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七）
风吹过头顶的树梢沙沙作响，一轮满月悬于中天，月光透过树林，斑斑点点洒了一地。
前面山路上传来叮叮当当的铃声，仿佛在引着铃往前走。
那铃声让人觉得无比清净，从没有过的安宁。铃一点也不害怕，踏着月色拾阶而上，穿过那写着众生平等的鸟居继续往前走。不久，就来到了后山的一个开阔处。
那是一小片空地，后面百丈悬崖，前方有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年轻和尚。他盘膝而坐，手放在膝头，作出说法的手印。一轮明月恰好悬于他的头顶，因此看不太清楚那和尚的容貌。
“你来了。”他好像一直在等铃。
铃点点头。
“就坐在那里吧。”他指了指自己的正前方。铃忽然发现，原来座下竟然坐满了“人”。仔细一看，却又不只是人。有人，有妖，有鬼，大家都屏气宁息看着那个年轻和尚。
“你说，为什么众生平等？”那个和尚的目光温柔地朝着铃投过来。
“因为……”铃说不上来。
和尚淡淡一笑，说：“佛说，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或人或妖或鬼，我们生来不同，只是因为一副皮囊，在涅槃之道上，大家都是一样的呢。”
他又看着她笑了。
好温柔的和尚啊。虽然他说的事情，她似懂非懂，却感到非常……幸福。
“要走了吗？还会来吗？”他问。
铃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中站了起来，身体渐渐飘远了。
“来找我吧……”那个和尚的身影渐渐变小了，最后消失不见。
……
铃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房顶。原来是梦。
很奇怪的梦。
翻了个身，视线慢慢聚焦到枕边一个金色的小东西上。
忽然之间，铃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金铃！又是那个金铃！难道昨晚听到的铃声、所做的梦都是因为这个金铃吗？
顾不上换衣服，铃拿起那个金铃就往方丈的禅院里跑。
“深参法师！深参法师！”
铃冲进去的时候，法师正在做早祝。看到铃披头散发地跑来，手里拿着那个小铃铛，法师脸色大变。
铃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昨晚做的梦告诉深参，他静静听完，叹了一口气。
“法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座敷童子给我托梦吗？”
“不是的。”深参正襟危坐，“那是我的师傅澄心法师。”
“澄心法师？”铃瞪大眼睛看着深参。
深参脸色肃然，忽然对着铃深深地拜了下去：“姑娘，我深参恳求您，帮帮我的师傅吧！”
“啊？您在说什么啊？”
“昨夜给您托梦地，正是我的师傅澄心法师。这个花铃，也是当年师傅随身之物。师傅圆寂后，曾命令我们将他的金身埋在后山。当时这个花铃也是随葬之物，没想到这个花铃却出现在姑娘禅房中。想来，也是师傅感受到了姑娘的与众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
“贫僧第一次见到姑娘，就觉得姑娘身上有妖气。似乎有一个很强大的妖怪一直在保护姑娘。”
杀生丸大人……铃心头一热。
“我的师傅澄心，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妖怪。”
在铃全神贯注的聆听下，深参说起了澄心法师的故事——
我是山下村子里的小孩，4岁的时候家人得病死了，澄心法师收我做徒弟，把我带到法座寺。师傅非常有慧根，年纪轻轻学识就远近闻名，许多王公贵族都来听他弘法。师祖对师傅十分器重，很早就决定把法座寺托付给师傅。
师傅是真正的得道高僧，不仅是人，就连妖怪和鬼都喜欢听他弘法。因为妖怪和鬼白天不能出来，师傅常在夜里偷偷到后山的法座去给妖怪和鬼弘法。我那时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师傅为了教导我“众生平等”的道理，偶尔也带我一起去。现在想起来，人、妖、鬼坐在一起听佛法，这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啊！
