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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老无赖

    未能寻得叶白,二人只得将注意力转移到场中对决之人上。只见二人一高一矮,出手平平无奇,莫说与柳斩龙相比,便是沈名出手,只怕也能过个一二十招。东海之地,远离中原,修者数量虽颇为稀少,倒也不至如此。本有许久不曾一败之人,但众人没料到的是,城主仍是不满意,竟让师爷出手,将人逼下擂台。是以从巳时初到现在申时初,几轮波折,仍是未能决出佳婿。

    见城主一副不急不躁的样子,不少自觉出众的青年仍是纷纷入场,哪怕未能成为乘龙快婿,表现一番,若能得到城主赏识,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外行人看的津津有味,不断叫好,不少人却是意兴阑珊。城主已是不再看场上之人,而是转头看向女儿,不知在思索些什么。柳斩龙不知在用什么方式练习驭气,沈名看了二人少许时间,只觉招式简陋,攻守拙劣,渐渐也失了兴致。

    “嘁,这水平也敢上去,莫不是看大伙儿累了,特意卖点乐子?”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大汉,面容粗犷,声音爽朗,不过似乎压低了不少,毕竟城主在场,汉子不愿放肆,以免惹得城主不快。

    不少人看了个大半天,兜里带的些干粮酒水早已吃完,正是心浮气躁之时,听得此话,顿时一阵哄笑。并非大汉讲的有多么生动嘲讽,而是他的儿子不久前刚被师爷赶下擂台,唤人抬回府上去了。此人与城主同姓,名叫李争,使一把百炼长刀,大开大合,奔流城中,鲜有能接住他三刀之人。行事干脆利落,豪迈大方,人缘还算广泛,倒也在这御流城中有些名头。

    一个与李争交好之人放声说道:“李三刀,你这人倒是奇怪!儿子受伤,老子看戏,不赶着回去看看,怎么有这闲工夫在此发酸?”

    大汉听了也不恼,打个哈欠翻个白眼,斜睨着回道:“哼,没出息的家伙,连老子一半本事都没学到,就敢跑上去做白日梦。师爷便是不出手,老子也要把他踹下来,免得小姐看他碍眼。他在床上多躺个几天,那婆娘就少烦老子几天,老子高兴都来不及!”

    没料到大汉形貌粗狂,却是粗中有细,竟是不留痕的拍了下城主的马屁。师爷扭头看了他一眼,城主千金则低下头,略微有些脸红,属实害羞的很。此时场中二人愈发拼命,只见矮个青年用剑身抵住高个青年的剑锋,顺势往高个青年怀里一钻,运肩发力,兼得身体冲撞之功,一把将高个青年顶下了擂台。高个青年临下场之时,右手往他背上狠狠一拍,掌背相接,矮个青年闷哼一声,稳住脚步不动,但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好!”

    李争第一个叫好,其余众人也纷纷叫好,既因为比试的结束,更因为矮个青年强撑一掌却一步不退的汉子行径。

    矮个青年不断喘息,额头上也不住的往下流汗,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但他仍是行至城主前方,勉强见礼,城主此刻也是坐直了身子,开口说道:“你可是王参军的次子,名叫王览渊?”

    矮个青年回道:“城主事务繁多,还能记得在下,实乃览渊之荣幸!”

    “万年分隔之后,法族入我烈渊,则天下必有剧变。我为城主,识用御流城中青年俊杰,理当放在第一等事之中。你性子坚毅忠勇,可愿为小女之护卫,保她周全?”

    王览渊大喜,他的父亲为参军,主修文事,而他自幼于军中长大,偏偏喜于助人,好学武力。父亲常道他是个榆木疙瘩,只能耍些刀枪棍棒,弄些煞风景之事。而今能为城主效力,成小姐之护卫,想必回得家中,父亲也能施些好脸色罢!

    勉强压下心头激动,王览渊施个大礼说道:“多谢城主厚爱,小子定不辱使命!”

    话音刚落,却有一人接道:“若是城主厚爱,小子也定不辱使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白袍青年飘飘而至,落于场上。身段颀长,纤眉狭眼,昂首而立,丰姿俊逸。手持一把折扇,真如浊世翩翩佳公子,实领春风落落在人间!不少识得此青年俊杰者,皆是振奋精神,准备看一出好戏。不为别的,此人正是崔师爷的儿子,名叫崔文远。早先流传甚广,说城主千金与这师爷儿子天造地设的一对,将来定能成就一段佳话,不曾想城主忽然办个比武招亲,生起波折来。

    崔文远向城主见礼,接着转向自己的父亲,也施了一礼。中年人眉头微皱,细眼此时愈发凛冽,显然崔文远上台这事,并未与他商议。接着他索性闭上双目,竟是不打算再看自己的儿子弄出什么花样来。

    城主看到崔文远上来,也不惊讶,厉眉微正,缓缓说道:“崔贤侄,你倒是沉得住气,待到此时方才上场。”

    崔文远看了少女一眼,回道:“李伯伯,文远再不上场,只怕此生与蝶流小姐再无缘相伴了!”

