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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第二天一早,阳光强势的穿透了墨绿色的玻璃,将一股并不温暖的光线投射到了我并不好看的睡容上。人就是这样,不论你有多好看,是什么“盛世容颜”,一旦完全的投入睡眠,就必然是好看不了的。

    我扭曲着五官从床上爬起,然后开始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发起愣来,就突然想起在网上看到的,说刚睡醒时总要头脑空空的发一会儿愣,也是对新的一天的仪式感,挺有意思。我看了一下时间,才八点不到,不免有些高兴起来。我这样的心理说来也有些有趣,从小就不愿意多睡懒觉,总觉得如果起的早一些,那一天的时间就可以“延长”。晚上也尽量晚睡,既是没什么要紧的事,也有些困意,但就是想再拖一拖再睡。我仔细的想了,这似乎是因为在我的潜意识里惧怕死亡。因为本能的恐惧死,所以希望能够延长可以感知到的时间,就渴望早起而晚睡,即使,已经很疲惫。但高中以后又出现了新的状况,就是多梦。每晚必然有梦,且不止一个。各式各样的梦,花样百出,恐怖的,有趣的,亲情的,爱情的,就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哪里来的这么些梦。但也并不会觉得苦恼,反而是觉得兴趣盎然,每天开始渴望睡眠,渴望做梦。因为我并不能准确的预测当晚会做什么样的梦,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什么样的类型?梦见谁?都拿不准。所以就尤其的兴奋,在猎奇心的驱使下,每晚都会在满怀期待中入睡。梦就好像就是现实生活的延伸,我可以在满足睡眠需求的同时,又把自己的生命延长,就很划算了。更何况每晚的都不尽相同且不可预测,就更加具有神秘感,好像每晚都要投一次胎一样,好的坏的都感受一番,关键是梦里感受不到疼痛,且可以在过度悲伤和痛苦时清醒过来,也就及时止损了。有人说多梦是睡眠质量不高的表现,或许是的,但如果这样的质量不高可以换来如此多不同的体验,我倒是也十分乐意。

    我慵慵懒懒地穿上衣服,接着同样慵懒地洗漱整理。整个人还是懵懵懂懂,全程挠着脑袋,然后走出了屋子。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但好像天亮就要清醒,清醒就要起床,起床就要出门。就好像这是谁早就安排好的一样,我不需要用脑子去思索什么,只用照办就好。

    一束真正意义上的阳光在我走出楼梯口的一瞬间就完全的包裹住了我,一股麻酥酥的感觉立马遍布了全身。身上的毛孔也不约而同的张开,像珊瑚虫一样捕食着阳光(如此的比喻好像有些恶心),从后脖子开始,身上的细小汗毛全都竖了起来。它们学起了我的模样,像只狗一样开始在阳光下边打着呵欠边伸展腰肢。我抖擞了精神,在温暖的阳光中逐渐找回了自我意识,向大脑夺权。

    老板,也就是昨天用摩托车载我的司机告诉我,从这里的院子再向东一两公里就可以到海滩。我从他那里租来一辆白色的电瓶车,又随便垫吧了两口早餐,就往海滩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海风依稀,顺着我的脸抚摸着我的全身。我被风吹得眯起了眼睛,头发也被弄得像超级赛亚人一样高高的翘起来。那海风是天然带着咸味的,我分明能感受到,它顺着我的身体均匀的往我的体内渗透,从鼻孔,眼睛,嘴巴,再到全身上下的毛孔,全都向外敞开怀抱,用力的吸收着海风的养分。那种微微潮湿,又混着咸味和甜味的海风,充满了营养,滋补着我的身体。我在猜想,兴许用不了多久,我也就可以腌制入味了。到两个多月后我嗝屁了,就让我爸妈来直接扛回家,剩得再用机器去切上一刀又火烧,直接成标本了倒也方便,缺点是放家里可能惹苍蝇,不太卫生。

    我一路的心思没有全在路上,这是比较危险的,但好在岛上的车辆并不多,偶尔一两辆汽车也行驶的不快。我注意着四周的风景,悬崖峭壁,海龟飞鸟,海浪沙滩,小摊小贩,有些应接不暇。略微有些炙热的太阳照射着这些颇为怡人的风景,路边的行人摊贩不紧不慢,一切都是悠悠缓缓,就连鱼贩们的叫卖声也是拖得悠长,时有时无,显得慵懒且惬意。我也不自觉的放慢了速度,留意着四周的种种过往,好像突然之间便融入到了他们的生活。感受到了那种闲来无事,又随时充满阳光和快活的生活,心情也不由大好。

