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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忆思悲凉

    松树苍翠,立于白雪之上。

    凛冽的寒风吹过针枝随风而荡,风影卓卓,发出尖厉刺耳的呼啸,

    像似在蔑视着这漫长的雪夜

    这又一个雪夜,也是多愁的雪夜。

    宋家堡内,宋南天心事重重的望着这极端的天气发出一阵阵的叹息。

    朱逸鸿则不然。他大口大口的啃着手中的羊腿。他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他反而觉得这是件好事,是一件极妙的事。前有梁少卿战死,而梁少庭又紧随其后。梁家本就人才凋零,若梁中书在率众去那晋阳拼命,再加上痛失二子,无论他胜败于否,那偌大的江湖之中又少了一个劲敌。如今大业将定,他怎会有一丝忧愁?他高兴都来不及!

    这宋南天又何曾不是这样想?那他为何举思不定为何又愁容满面呢?

    良久,

    宋南天愁声道:“此计是否有些过于歹毒?”

    朱逸鸿咽下了口中的肥肉:“梁庄主爱子心切,宋老弟切莫断了那梁庄主的一番心意。”

    宋南天叹息一声:“大业未定我们如此卖友求荣是否有失仁义?”

    朱逸鸿的眼睛闪过一丝杀意冷笑到:“宋老弟寓意何为呀?是否对那梁庄主起了怜悯之心?若是心生怜悯,那就莫怪为兄提醒,将墨菊墨兰暗中除去的是你,将英洪英烈两兄弟安置身旁的也是你,我朱某又曾做过几何呀?”

    宋南天不语,发出阵阵叹息,

    似乎带着几分懊悔之意。

    朱逸鸿语气稍缓到:“俗话说得好,这四分天下不如三分,这三分天下又不如二分,宋老弟可是知道的,我这膝下无儿无女的,这二分天下,不早晚归宋老弟一家独大?

    宋南天并没有接话,

    良久,

    宋南天说到:“这送丧之人已经到了梁家庄吧?”

    朱逸鸿大笑道:“不错,是应该到了,你我也快做打算,宋老弟是明白人,若是...”

    宋南天一阵叹息:“朱兄无需多言。”

    这本就无需多言,

    三个和尚没水喝的故事他当然清楚。

    此刻,紫竹林内又传出阵阵凄凉。

    老者白发苍苍。呆坐于青石之上。

    只见他神似断肠,眼中早已没了那往日的锋芒。

    风,吹乱了他的银丝。

    他并没有流泪,

    或许是早已流尽了泪水。

    他意欲悲静,清风怎无声?

    突然,他抽出了跟随他多年的岳阳剑!

    长剑的幽光霎时映射在他苍老的面庞上。

    他回想着那句罢了吧,可他怎又会是善罢甘休之人?

    他想起了那一晚,他想起了马海棠死的那晚。

    他又何曾不是这种悲凉?

    他笑了,笑的苍白,笑的无力。

    他站起身。此时衣衫被凌风吹起?

    他举起长剑。剑尖直向着明月。

    他大喊一声,咏月堂!

    此时,身后百余位的梁家青壮也随之齐喊:“先屠咏月!后斩李洛!誓杀青龙以报吾兄!我若身死!无需尸还!洛若身死!碎尸万段!”

    此声之振,摄人心魂!

    此声之悲,视死如归!

    什么是江湖?这或许就是江湖!诉不尽的千言万语,道不尽的世代恩仇!

    我意欲悲静,凌风似无声。

    扶剑望明月,林传震悲生!

    普天之下,伤心人众有万千?又何止他梁中书一人?

    又何止这梁家庄一座?

    风萧萧兮夜漫漫,平丘古刹忆肠断。

    萧飞飞独坐在篝火旁,火光映照着她泪眼婆娑的双眼上散发着忧伤的光芒。

    她的思绪飘向了远方,飘向了那一片荒芜的地方。

    她想到在那片黑暗的星空下,

    他,对她说着什么。

    “我一定要像狄大哥一样,为家里赚好多好多的银子!我也一定要向白二哥那样,那么厉害!还有明月哥哥!我一定也会穿上那威风凛凛的铠甲!

    “傻瓜,你才不会!”

    “我会,我一定会!”

    “你那么笨!”

    “才不笨!到那时候你就等着吧!等着我带着大把的银子回来!你一定要要等着我。”

    “等你做什么?”

    他顿了好一会,月光照在他稚嫩的脸庞上。

    “等我回来娶你做小老婆,让你天天给我做饭洗衣裳!”

    “我我才不会给你那臭烘烘的破衣服!”

