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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中暮翁叹殇

    赵凯从床榻上醒了过来,

    他被院落中的对话所惊醒。

    陈一平手中拿着唐刀,放于刘斐的肩膀之上刀刃紧紧的贴着他的脖颈!

    这正是柳香楼的后院,

    可这柳香楼再也没了莺声燕语。

    刘斐跪在院子的正中央,此刻他正望着面前青松堂已出生入死了十余年的弟兄们。

    眼中尽是诉不尽的悲伤,

    陈一平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淡淡的问了句为何。

    他的心此刻也如针扎刀搅般阵痛!

    良久无话。

    此时刘斐突然哀伤道:“我只对他们说出了平爷的口信,杀了我吧!我,无颜苟活!望平爷莫要手下留情!”说罢刘斐闭上了双眼。

    赵凯从屋内缓缓的走了出来,看到眼下的这一幕心中也已猜出了个大概。

    赵凯怒声吼道:“刘斐!我们一众兄弟历经万般生死!你为何?!”

    陈一平打断赵凯,此时的赵凯已流出了眼泪,他的确是那铮铮铁骨的汉子。

    赵凯跑上前去拉住刘斐的衣襟,使劲的晃着他,他想让他清醒过来。

    他哭着,他哀嚎着!

    他可在那百万敌阵中而不惊,他可在巨山崩于前不改色!但却在手足兄弟之前是哭的肝肠寸断!

    刘斐也流出了泪水,

    良久

    陈一平一声哀叹道:“你走吧...”

    此时身后的二人道:“平爷不可兼得此人虽曾经是我们的兄弟!可...”

    “是啊平爷这不就...”

    陈一平打断他二人的话语刚要说些什么,只见赵凯突然夺过陈一平手中的唐刀!举刀就要砍向刘斐的脖颈!

    众人也只是看着,并未上前阻止,亦不想上前阻止!他们当然知道刘斐死了绝对比活着好!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他若活着,整个黑龙会很可能瞬间崩塌!这是他们担待不起的更是不愿看到的!

    刘斐闭上了眼睛,他已准备好的赴死。此刻的他认为,死了总比在兄弟们面前说出那难以启齿的话语要好得多。

    赵凯手中的唐刀并没有挥下来,它停在了半空。时间也仿佛如静止了一般。

    是啊,

    他怎能忍心将手中的利刃砍向自己的兄弟?

    风动了。

    赵凯,也动了。

    他手里的唐刀落在了地上。

    陈一平又说了句,你走吧。

    刘斐动了。

    可他并没有走,

    他拾起地上的唐刀!抹向了自己的脖颈!

    陈一平动了,动如脱兔!

    刘斐,不动了!

    陈一平静静的望着地上的刘斐,他满眼的不舍。赵凯脸上却挂起了泪痕,庭院中所有人的脸上也都挂起泪痕。

    他们可都是那铮铮铁骨的汉子!他们也都是那历经几番生死的兄弟!

    雾云已经散去,光,射了下来,

    射在了暮雨堂的牌匾之上。

    这里,又有了些许生机。

    青衣立身于大堂之中,他背对着陈一平。

    赵凯则慵懒的半躺在太师椅上,他并非对青衣不敬,而是他的伤,让他不得如此。

    陈一平将近些日子所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直到说出顾凉秋的事以后,他发现青衣的肩膀有些许的颤动。

    而他的明亮的眼眸也起了一层薄雾。

    之后的话语青衣仿似一个字都没有听清。他的思绪早已凌乱。

    陈一平叙述完后,

    空气也仿佛静止了一般。

    良久

    青衣缓缓道:“其实这暮雨堂已经是众矢之地,古风堂、玄武门、青龙刹等一十二个堂口已相继反叛,与我们再无联系。

    陈一平听后心中大为一惊!他已经猜出这柳如嫣为何要将众人派往咏月堂!此刻的他心中懊悔不已!

    赵凯听后几乎要跳起来他怒骂道:“他妈的反了他了,待我伤好以后我要把他们都砍了!”

    伤口崩裂,又是钻心的阵痛直达心际。赵凯咧着嘴,不再说一个字。

    青衣不理接着道:“门外的六十七人是总坛能抽调的最后一批人手,如今危机帮主已放弃暮雨堂,陈堂主带这些人手退到青松堂相守,日后从长计议。”

    陈一平急声道:“暮雨堂万万不能丢弃这里可是连接着...”

    青衣打断道:“可是这点人手根本抵挡不住四大家的冲杀!”

    陈一平又接着道:“这暮雨堂万万不可丢弃!这里是我们的门户!更是我们的尊严!我陈某即是身死,我定要守住这暮雨堂的一寸一土!”