    约莫十分钟左右,我到达了海滩。我将电瓶车停在一棵巨大的椰子树下,心想着让它也躲躲阴凉,不然等会儿再骑的时候难免会把屁股给烫了。我拖着我的人字拖鞋,故意加大它和地面的摩擦,弄出咯哒咯哒的声音,只是小石头跑到脚趾之间还要停下把它们扣下来,颇不雅观。我戴上我的墨镜,点起一支香烟,把它尽量叼得高一些,都快要烫到鼻子才肯罢休。然后两脚也不自然的有些外八字,胳膊抬起,好像凌空夹着一个公文包似的,且上下摆动,努力的把自己消瘦的身躯装得强壮一些。我这人有些奇怪,总会被周围的环境影响,心情大好时就大模大样,不自觉的认为自己强壮异常,但如果遇到什么大风大雨的天气,就有会觉得自己虚弱无比,百病缠身,佝偻着身体,一副病痨的样子。这兴许就是物质和意识相互作用的原因,周遭的一切是物质,会影响我的脑子,而我的脑子又会作用于身体,病了可能觉得自己强壮,没病的时候又可能真的弄出什么毛病来。

    我走到沙滩上,找了个躺椅躺下,却突然发现那玩意儿是收费的,不得不佩服劳动人民的智慧。可无奈兜里一分钱没装,钱包都仍在房间里,因为要下水,手机也没拿,就只好作罢,在海滩上来回的走动,好像《侠盗猎车手》里的那些电脑人一样,等着和别人对话做任务。

    望着宽阔的海面,乌泱泱的海水好像无穷无尽,完全没有劲头。阳光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我突然在想,为什么人对大海都会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呢?就好像很多电影或小说里的那样,一个快要死的人说遗言时总想去看看大海,搞得我也学起了他们的样子,知道自己生病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看看大海。那究竟是为了个什么呢?不是看大山,不是看森林,偏偏就是想看大海。我简单分析了一下。这很有可能是人类亲水的本能。按照达尔文的理论,几乎所有的陆生生物都是从水里来的,是水里的细菌演化而成的结果。所以人类之所以狂热的热爱大海,会不会就是因为这样的亲切感。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像《二十二条军规》里说的,爬进机舱里就像爬回母亲的子宫。或许真是如此。还有,这兴许也是人类对未知的好奇所致。人类目前对海洋的了解还是相当浅薄的,就像那些有深海恐惧症的人,就是因为我们对它还太无知,就要用想象力去填补空白。然后就产生了猎奇的向往或者对未知的恐惧。或许海底有大鲲?或许是亚特兰蒂斯?又或许是《海绵宝宝》?都有可能。但最好不要是海绵宝宝,海绵成精可比人鱼要可怕太多了。

    海边总是十分惬意的,浪花此起彼伏,乐此不疲的互相追赶着。孩子们,情侣们,也都争相模仿着浪花,显示出活力和生机。甚至是那些垂暮的老人,独自一人或者成双成对,坐在沙滩上,静静地望着海水朝他们涌来又退去,水天一色,人也就在了画里。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眼前一亮。是一个身材匀称的女生,穿着一身粉白碎花相间的连衣裙,裙子半长不短,刚好到膝盖的位置,显得漂亮又落落大方。她光着脚,但走得并不缓慢,甚至是略带奔跑的向我走来。头顶着一顶边缘带着黑色绸带的草帽,跑起来帽子也随着身体颠簸着,风一吹来险些飞走。

    她离我越来越近,我也逐渐看清了她的五官。一双笑眼显得可爱,鼻子不算十分挺拔,但也小小巧巧,比较有特点的是嘴巴,好像舒淇。她一边朝我走来一边向我挥手,嘴里还模模糊糊的说着什么。只是四周杂音和风声太大,全都听不清楚,只是看着她那张不小的嘴唇在向上下两边张开又闭上,可惜了我没学过唇语。我感到好奇,因为显然这是一个陌生的女生,以前从未见过,我在涠洲岛也没有什么熟人,为什么朝我挥手?可四周又只有我一个人是孤零零的站着,看她的样子八成也是朝我来的。

    正疑惑间,她已经来到了我的面前,却因为奔跑而一时说不上话,只能双手扶着膝盖大口的喘着气,看上去累得不轻。我看着她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可爱,可又不好一直注视,非礼勿视也是我的基本原则嘛!

    “唉,总算是找到你了,”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喘气,“我爸让我来这里找你,我看电瓶车就停在附近…”

    我懂了,她是摩的司机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