我记得，那时候，座下总是坐着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妖。那女妖经常缠着师傅给她说法，师傅似乎也有意于她。对了，那个花铃本是那个女妖的饰物，后来为什么到了师傅手里，我想也许是她给师傅的信物吧。
后来，师祖发现师傅与女妖有瓜葛，严厉地训斥了师傅，还将女妖封印了。之后十年，师傅的意志很消沉，再不在夜里去后山说法了。直到师祖圆寂，师傅执方丈印，加上悟得更透了，才不再挂怀。师傅圆寂时，我们都以为他会成佛，谁知师傅不但没有成佛，魂魄还经常游荡在后山，夜里去后山的人时常见到师傅坐在法座上，似乎在等什么人。因为禅客常常受到惊吓，前任方丈不成佛却成鬼，传出去也是丑事，于是干脆就把后山封了，贫僧还专门请法力高强的法师，在后山布了一道结界，防止外人闯进去。
“从姑娘说的梦境来看，师傅大概是把姑娘当成那个女妖了。”深参说，“姑娘梦中坐的那个位置，便是以前那个女妖坐的地方。”
“为什么澄心法师会把我当成那个女妖呢？”铃迷惑不解。
“因为姑娘身上有妖气。”深参说，“还有一层，大概是因为，姑娘和我师傅一样，都是喜欢上妖怪的人类吧。”
喜欢妖怪？铃……
铃喜欢……
铃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了。
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满脸通红地垂着头，半天不说话，深参法师才醒悟过来，或者自己地一句话，戳破了这女孩自己都尚未意识到的事。
“铃姑娘，求你救救我的师傅吧，我实在不忍心看师傅流连不去。”深参再次恳求道。
铃为难地说：“法师，铃和戈薇姐姐、枫婆婆不同，我一点儿灵力都没有，如何能帮助澄心师傅呢？”
“只需要姑娘在今夜再带着这个花铃到后山去，当面问问师傅有什么未解的执念，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办吧。只要圆了师傅的愿望，他就可以往生极乐了。”
铃有些为难。今天是她与杀生丸大人约定见面的日子，如果不赶回去，大人一定会担心的。
可是想到昨夜梦中澄心法师温柔的眼神，铃又实在是放心不下。
思忖良久，铃点点头：“承蒙法师大人托付，就让铃试试看吧。”
风吹过头顶的树梢沙沙作响，一轮满月悬于中天，月光透过树林，斑斑点点洒了一地。
前面山路上传来叮叮当当的铃声，仿佛在引着铃往前走。
那铃声让人觉得无比清净，从没有过的安宁。铃一点也不害怕，踏着月色拾阶而上，穿过那写着众生平等的鸟居继续往前走。不久，就来到了后山的一个开阔处。
那是一小片空地，后面百丈悬崖，前方有一块大石头，石头上坐着一个人。
一个年轻和尚。他盘膝而坐，手放在膝头，作出说法的手印。一轮明月恰好悬于他的头顶，因此看不太清楚那和尚的容貌。
“你来了。”他好像一直在等铃。
铃点点头。
“就坐在那里吧。”他指了指自己的正前方。铃忽然发现，原来座下竟然坐满了“人”。仔细一看，却又不只是人。有人，有妖，有鬼，大家都屏气宁息看着那个年轻和尚。
“你说，为什么众生平等？”那个和尚的目光温柔地朝着铃投过来。
“因为……”铃说不上来。
和尚淡淡一笑，说：“佛说，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或人或妖或鬼，我们生来不同，只是因为一副皮囊，在涅槃之道上，大家都是一样的呢。”
他又看着她笑了。
好温柔的和尚啊。虽然他说的事情，她似懂非懂，却感到非常……幸福。
“要走了吗？还会来吗？”他问。
铃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之中站了起来，身体渐渐飘远了。
“来找我吧……”那个和尚的身影渐渐变小了，最后消失不见。
……
铃睁开眼，看到的是熟悉的房顶。原来是梦。
很奇怪的梦。
翻了个身，视线慢慢聚焦到枕边一个金色的小东西上。
忽然之间，铃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金铃！又是那个金铃！难道昨晚听到的铃声、所做的梦都是因为这个金铃吗？
顾不上换衣服，铃拿起那个金铃就往方丈的禅院里跑。
“深参法师！深参法师！”
铃冲进去的时候，法师正在做早祝。看到铃披头散发地跑来，手里拿着那个小铃铛，法师脸色大变。
