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杀生丸抱着铃，踏着夜间山路斑驳的月影，穿过草木露珠的气息，慢慢往下走。上次从白鹭城出来时，他也是这样抱着她。当时就感觉到她似乎很紧张，他能听到她的呼吸和心跳，比往日乱了许多。

    今天再次抱着她，感受到她混乱的气息，杀生丸心中确定——不是错觉。

    可是看着她脸红得无处躲藏，整个人缩成一团手足无措的样子，杀生丸又觉得有点为难她了。

    还没到时候。

    “铃，那个鬼魂后来为什么消失了，你跟他说了什么？”杀生丸问。

    铃想起自己对澄心说“杀生丸大人是最重要的人”，忽然觉得羞耻得无地自容，脸更红了，急忙掩饰道：“没说什么，铃什么都没有说！”

    “但那个人似乎并没有成佛。”杀生丸淡淡地说。

    “啊？真的吗？”铃被杀生丸的话吸引过去，忘记了尴尬，“说起来，澄心法师消失前确实说过‘我好遗憾啊’之类的话。”

    “哼，可笑。”杀生丸冷冷地说。

    “您说澄心法师吗？为什么大人觉得澄心法师很可笑呢？”

    “标榜要普度众生的人，自己死后却成了野鬼，难道不可笑吗？”

    “杀生丸大人好像一直都很讨厌和尚呢！”

    “铃，不要听那个和尚胡说八道。”

    “咦？”

    “我杀生丸眼中没有众生。”

    铃愣住了。这么冷酷的一句话，为什么给铃的感觉却那么温柔呢？

    澄心不知该爱众生还是该爱一人；

    铃觉得爱一人就是爱众生；

    杀生丸大人却说他的眼里没有众生……

    一瞬间，铃仿佛明白了杀生丸大人的话。

    ***

    铃上去了半天没下来，杀生丸大人上去了半天也没下来，邪见扛着人头杖在地上转来转去，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小妖怪，你能不能别转了，我晚上会梦到青蛙在脚边跳来跳去。”深参说。

    “臭和尚！小妖怪也是你叫的吗？”邪见举起人头杖就想烧了这个啰嗦的和尚。

    “邪见爷爷！”

    “啊！铃！杀生丸大人！你们终于回来了！我都要急死了！”邪见颤悠悠地跑上去，却被身后赶上来的深参啪叽一下踩扁了。

    “玲姑娘，我师父呢？他成佛了吗？”

    “似乎并没有呢。”铃说，“不过，他好像也不在山上了。”

    “那我师傅去哪儿了？”

    “也许，觉得山里待得太枯燥，去别的地方玩了吧。”有的时候，铃也喜欢说些开玩笑的话。

    “这样啊……只要师傅觉得好，不成佛也没问题，做个鬼魂到处游山玩水倒也不错。”深参顿悟似的说。

    该说是随和还是随便呢？铃心道，想不到深参法师如此不可靠，差点被他一本正经的外表骗了。

    “邪见，走了。”杀生丸说。

    “是！铃的行李也已经收拾好了，这就走吧！”邪见说。

    杀生丸把铃轻轻放在阿哞背上，自己也轻点足尖飞向夜空。飞到一半，他头也不回，朝身后甩出一条光鞭。

    光鞭绕着深参飞了好几圈，把深参身边方圆数丈的大树全抽倒了，独独留下呆若木鸡、瑟瑟发抖的深参。

    下次再敢指使我杀生丸的人，可没这么好运了！

    “杀生丸大人！”铃注意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喊道，“深参法师没事吧？”

    “哼。”杀生丸觉得十分不解气，忽然察觉到有些异样，说，“铃，你身上多了一件东西。”

    “欸？没有啊？”铃低头看了看自己。

    “在包袱里。”杀生丸说。

    铃急忙去翻包袱，刚一打开，就发现那个熟悉的金铃。

    “欸？怎么又来了？”铃嚷嚷道。

    “铃，这是那个臭和尚给你的吗？你竟敢接受别的男人送予的东西！”邪见大声叫嚷。

    “才不是那样！”铃辩解道，“是这个金铃自己跑进去的！话说，为什么铃不能接受别人给的东西？邪见爷爷说话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邪见！”杀生丸瞪了邪见一眼，邪见心领神会，把那个金铃双手递给杀生丸。

    “……”杀生丸看了一眼那个金铃，略一思忖，还给了铃，“铃，带着吧。”

    “咦？可以吗，杀生丸大人？”

    “嗯。这东西上面有灵力，在你有危险的时候可以保护你。”杀生丸说，“不过，只能保护一次。”

    “明白了。这是澄心法师送给铃的礼物吧，是为了感谢铃陪他说话吗？”铃还是一头雾水，不过既然杀生丸大人说可以留下，那就收好吧。

    杀生丸用余光扫过少女微微低首的温顺容颜，带着仆从和阿哞，向着远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