    “你会,你一定会!嘿嘿!”

    萧飞飞将剑柄贴入怀中,她想离他更近一些,也想将他抱的更紧一些。

    “小秋秋?”

    “嗯?”

    “你是怎么来的这里?”

    “我...我忘记了...”

    “嘻嘻,你肯定是偷了家里的东西被爸妈赶出来的!”

    “才不是!”

    “就是,你就带着一个小贼的样子!”

    “我,我没有!”

    “你就有!”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萧飞飞笑了,她眼中却仍带着眼泪。

    她记得他被她气哭了,他哭的那么伤心,可她仍对着他做着鬼脸。

    玉岚卿走了过来,先是拧了一下她的耳朵,又是打了一下他的屁股,被玉岚卿一打,他哭的更伤心了。

    手中的小木马被他扔到了一旁,他坐在了地上,他嚎啕大哭。

    狄青将他抱了起来:“小婉头你尽会欺负他!”说着往他嘴里塞了一颗糖果。

    白一笑也在狄青的旁,他一边拍手一边跳脚的哄着他。这时从外面涌进来了七八个小孩子,他们在围狄青身旁吵闹着也问他要着糖果...

    欢声笑语伴着他的哭声传出了那个破旧的庙宇,传到了无尽的荒漠...

    是啊,他们还都是一群孩子,都是一群没有家的孩子。

    不,他们是有家的,那座破庙就是他们的家,那座破庙就是他们的避风港。

    风吹了进来,吹灭了篝火,萧飞飞一声哀叹后走出了这座破旧的古刹。

    此刻她的眼中已没有了泪水,但那泪水却在心中止不住的流淌。

    她提起长剑,跃上骏马,

    骏马嘶鸣一声,向着远处狂奔....

    她多么的想念他...

    风,在耳边呼啸,

    她的马,在茫茫白雪中疾驰...

    凛冬,雪落,

    落在了枝头,落在了石阶之上。

    这是通往积雪城的阶梯,阶梯蜿蜒曲折。宛如一条长蛇由峰顶盘旋而下!

    白雪遮住了青石,也仿似乎遮住了青石的千言万语。

    凌风吹过,冰雪,划过了马如风握在刀柄的手背上。他面朝无情的朝着山上走去,一步一步的走着。

    此刻,没有任何东西能拦得住他。

    张婉青仍挂着笑意,

    她笑的那么动人...

    那笑容脸好像绽开的白兰花,笑意写在她精致面庞之上,溢着幸福的愉悦。她的嘴角上扬带着美丽的弧度,宛如那春花秋月。

    但若仔细看去又仿佛带着一丝悲凉...

    因为在她的内心中却早已清楚,这一遭则是有去难回。

    对她来说,死本就不是一件可怕的事能与他在一起,一切都不可怕。

    积雪城并不大,高耸的城墙下,也仅仅是一排排低矮的宅院,但在宅院的尽头,是一座鼓楼。

    鼓楼也并不太高,甚至还有些破旧,但那鼓楼中却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这种气息,

    仿佛让马如风有些透不过来气。

    他解了解胸前的衣襟,他需要透一口气,只有这样,他的刀,才能更快,也更狠!

    张婉青站在屋檐上,望着眼前手持钢刀慢慢的靠向马如风的黑衣人,她反手背起长剑,左手已摸出银针,她就这么冷冷的看着众人。

    此时无人向前,亦无人敢于上前!

    天色刚一漏出鱼肚白,晋阳城的城门便已四敞大开。在外等候多时人群一贯而入的涌了进来,霎时叫卖声起,有人围观,有人哄抢好不热闹!

    卖饼的大婶见生意红火,又叫来了大叔让他帮忙卖着,自己则向着小摊后的院里走去。

    今天的晋阳城是格外的热闹,虽已近午时,可仍有人陆陆续续的走进了这座古城。

    城内的酒楼人也已满为患,尤其是这膳食坊早已没了空位。

    古楷楼的焦老板反倒是清闲的很,他在楼前与一位老友相谈甚欢。

    焦老板笑道:“梁老庄主百忙之余竟来看望我这后生,真让焦某愧颜难望啊。”

    梁庄主笑道:“诶,焦老弟客套了客套啦!”

    焦老板振臂一挥道:“梁庄主是为何事而来啊?若是有用得着梁某的地方只管言语,财力,物力,皆不在话下。”

    梁庄主笑道:“焦老弟又客套了不是?”他拉起焦呈祥的手接着说:“你看这偌大的晋阳城,人口众多。你在看这过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此地可是个聚宝盆呐,这等风水宝地,焦老弟却委身一座古楷楼,实在是略显可惜呀!”