    青衣回过身,目光冷峻的望着陈一平。

    赵凯则不以为然,陈一平去哪他去哪哪怕明知是条不归路,他也会相随。

    赵凯得意道:“左护法莫在推辞,有平爷跟我们这帮兄弟在此,任他四大家来袭也定不会将我们青松堂一众撼动分毫,还是让外面的弟兄打哪来回哪去,此地定然无恙!”

    青衣不理,仍冷视着陈一平。

    陈一平道:“帮主有恩于我来说在这万急之刻陈某怎能不挺身而出?我意已决,左护法带着众弟兄请回吧!”

    青衣冷声道:“你可知这里已是个死地?”

    陈一平不语赵凯接道:“左护法有所不知我们这青松堂可都是那一等一的好手,我们早年就跟随帮主打...”

    青衣打断道:“你可知你在帮主心中的地位可是比我还高?与我相比,他可是更信任于你,你这样白送性命让他...”

    陈一平打断道:“正因如此,我更要在这暮雨堂!”

    青衣无话

    良久过后他只说个“好”字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暮雨堂。只见青衣飞身策马而去,留下了一众人等。

    青衣走后。陈一平一阵叹息,突然他抬起头目光冷峻异常直视赵凯!

    陈一平怒道:“你这废人快滚!”

    赵凯听后哈哈一笑道:“好!杀了我不然我自己动手!”

    陈一平笑了,笑出了一抹残泪。

    午后,晋阳,雪落。

    白一笑与马欣怡离开了膳食坊。

    此刻的他正打着饱隔,御着骏马,把玩着手中又粗又沉的金镯子。

    他好不快活。

    马欣怡道:“你这人真是毫无廉耻!”

    白一笑无辜道:“你怎能这般看我?”

    马欣怡轻怒道:“偷了人家的银子也就罢了你还顺了人家的金镯,你看这品相如此古旧定是那人的家传之物,人家如若遇见你这贼人定然不会饶了你!”

    白一笑笑道:“你看那人肥头大耳,不知坑了多少百姓,我用他些银两又有何妨?再说了,你看这金镯,指不定是从哪夺了些金锭浇铸而成!这等敲骨吸髓的贼人,不要他性命就不错了!你还如此这般看我!真让我伤透了心。”

    马欣怡冷哼一声说了声伶牙俐齿后就不在言语。此时经过一座秀坊,马欣怡停住了。白一笑当然知道她为何如此,她刚要御马徐行只见白一笑飞身下马,向着秀坊走去。

    等他出来时手中多了一条围巾一件锦袍还有一副棉手套。

    为马欣怡穿戴好后柔声说到:“天气甚寒路途又远穿上能御些寒气。”

    马欣怡无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手中的棉手套,一丝暖意传到了她的心际。

    马如风并没有与张婉青卿卿我我,此刻的他正策马扬鞭在雪中奔驰!张婉青也紧随其后。

    他们已奔袭了一天一夜,虽不见慕无涯的身影,但也寻到他一丝的踪迹。

    风声在耳边呼啸,白雪也拍打着二人的脸庞。

    他们丝毫不觉比时的寒意。

    不久之前,突然有一名女子在江湖中声名鹊起,此人剑法超绝,心性嗜杀且不分缘由,亦不留活口。如此行事一度让江湖中人一听到萧飞飞的名字皆为之胆颤。

    孟澜江上过往船只络绎不绝,凌云度口行人摩肩接踵。在那高耸的渡门之上竟有一女子依角梁而卧,只见她一袭黑衫头戴斗笠白布遮面,手中也持一炳没有鞘的极窄利剑!

    一眼望去让人一阵胆寒。

    她,就是萧飞飞。

    此时,渡口边一艘大船靠岸,船上下来数十位手持各种兵刃的江湖义士。只见他们相互抱拳施礼,众说纷纭。

    这时人群之中一人指向萧飞飞笑道:“你们看那个娘们,身形如此曼妙,定是个绝色美人儿!若是能陪上一夜岂不美哉?”说话之人尖嘴猴腮,目光飘忽一眼看去就会让人心生戒备。

    众人随指望去,发出一阵哄笑。

    此时人群中一书生笑道:“众兄弟莫要惹是生非,别忘了此番前来是要行大义之事!”

    又是一人抱拳说到:“高大侠所言极是!众好汉切勿坏了大事!”众人顿了顿只听一人道:“怕不是你二人想在那小娘子面前秀上一番,好先我们一步吧?”

    此话一出又传出一阵哄笑

    那人并没有理会,而高天宇面目微皱轻咳几声后众人才多有收敛,一齐向着渡口走来。

    待众人走过了渡口,萧飞飞动了,只见她从梁上如雁一般略向半空,数十阵寒光射向众人!瞬间就有十余义士倒地不起!她脚尖刚一落地又凌空腾起,手持利剑在人群中窜梭!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又有几人倒在了地上!

    高天宇见此女子剑法如此毒辣,怎会手下留情?他突然抽出长剑就向着女子的咽喉刺了过去!

