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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真敬佩

    程松扁扁嘴,抱怨道:“也就阿娘能受得了他。”

    “不许这么说你阿耶。”程林氏板起脸孔,“不管他说什么,都是一心为了你好。他是你阿耶,还能害你不成?你大了,翅膀硬了,阿耶念你两句就不耐烦了?这可不行。”

    “阿娘,我就是不想跟表弟似得,靠阿谀奉承过活。身为男儿,就该凭真本事。十年寒窗,考取功名。为民效力,为国尽忠。”程松尚且年轻的脸上浮露出一抹肃然的光彩。

    程林氏抚了抚他的额头,慨叹道:“我儿出息了。”

    程松不禁赧然,“可我若是不像表弟那般八面玲珑,以后怕是要受些苦楚。”

    “既然你都明白,却还要去走那条难走的路。就别叫苦。”

    程松郑重点头,应了声是。

    *

    次日一早,姜澈去给姜老夫人请安。

    姜老夫人色容如常,浅浅抿了口茶汤,道:“我听井之说,想请辛郎君吃饭?”

    昨儿姜泳从丞相府回来,就直奔松鹤院。把他和辛丞相的对话一五一十说给姜老夫人知道。

    姜澈神情一肃,“啊,好像……是吧。”

    姜泳跟他说的时候,他没注意听。东一句西一句的。许是说了,许是没说。姜澈也不大记得了。既然姜老夫人提及,就是有这码子事。

    “嗯,到时候,你也去。昨儿没想到井之能跟辛相公撞上,要不就叫你跟着一起去了。再一个,辛郎君又给福儿送伤药,又说要给福儿请太医。殷勤周到的让人如沐春风,挑不出半点错处。相比之下,倒显得咱们怠慢了辛郎君这位救命恩人。”

    姜澈眉头微蹙,“辛郎君对福儿这么好?”

    好的有点可疑。

    姜老夫人唇角微弯,“是啊。好的很呢。所以啊,你和井之一起下帖子,请他去熙熙楼吃席面。不要什么鲍参翅肚,但求精致精巧。辛郎君在南齐外祖家见识过的好东西太多了。他那眼界,咱们比不了。”说着话,偷眼观瞧姜澈越来越黑的面色。

    “辛郎君作甚对福儿那么好?先是救她,后又送药。”姜澈还在琢磨辛夷无事献殷勤这茬。

    姜老夫人见火候差不多,便道:“你管他存的什么心。你和井之请他吃饭的时候,就把福儿说死不嫁这话透个一句半句给他。无事防备有事,一旦他有那心思,叫他知难而退不就得了?要是没有,当然更好。你是福儿的阿耶,有些话,你说比井之说更恰当,也更得体。”

    姜澈恍然大悟,“好!我得跟他说个清楚。虽说他救了福儿,那也没有以身相许,报答恩情的道理。福儿是我娇养大的闺女,哪能由他轻贱?”

    “你先收了这暴脾气。人家也没说什么,就是我往前多想了一步半步。瞧把你给气的。”姜老夫人敛去笑意,沉声道:“别跟井之说,他那人肚子里存不住话,心里怎么想,全都挂在脸上。你跟他说了,他定是不依不饶。好端端的又惹出乱子。”

    姜澈点点头,道:“我省得了。”

    *

    傍晚,捕快小牛到姜府报讯。

    “祝老六抓住了!祝老三使人给他送钱,被我们一网打尽。”小牛俩眼锃亮,“祝老六的伴当仆从还有几个在逃,不过您放心,他们跑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姜老夫人乐的合不拢嘴。

    “太好了。你们可真有本事。”

    小牛得了夸赞,腰杆儿挺的笔直,谦逊道:“多亏我们头儿部署得宜。祝老三鬼的很,一次放出去五六个小仆迷惑我们。”

    “是啊?”姜老夫人神情一凛,“姓祝的肠子九曲十八弯,还懂得使障眼法。”

    小牛冷哼一声,“哪怕他机关算尽,我们头儿也有办法对付他。”

    姜老夫人连连点头。

    送走小牛,姜老夫人赶紧命连翘去鎏华院走一趟,告诉姜妧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姜妧静养两天,精神好多了。

    这会儿歪在床上读诗集。

    丁媪坐在门口的小杌子上打络子。

    连翘满脸喜色挑帘进来,“给大娘子道喜。”

    丁媪笑问:“哟,是不是白捕头一刀把祝老六给剁了?”