    焦呈祥哪能听不出他的意思:“实不相瞒,我年岁虽比梁庄主小个十余载,但却早已没了梁庄主这般豪迈之气!”焦呈祥叹了口气又接着说:“这安稳日子过久了,数金银倒是可以真是提枪上阵,恐怕是没了力气咯...”

    梁中书笑道:“早年焦老板一杆银枪走江湖,吓煞多少英雄汉!又使多少江湖义士尽折腰。如今他们的子孙已然成人,虽已是陈年旧事,但他们也早已仰望那竿银枪多时。你看这...”随即就是一阵爽朗的笑声,梁中书并没有再往下说,他的笑声已然明了。

    焦呈祥也笑了他笑的那么自然:“梁庄主的一番心意我焦某人心领了。但那竿银枪早已不见多时,恐怕即使来寻我焦某人也无可作为,听之任之便是...”语后,也是一阵欢笑。

    梁中书仍不死心,笑道:“听说焦老弟食客过百,待时我吟风咏月,可曾与老夫等人把酒言欢呀?”

    焦呈祥笑道:“梁庄主过奖了,我食客虽广却皆为生意上的脚夫,梁庄主也应该有所耳闻,我那不争气的小婿可有信馆七八座,若是没了这些食客这城中百姓书信往来可就断的一干二净。”

    梁中书连道三声好字,紧接着又冷笑道:“既然焦老板不肯雪中送炭,他日要锦上添花,我也定要与焦老板喝上一杯!”

    焦呈祥满脸堆笑道:“一定一定,小弟繁事缠身不能相陪,还望梁庄主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梁中书冷哼一声。转身就往膳食坊走去。焦呈祥目送他远去直到没了身影也转身走进了古楷楼。

    此时古楷楼的账房前立着一位俊少年见到焦呈祥便急忙迎了过去,低声道:“父亲,已经准备妥当!何时动手?”

    焦呈祥笑道:“不必动手。”

    焦贻鹤道:“这是为何?”

    焦呈祥道:“这青龙会虽看似气数已尽不过依我看并非如此...”

    焦贻鹤问道:“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助他们一臂之力啊父亲?”

    焦呈祥没有回答焦贻鹤的疑问只见他笑着说:“这梁中书此次与咏月堂明着来无疑是以卵击石,他已必败无疑。我们根本用不着出手,但若是轻易暴露反而会害了青龙会,锦上添花莫过于雪中送炭,你对江湖的认识还远远不够。”不容焦贻鹤答话他又唤道:“根生啊。”

    根生从后堂跑了过来道:“老爷有什么吩咐?”

    焦呈祥道:“柳护法是如何说词啊?”

    根生道:“柳护法说要好生照顾刘堂主,其他的话倒是没有,不过那百花楼的女子说,除了方子上的药每日还要按时服用一两断玉膏,我今天问了药房掌柜,一钱就要五两银子!我,我只买了十日的量份。”

    焦贻鹤笑道:“莫说区区五百两,就是五千两又如何?只要能把刘堂主的命拉回来,即是五万两亦不在话下!”

    焦呈祥点了点头,并没有在说什么只是笑着从怀中拿出一把钥匙放在焦贻鹤手中。

    焦贻鹤接过钥匙,他仿佛有了极大的自信!眼神中也多了一丝光彩!他对着焦呈祥作了一辑,之后,便头也不回的向古楷楼的后门走去。

    焦呈祥望着他的背影感叹道:“该来的迟早会来,该去的也最好...”

    根生一脸的担忧之色只见他突然跪地道:“老爷,少爷可是去了那墨龙窟...”

    焦呈祥不语,闭上了双眼。

    根生急得快哭了出来:“老爷莫要让少爷前去,您设的机关艰难万险恶,万一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您,您可就...”

    焦呈祥眼含怜意的扶起根生:“当年你不也是从那里完好无损的走出来?我那鹤儿又怎会失足?”

    根生的眼中已经有了泪水他哀声道:“我是根生天养,贱命一条,怎比得上少爷金贵?老爷让我去吧!让我去拦住少爷求你了老爷!让我替他闯一遭吧老爷!”

    焦呈祥又闭上了双眼,只听他长叹一声:“此事我意已决,你莫要劝阻,若他不甚身死,这,皆为定数...”

    虎毒尚不食子,若非望子成龙他又怎能送焦贻鹤去那艰险之境?

    天下父母,又有哪对不愿自己的儿女如龙飞黄,如凤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