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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 炒豆子

    既然外孙女不想嫁,索性就把这座庄子留给她,以后她卖也好,住也好,算是多条退路。但此事不好当即做下定夺。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看看你祖母是什么意思吧。”

    这么说就是有商量的余地。姜妧眼珠一亮,煞是殷勤的为吕甫捶肩。把吕甫哄的哈哈直乐。

    待他们下了山,阿甲驮着点心,风尘仆仆的来了。

    辛夷几次三番的拜访也就罢了,还特命小仆来给他送点心……

    即便两家的庄子挨着,称得上是比邻而居,可这也有些过分热情了。

    吕甫拈须思量。

    尤其辛郎君乃是当朝丞相的幼子,而他仅仅是个在此间养老的平头百姓。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吕甫百思不得其解。

    这当儿,阿甲和香玉香梅在僻静处交谈。

    “蓝府尹就要重新查问你家夫人的案子了。”阿甲正色对香玉说道。

    “真的呀?”香玉和香梅对视一眼,欢喜不已。

    “那还有假?我家郎君去向皇帝陛下求的恩典!”阿甲语带炫耀,“也就我家郎君才能办成这事,换了别人都不行。你们可知道,皇帝陛下亲自给我家郎君烧梨子吃呢。”

    香玉一听俩眼放光,十分艳羡的惊呼道:“啊,皇帝陛下亲自给辛郎君烧梨子……”

    香梅拽拽她的衣角,意思是矜持些,不能给大娘子丢人。

    香玉会意,忙从荷包里掏出一张飞钱递给阿甲,“这是我们大娘子给你的赏钱,你来回传话辛苦,拿去买糖吃。”

    这钱能拿么?阿甲犹疑着不知该不该接。

    香玉索性塞到他手里,“给你就拿着。”

    香梅也道:“路上渴了买碗茶喝也好。”

    那就拿着吧。

    阿甲稀里糊涂的攥紧飞钱。

    “你快走吧。我俩也得快快回去把这好消息告诉大娘子。”不等话说完,香玉就拉着香梅走了。

    阿甲凝视着香玉渐渐远去背影,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那行吧,我也走了。哎,好容易见到香玉姐姐,都没说上几句话呢。”低头一看手里的飞钱,“我的天老爷!谁拿十贯钱买茶喝呀!”阿甲惊得腿肚子都转筋了。扭脸想唤香玉,把飞钱还给她,白小乙横冲出来,到在阿甲面前。

    阿甲顿住脚步,“小、小乙姐姐。”

    白小乙面若寒霜,“什么姐姐?叫大哥!”

    大、大哥?

    阿甲揉揉眼,白小乙是女的没错啊,现在女的不叫姐姐,改叫大哥了?

    白小乙见他呆头鹅似得,气就不打一处来,“蓝府尹要重查夫人的案子?”

    “是啊。小乙……”阿甲吞了口口水,大哥就大哥吧,白小乙会功夫,不顺着她的意思,没准儿要挨拳头。阿甲乖巧的眨巴眨巴眼,“大哥您不是都听见了么?”

    方才白小乙匿在暗处,专等香玉香梅走了才现身。被阿甲识穿,白小乙脸色黑了黑,“香玉给你赏钱了?”

    “给了。”阿甲小心翼翼的双手托起飞钱,“小的借花献佛孝敬大哥。”

    “去!什么乱七八糟的。谁要你的钱。”白小乙竖起眉眼,“给你家郎君带个话。”

    还以为是打劫,原来是带话。阿甲哦了声,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大哥您说,小的保证一字不落的把话带到。”

    “嗯。”白小乙满意的点点头,“算你识相。”

    阿甲暗自叹一声。她脸上粘一副络腮胡,妥妥儿的山匪头子。哪敢不识相?

    “回去告诉你家郎君,他帮助姜家的情谊,我们记下了。等夫人的案子查明,姜家自有厚礼酬谢。”

    阿甲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家郎君不是为了钱……”

    “不是为钱,难道是为了人?”白小乙眼睛一瞪,满脸厉色。

    阿甲赶紧捂住嘴,唯恐自己一个不小心说了实话。

    白小乙冷哼一声,“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家郎君对我们大娘子动了歪心思。既然他是名花有主的人了,就不该三心两意,得陇望蜀。怎么,瞧着我们大娘子比他那心上人漂亮,就打算坐享齐人之福?美的他!我家大娘子立志不嫁,这辈子自己单过,叫你家郎君趁早歇了那腌臜念头!”