    萧飞飞向后一跃,又飞向了渡门。

    只见她左手抓着凌云度的牌匾,另一只手提着沾满鲜血的剑刃。她将身形悬于门梁之下,阴冷的望着余下一众!余下众人皆眼含惊怕的望着她退成一团!

    此时高天宇对着萧飞飞怒喊到:“我们与姑娘无冤无仇,就算是讥笑几声姑娘也不必如此痛下杀手,姑娘姓甚名谁?可敢报上名来?”

    萧飞飞不答,双脚凌空一蹬又如大雁一般向着众人飞来!众人手提兵刃也迎了上去已有奋死一搏之势!

    又是一阵寒光袭来,十七名江湖侠士包括高天宇在内仅剩半数!萧飞飞的剑尖接踵而至,霎时又倒下四人!余下几人扔下兵刃哀嚎着跑入了人群之中,消失在了街口!

    萧飞飞冷声问道:“慕无涯在何处?”

    她未曾料到高天宇竟会突然崩溃,他拿起地上的朴刀一刀一剑胡乱挥舞着!

    萧飞飞向后退了几步阴冷的望着他,趁着高天宇罩门大开之时。萧飞飞提剑便刺,一瞬间刺出了一十三剑!

    在看那高天宇,

    此时身上已多了一十三处伤口!

    伤口在流着鲜血,他跪在了萧飞飞的面前,刀剑也掉落在了地上。

    此刻他已使不出一丝的气力

    萧飞飞又冷声问道:“慕无涯在何处?”

    高天宇看着地上的尸体,此刻的他已经知道这女子就是萧飞飞。

    高天宇怒吼道:“就为了一个人的行迹就要杀了这么些人么?”

    萧飞飞不语,只是冷眼瞪着他。

    他突然感到了死亡是离他如此之近,他怕了!他怕极了!此刻的高天宇颤声说道:“我说了可否活命?”

    萧飞飞道:“我会让你活着。”

    高天宇颤声道:“平平阳...”

    萧飞飞听后冷声问道:“我的剑可曾说过让你活着?

    高天宇脸色突变,只听唰的一声,萧飞飞手里的剑刃划破了高天宇的咽喉。

    高天宇倒在了地上,不动了。

    这已是两天前的事,如今的萧飞飞身现平阳城内,她伫立在城墙之上望着大街上过往的人群。

    此刻,她心中备感落寞之意。她正想着要如何去寻那慕无涯。

    突然她握紧了手中的剑刃,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熟悉的人,一张熟悉的面孔。

    虽然她只见过一面,但她早已将每个人的面容记刻在了心中。

    横斜北斗夜已半,萧瑟西风雪意浓。

    翠屏山下,青莲寺旁。

    李洛水衣衫单薄面容消瘦,他立身于白雪中,任凭寒风吹打着他瘦弱的身躯。

    远处一骑黑马疾驰而来,马上之人身着青衫,腰悬长剑。

    只见马未停人已飞出,瞬时又缓缓飘落在了李洛水身前。

    李洛水并未惊讶只是柔声道:“他到底还是守在了暮雨堂?”

    青衣望着手中的落雪道:“这次你又赢了。”

    李洛水轻笑一声:“我宁可输的一败涂地也不愿他丢了性命。”

    青衣叹了口气道:“如今也只有一个法子。”

    李洛水又轻笑道:“这个法子是你吧?”

    青衣不语

    李洛水也不语,他只是呆呆的望着这坐悬崖峭壁之上仅用一柱支撑青莲寺。

    良久,

    李洛水问道:“你去意已决?”

    青衣不语,望着掌心的一摊清水。

    良久,

    青衣柔声道:“我去意已决。”

    李洛水听后轻咳几声,

    几点血花落在了白雪之上。

    李洛水抚去了唇边的血渍问道:“不可不去?”

    青衣嘴边挂上了戏谑的笑意:“我若执意要去你也拦不住我。”

    李洛水问道:“你就没有一丝留恋?”

    青衣将目光移到远处,转移到那片枫林中:“曾经有一个女子说过,我的命比那磐石还硬。”

    李洛水笑道:“好,你还在等什么。”

    青衣笑道:“我在等你。”

    李洛水笑了,他轻笑着轻轻的摇了摇头他已知晓,他,非去不可!

    李洛水眼中又冒出了精光嘴角已没了笑意。只见他拿出了一张碧绿的青龙玉牌认厉声说到:“青龙会左护法青衣听令!”

    青衣单膝跪于白雪中厉声道:“属下在!”

    李洛水哄声道:“速去平阳暮雨堂将陈一平等人救出!”

    青衣洪声道:“青龙会左护法青衣得令!”

    随即李洛水嘴角又挂上了笑意:“活着回来...”

    话未尽。人已飞身上马。霎时一人一马消失在了苍茫白雪中。

    李洛水望着他的背影发出一声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