铃上气不接下气地把昨晚做的梦告诉深参，他静静听完，叹了一口气。
“法师，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座敷童子给我托梦吗？”
“不是的。”深参正襟危坐，“那是我的师傅澄心法师。”
“澄心法师？”铃瞪大眼睛看着深参。
深参脸色肃然，忽然对着铃深深地拜了下去：“姑娘，我深参恳求您，帮帮我的师傅吧！”
“啊？您在说什么啊？”
“昨夜给您托梦地，正是我的师傅澄心法师。这个花铃，也是当年师傅随身之物。师傅圆寂后，曾命令我们将他的金身埋在后山。当时这个花铃也是随葬之物，没想到这个花铃却出现在姑娘禅房中。想来，也是师傅感受到了姑娘的与众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
“贫僧第一次见到姑娘，就觉得姑娘身上有妖气。似乎有一个很强大的妖怪一直在保护姑娘。”
杀生丸大人……铃心头一热。
“我的师傅澄心，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妖怪。”
在铃全神贯注的聆听下，深参说起了澄心法师的故事——
我是山下村子里的小孩，4岁的时候家人得病死了，澄心法师收我做徒弟，把我带到法座寺。师傅非常有慧根，年纪轻轻学识就远近闻名，许多王公贵族都来听他弘法。师祖对师傅十分器重，很早就决定把法座寺托付给师傅。
师傅是真正的得道高僧，不仅是人，就连妖怪和鬼都喜欢听他弘法。因为妖怪和鬼白天不能出来，师傅常在夜里偷偷到后山的法座去给妖怪和鬼弘法。我那时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师傅为了教导我“众生平等”的道理，偶尔也带我一起去。现在想起来，人、妖、鬼坐在一起听佛法，这才是真正的“众生平等”啊！
我记得，那时候，座下总是坐着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妖。那女妖经常缠着师傅给她说法，师傅似乎也有意于她。对了，那个花铃本是那个女妖的饰物，后来为什么到了师傅手里，我想也许是她给师傅的信物吧。
后来，师祖发现师傅与女妖有瓜葛，严厉地训斥了师傅，还将女妖封印了。之后十年，师傅的意志很消沉，再不在夜里去后山说法了。直到师祖圆寂，师傅执方丈印，加上悟得更透了，才不再挂怀。师傅圆寂时，我们都以为他会成佛，谁知师傅不但没有成佛，魂魄还经常游荡在后山，夜里去后山的人时常见到师傅坐在法座上，似乎在等什么人。因为禅客常常受到惊吓，前任方丈不成佛却成鬼，传出去也是丑事，于是干脆就把后山封了，贫僧还专门请法力高强的法师，在后山布了一道结界，防止外人闯进去。
“从姑娘说的梦境来看，师傅大概是把姑娘当成那个女妖了。”深参说，“姑娘梦中坐的那个位置，便是以前那个女妖坐的地方。”
“为什么澄心法师会把我当成那个女妖呢？”铃迷惑不解。
“因为姑娘身上有妖气。”深参说，“还有一层，大概是因为，姑娘和我师傅一样，都是喜欢上妖怪的人类吧。”
喜欢妖怪？铃……
铃喜欢……
铃只觉得自己的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了。
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满脸通红地垂着头，半天不说话，深参法师才醒悟过来，或者自己地一句话，戳破了这女孩自己都尚未意识到的事。
“铃姑娘，求你救救我的师傅吧，我实在不忍心看师傅流连不去。”深参再次恳求道。
铃为难地说：“法师，铃和戈薇姐姐、枫婆婆不同，我一点儿灵力都没有，如何能帮助澄心师傅呢？”
“只需要姑娘在今夜再带着这个花铃到后山去，当面问问师傅有什么未解的执念，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办吧。只要圆了师傅的愿望，他就可以往生极乐了。”
铃有些为难。今天是她与杀生丸大人约定见面的日子，如果不赶回去，大人一定会担心的。
可是想到昨夜梦中澄心法师温柔的眼神，铃又实在是放心不下。
思忖良久，铃点点头：“承蒙法师大人托付，就让铃试试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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