    “我家郎君什么时候名花有主了?”阿甲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郎君自始至终喜欢就只有姜大娘子一个啊。另一个是谁,他怎么不知道?

    白小乙眼波一横,低喝道:“哼!你再跟我装傻?!”

    “我,我没有啊……”阿甲茫然的眨眨眼。

    又来了,又来了。跟个呆头鹅似得。看一眼都能叫他气炸了肺管子!

    白小乙抑制住想要爆锤阿甲的冲动,“你把话带到,要是叫我知道你差了半个字,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袖子一甩,匆匆走了。

    *

    阿甲披星戴月往回赶,天刚蒙蒙亮进了城。这时辰辛夷应该出府去学堂。阿甲留了个心眼,直接拐到彩霞街上买了两屉笼饼站在街口边吃边等。

    笼饼没吃完,辛夷骑着马,向他走来。

    离得老远,辛夷就瞧见阿甲了。鞭鞭催马,眨眼功夫就跟他碰了面。

    “她怎么说?”辛夷翻身从马上下来,不等站稳,便迫不及待的发问。

    “郎君,小的没见着姜大娘子,哪知道她怎么说的啊。”

    辛夷大失所望,“哦,没见着就没见着吧。兴许过不几日她就回来了。蓝府尹昨儿去刑部调出卷宗,白捕头也在忙着布置人手。很快就要去姜家查问了。”辛夷颇为振奋的跟阿甲念叨。

    他一直留意蓝府尹的动作,而今这一看确实要彻查,姜吕氏这桩悬而未决的案子很快就能有结果,姜大娘子也能了却心愿。

    她高兴,辛夷也开怀。

    阿甲望着一脸花痴相的辛夷,扁了扁嘴,问道:“那个,郎君,您还记得白小乙,白姐姐吧?”

    “记得。她是燕女侠的徒儿。”辛夷笑嘻嘻的回道。

    “她让我给您捎个话。”

    “你说就是了。”辛夷拢拢缰绳,不好意思的垂下头。白小乙跟着她进进出出,相处的十分融洽。白小乙捎话,都是她的意思吧。

    “白姐姐说,您是名花有主的人了,就不该三心两意,得陇望蜀。您也别妄想坐享齐人之福。她还说,姜大娘子铁了心不嫁人,这辈子单过。”

    辛夷难以置信的仰起脸,“她真这么说?”

    “嗯,真的。”哪能有假呀。他要是说错了,满口小白牙就保不住了。

    辛夷定定站在原地,心神一阵恍惚。

    阿甲又道:“小的想了一路,觉着白姐姐她们准是误会您那天与楼娘子说的心上人另有其人。”

    辛夷忖量片刻,道:“怪我没跟她说清楚。”

    阿甲小声嘟囔,“您想说也没机会。”

    燕女侠和白大哥跟俩门神似得守着姜家大娘子,这等背人的话怎么好说出口。

    辛夷强打精神,“罢了,或早或晚是要与她讲明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阿甲嘿嘿乐了,“就是,不急。反正姜大娘子不嫁人。”

    辛夷闷哼一声,看都不看阿甲,跃上马背绝尘而去。

    “诶?郎君这是生我气了?”

    *

    今儿个是放榜的日子。

    唐炼下了早朝,端坐在书案前,专心致志的翻看题名录。

    透过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唐炼仿佛看到一张张踌躇满志的笑脸。用不了多久,他们中的一些人就会成为大秦的栋梁之臣。

    唐炼逐页翻看下去,程松二字赫然跃入眼帘。

    “他居然中了。”唐炼嘴角抿成一字。又往后翻了翻,不见罗良的名字。唐炼胸中郁气稍稍纾解。

    平喜端来热茶摆在唐炼手边,低声道:“大家若是心里堵得慌,就把他摘出来呗。”

    唐炼眉梢一挑,问道:“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平喜微微躬身,“是大长公主家的郎君。”

    “不错,就是他。”唐炼端起茶盏浅浅吃了一口,“细究起来,他也是身不由已。”

    “大家仁慈。”平喜轻声赞道。

    唐炼摇摇头,默然不语。

    始作俑者是唐若茹不假,但先帝也在背后使了些力气。唐若茹自以为聪明,却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唐若茹将亲生骨肉送出府抚养,先帝知道的一清二楚。程孜之后的际遇都是先帝一手安排好了的。唐炼继承帝位,先帝告诫他,能用巧劲儿化解的,就别用蛮力。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对自家人动刀。

    唐炼把这话记在心里。但他自问没有先帝沉得住气。上次鹭振宴,他真想把刘焅推出去砍了。

    鲁稚捡来的野种冒充皇亲也就算了,难为他这个明白人还得陪着一块装糊涂。

    什么东西!