    少女芳名叫做李蝶流,乃是李春到御流城时与夫人所生,故取了城名一个“流”字。此时她也看着崔文远,二人自幼相识,对视并无尴尬,若是嫁给他,少女也不甚抵触。懵懂年纪,未识得情爱美好,不知喜不喜欢,但只要是能嫁给一个自己不讨厌的人,少女便心满意足了。

    崔文远自然是喜欢少女的,少女正是春花年纪,千般美好,不曾流于世俗分毫,又自幼一起长大,彼此信任,对于少年便是无可比拟的温暖了。若是能够娶她,少年直感觉做什么都愿意!可是一切美好,都因这比武招亲被破坏了,少年尝试到了失去的感觉,在台下心如刀割,神不守舍。加之几轮比试下来,较量之人已是愈发良莠不齐,不堪入目,是以他才不经父亲同意,便擅自上场。

    王览渊看到崔文远风姿气度,颇有些自惭形秽,再说城主让他作小姐的护卫,已是意外之喜了。便对着崔文远抱拳说道:“在下一番苦战,现已力竭,不敢再与崔兄献丑,自愿认输。”接着转向李春道:“城主,览渊告退。”

    待王览渊退下,师爷正准备上去把崔文远赶下来,没料到刚迈了一步,就被李春拉住手腕,对他摇了摇头。师爷看着李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出口,退回了李春后面。这一幕被崔文远看在眼里,仿佛看到了希望,令他激动莫名。围观众人也都基本明白,今日这事估摸着就定了。

    李争看到这个结果,不免有些不平。毕竟城里都知道师爷儿子和城主千金走得近,将来多半成为眷属。若是结果如此,那这比武大会还有什么意义,自己儿子的伤不也白受了。想到这里,他扯着嗓子来了句:“还有哪位好汉深藏不露的,可莫要错过一桩良缘!”

    众人因崔文远上场,振奋了不少精神,王览渊却又主动认输,颇有些扫兴,是以此时皆点头称是。

    似乎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心声,还真有一道矮小的身影,发丝微白,低着头佝偻着身子,步履缓慢,腰间竟然还配着一柄剑,正往擂台走去,走几步还要停下咳嗽一番。围观众人一片寂静,这不是拿城主开涮吗?莫要说面容,单单是这头发体格,便是一幅老人模样,是打算老牛吃嫩草,梨花压海棠么?李争揉了揉眼睛,他虽然不乐意见到崔文远娶了城主千金,但是要是给这么一个人娶了,恐怕还是崔文远好些罢!

    李争只得又嚎了一句:“老人家,快快回来,师爷儿子厉害的很,莫要被他把骨头给拆了!”

    围观众人大笑,在场众人不少都对城主佳婿有所想法而不敢上场,或者已经上过场被赶下来。有青年阴阳怪气的道:“拆了也不打紧,没准儿能发一笔横财。”

    接着又有人接道:“只怕又是横财,又是棺材,一举两得!”

    又是一阵笑声,那道矮小的身影倒是不为所动,慢慢踱步到了崔文远的对面。抬起头来,一张脸收拾的也算干净,只是面相猥琐,獐头鼠目,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停在崔文远的身上。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这回城主也是被气笑了,不再黑着个脸。只是李蝶流被那小眼睛扫到,想着若是跟这猥琐老头,洞房花烛,白头偕老,当真不是是何滋味,不觉已是面色发白,喉咙干涩。

    猥琐归猥琐,老人还挺讲礼数,对着城主躬身一礼道:“老朽崔武远,因这倒霉名字,错过了不少缘分。不知今日与小姐有缘无缘,特来验证一番。”

    到底是年轻人,崔文远一听老人自报名字,竟是与自己一“文”一“武”,明显是现编的,还说是“倒霉名字”,哪里还忍得住,怒道:“你这老无赖,休要再胡言乱语!”

    猥琐老人眉头一挑,似乎很介意的样子,一本正经道:“不知崔小友这老无赖的老字,是指经验老道,还是年纪大了?”

    崔文远虽然接近发怒的边缘,但还是回答道:“自然都有!”

    猥琐老人摇了摇头,鼠目露出一丝遗憾道:“老朽经验老道,这话不假,但要说年纪大了,那可是万万不对的。不才有一颗活泼之心,只怕比你这毛头小子,都要灵动那么几分,小姐与你的话题,那是定然比老朽要少的。与其让你这无趣之人陪伴小姐,不如让老朽施展浑身解数,半生才华,必能让小姐笑容常开,岁岁喜乐。”

    崔文远紧紧捏拳,骨节硌硌连响,接着竟然直接拔剑,冲向猥琐老人。台下众人一片惊呼,若是老人功力没有他的嘴皮子那般厉害,身上少说也要多几个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