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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小太阳陨落(二)

    事实证明,彭赛男的担忧并不是毫无根据。

    随后的几天里,俞童童虽然停止了哭泣,可是她的眼睛却一直呆呆的瞪着前方,瞳孔中一片虚无,变得像一潭死水,不再有往日的眼波流转。

    出院那天,彭赛男自从俞童童手术以后,第二次见到林墨白。

    他没有跟彭赛男打招呼,而是提起地上收拾好的行李包,转身出了房间。

    彭赛男看俞童童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心里一阵难受。

    看林墨白跟俞童童都坐上林丽丽的车离开了,她给陈行打去电话。

    “喂,赛男。”

    “童童出院了,林墨白把她接走了。”

    “行,那过些天我们去看看她吧。”

    陈行听到林墨白来接俞童童,心里放下心来。

    这么多年他很清楚,只有林墨白的关心,才是俞童童想要的。

    可是如果他后来知道,过些天去看俞童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不知道他还会不会为此刻林墨白接走俞童童而松了一口气。

    随后的一段时间,彭赛男继续着自己日夜颠倒的科室学习,而陈行所里因为集中整治黑诊所的行动,也变得颇为繁忙。

    那段时间大家似乎都闲不下来,没有时间联系,没有时间见面。

    那天下午,彭赛男在医院走廊里碰到了在妇产科实习的同学,闲聊之中说起女人小产以后得很多后遗症,她突然心里一紧,停不下来的想俞童童。

    她给俞童童发去了一条微信。

    “下班后我去看你哦。”

    没有回复。

    可能是在休息睡着了吧,等会儿下班直接过去。

    彭赛男心里暗自打算。

    谁知快到下班的时候,临时通知要开会。

    她又给俞童童发去信息。

    “呜呜,要晚会儿下班了,你饿了先吃饭,不用给我留饭了哦。”

    开会途中,在科室主任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医患关系的改善措施时,趁着主任拧开保温杯润润嗓子准备继续演讲的空档,彭赛男偷偷摸出了手机。

    从胳膊下方偷偷瞟了一眼,还是没有回复。

    奇怪,童童以前都不会这样不回复我信息的。

    心里不安的种子开始萌芽,一点一点长大,惹的会议桌旁的彭赛男抓耳挠腮面部表情非常不安。

    “咳咳。”

    续了第二杯水的科室主任察觉到这个新来的实习医生的异样,有些不满的咳嗽了两下,以示提醒。

    彭赛男的心突然很乱,突突的跳个不停。

    终于,她掐着自己的胳膊,表情痛苦的微微举起手,对依旧在口若悬河的中年妇女示意“主任,我身体实在难受,我能不能去休息一会儿。”

    正讲在兴头上的人被突然打断,略有不满,但是又刻意做出十分大度理解的模样,冲彭赛男关爱的点点头“年轻人还是要注意身体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彭赛男得了圣旨,立马转身麻利的跑出了会议室,压根儿没发现主任在她转身后,恶狠狠的冲她的带教老师表达了不满。

    管不了那么多了。

    除了医院大门,招手在路边打了个车直奔俞童童家。

    坐到车上,彭赛男悬着的心稍微落了落地,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俞童童的电话。

    嘟—嘟—

    您拨打的号码无人接听……

    挂断,再拨。

    情况依旧。

    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水,她顾不得抬手去擦一下。

    林墨白的电话。

    也没人接。

    有的时候人的预感很神奇,尤其是,对坏事的恐慌带来的预感。

    彭赛男那个时候,就是这种感觉。

    她呼吸急促的给陈行打去电话。

    快接,快接啊。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

    “喂,赛男。”

    音波传入耳膜的那一刻,彭赛男紧绷的神经似乎被波动了一下。

    “陈行,我感觉有些不对劲,童童不回信息,而且一直不接电话。”她喘了口气,又补充了一句,“林墨白也不接电话。”

    陈行没有寻找话术去安慰彭赛男,或者试图让她往好的方面想。

    因为,他的心里,突然也有些慌乱。

    “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去童童家的路上。”

    “好,注意安全,我也去。”

    短短二十分钟的路程,彭赛男的脑海中冒出来各种念头,又好几次强迫自己承认是自己乱想。

    陈行在赶过去的路上,除了盯紧每个路口的红绿灯,赶在变灯的那一刻冲过路口,想着离目的地更近一点,脑海中没有别的想法。

    陈行在小区门口路边停好车,立马快步冲着目的地楼栋冲过去。

    临近单元门入口,他追上了先他一步到达的彭赛男。

    两个人看到对方,默契的一起跑上楼。

    电梯正好在一楼,两人急忙走进去。

    两个人默契的共同看着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点一点变化。

    叮——

    12楼到了,电梯门一开,二人同时冲了出去。

    这是两梯四户的楼房,俞童童与林墨白住的是最靠近西侧的04房。

    还没到门口,陈行敏锐的鼻子就闻到了些许刺鼻的煤气味道。

    “糟了!”

    陈行心说不好,马上冲到门口大力的拍门。

    “墨白!俞童童!开门”

    真是晚上八点左右,周围邻居大概都是正在家里用晚饭。

    陈行咣咣的敲门声很快吵开了旁边03号的住户。

    中年女人从门里探出一个脑袋。

    “你们找谁啊?这家的那个男的下午好像出去了。”

    热心的大姐并未因为吃饭的时候被吵到而抱怨,反而热心的告知下午见到林墨白出去了。

    “会不会俞童童也出去了?”

    “不会的,如果她出去的话,肯定会看到我的信息,会接我电话的。”

    彭赛男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

    “她是不是在里边,快想办法开门啊!”

    陈行后退了几步,用力踹了上去。

    可是铁板一般的门除了震得他关节生疼,并没有其他变化。

    热心的大姐看到彭赛男哭了,感觉事情不对,立马回屋叫了家人拿工具箱出来。

    陈行手拿工具,又是邦邦的砸了起来。

    好在这次不是无用功,门锁有些松动了。

    门被撬开了。

    更加浓的煤气味扑面而来。

    三个人都惊到了,陈行扭头请求大姐帮忙打120,随即跟彭赛男冲进了房中。

    客厅没人。

    彭赛男直奔卧室而去。

    陈行赶紧跑到厨房去关煤气。

    热心大姐听到屋里彭赛男穿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哭声,赶紧拿出了手机打了120。

    陈行看着早已烧干的小锅,锅沿外侧干涸的小米颗粒,表明了锅中曾经在煮的小米粥,就是溢出锅外,把灶火湮灭的罪魁祸首。

    他也听到了彭赛男的哭声。

    那声音仿佛来自外太空,他突然觉得周围天旋地转。

    他一手撑着墙,踉踉跄跄走进了卧室。

    床上盖着被子安安静静躺着的人,好像在熟睡中一般。整张脸呈现出一种奇怪的樱桃红色。

    彭赛男扑在她身上,早已哭得撕心裂肺。

    陈行一步一顿,走上前,颤颤巍巍的伸出手试探了一下俞童童的鼻息。

    随即他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

    彭赛男一边哭着一边抓着俞童童早已不再温热的手,不肯放开。

    120很快赶到了。

    当医生遗憾的当场,死者早已没了生命体征的时候,陈行怒吼着拽住医生的胳膊。

    “你快抢救,你快抢救啊!”

    失去了理智的陈行力气大的吓人,周围几人上前费了好大劲儿才拉开他。

    一米八的大男子汉被拉开以后,跪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走了。

    这个水晶一般的姑娘,也如水晶一般破碎了。

    我们的小太阳,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