    唐炼颌下胡须颤了颤。

    平喜悄默声的退了出去,又悄默声的拿回来瓜子花生外带一包炒豆放在唐炼面前。

    唐炼一看炒豆,俩眼放光。

    “老金家的炒豆子?”

    “御膳房做的。比老金家的味道还好。您尝尝。”上回辛夷送他一包炒豆,他吃着特别顺口,就琢磨着给皇帝陛下整一份。别看这包小小的炒豆子,那可是御厨们狂炒上百斤豆子摸索出来的火候。比老金家就差在名号上了。平喜特特将其包在油纸包里,为的就是能让皇帝陛下吃出街面小吃的感觉。

    做内侍,属实不易。

    唐炼拈起一粒放在嘴里,咯嘣咯嘣使劲儿嚼完了,赞不绝口,“香!香!”

    平喜唇角微弯。只要能让皇帝陛下高兴,就都值了。

    *

    程松虽不是头榜,好歹中了。

    之前信心满满的罗良反而名落孙山。这令他既难堪又尴尬。

    前来道贺的街坊邻居,同窗好友把本就不大的宅院挤的满满当当。因罗良和程松一同应考,是凡来个人就要问一问他是否高中。

    纵使罗良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

    他借故从家里出来,匆匆出了长安坊,随意寻间小酒馆坐下,要来两壶酒,三五个小菜,唉声叹气的喝着吃着。

    饮至微醺,一抹窈窕婀娜的身影出现在罗良面前,“罗郎君。”声音柔婉和缓,“罗郎君,是婢子呀。”

    “你……是谁?”罗良口齿不清的问道,觑起眼,看向来人,仔细辨辨,想起来了,“采,采菊?”

    “正是婢子。”她换下大长公主婢女的衣裳,穿一身素雅碎花衫裙。料子不金贵,却将她衬托清丽可人。

    今儿个,采菊向大长公主告假回家看看。顺便去瞧了瞧放榜的热闹。她不识字,又舍不得钱请人帮着瞧。眼见天色尚早,便雇了辆车来到长安坊。寻思着罗良中了,就跟他道声恭喜。若不中,安慰两句也是好的。

    罗良是大长公主的座上宾。采菊侍候大长公主五六年,自是能够看出大长公主待罗良不同其他人。

    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存了什么心思。若说没有奢望,那是假的。再过来二年,大长公主顶多把她配给管事的儿子,或是哪个得脸的婆子家的亲戚。

    可惜她投错了胎,生在为奴为婢的人家。

    采菊不甘心。她这般出众的样貌,就是做官夫人也做得的。

    她缺的就是际遇。常在大长公主府出入的多是与鲁驸马交好的老纨绔。采菊一看他们那副脑满肠肥的样儿就恶心。

    罗良不同。罗良年少英俊,又有满肚子的学问。就连大长公主都对他青眼有加。以后他的前途不可限量。若是跟了他,做妾也比给管事当媳妇强百倍。

    “罗郎君,莫再吃了。酒伤人。”采菊轻声说着,在罗良对面坐了下来,“今次不中,下次再考。罗郎君身负大才,定非池中物。”

    罗良得了安慰,眼眶顿时红了。

    “再等又是三年。三年复三年,我的大好年华,都虚度过去了。”

    采菊唤来博士撤下残酒,换上一壶热热的好茶。

    “怎会虚度?罗郎君专心读书之余,可以与驸马爷时常走动。多多结识几位贵人。”

    闻言,罗良心思有些松动。

    采菊挽袖斟茶,半截如雪皓腕上套着只细细的缠银镯子。淡淡的三匀香随着采菊的动作缓缓流泻而出。

    罗良一双眼不错珠的盯着采菊的手,吞了口口水。

    采菊将他急色的神态看在眼里,心下有了七八成分把握。

    “罗郎君,请饮茶。”

    采菊端起茶盏送到罗良唇边。

    此时的采菊双目含情,盈盈亮亮好似汪洋深海。罗良与她定定对视,看着,看着,他便不由自主的陷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