    连翘捂着嘴直乐,“是抓住了,活的,没死。”

    丁媪失望的哦了声,“没死啊。啧啧,白捕头也不咋地。就那样人,一刀下去不就都省心了么。抓个活的放哪儿啊。”

    “放大牢里呗。”姜妧放下诗集,拍拍床沿,对连翘道:“来,坐这儿来,陪我说会儿话。”

    连翘过去坐下,丁媪给她倒了碗热牛乳。

    “衙门的人什么时候来的?”姜妧拉高被角,轻声问道。

    “就刚刚。是小牛,大娘子见过的。他捡紧要的说完就走了。祝老六的伴当还有几个没抓住,衙门为这事还得忙上两天。”连翘喝了口牛乳,眉梢一挑,赞道:“真香。”

    丁媪捋顺着打了一半的络子,“那可不。亲家翁着人清早送来的,新鲜的很呢。老夫人那儿不也有么?”

    “老夫人吃茶多些。”

    连翘也不客气,咕咚咕咚整碗喝下去。

    丁媪又给她续上一碗,“天儿冷时,喝一碗热牛乳,心都熨帖了。”

    姜妧抿嘴望着连翘带了红晕的双颊,心神有些恍惚。

    经历了那样一场噩梦,她再不能把连翘,香玉等人视作仆婢。她们对她都是掏心掏肺的好。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姜妧忽然发问,连翘有些愣怔。

    “老夫人说,再等两年的。”连翘支支吾吾的回道。

    再等两年她十九,寻个好人家嫁了,继续伺候老夫人。只不过不能像现在这样镇日待在松鹤院。

    姜妧心下了然。祖母说的再等两年,许是想等姜妧嫁人,让连翘陪嫁过去。

    而今她不嫁了,应该给连翘寻一门好亲。

    “翻过年,阿耶要给我置办宅子。到时候,你帮我掌掌眼。”

    连翘一愣。

    大娘子是想调她过来伺候?

    “婢……婢得先问过老夫人才行。”连翘小声说道。

    姜妧主要是想让连翘与香玉香梅多多亲近。

    香玉香梅跟她一样不想嫁人。这可不是姜妧想要的结果。

    她俩没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痛楚,轻易就说不嫁,以后是会后悔的。等给连翘说个好婆家,小两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香玉香梅看在眼里,也能思量思量。

    姜妧点点头,“应该的,先不着急。离年下都早着呢。阿耶说是翻过年,怕是也得等到年中。”

    连翘抿了口牛乳,又道:“二爷给辛郎君送了帖子过去。明儿大爷和二爷一块请他吃饭。”

    “嗯,称心还跟我说这事来着。”姜妧欢声道:“称心也想去。先生提过几次无瑕公子的名儿,他就记住了。跟阿耶说,阿耶不带他。他就过来求我说项。这孩子,惯会跟着添乱。”

    连翘嘴角紧绷绷的使劲儿憋住笑。

    俩大的带个小的,不知道的肯定得误会这是相看女婿呢。老丈人小舅子都齐全了,外加个二叔是白送的。

    “大娘子没应?”连翘问道。

    “不能应。”姜妧一想起称心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忍不住笑了,“他去了不就乱套了么。再说辛郎君有什么好看的,非得闹着看。我训了他一顿,把他委屈的不行,抹着泪儿走的。”

    大娘子把称心骂哭了?

    连翘一时没缓过劲儿。

    平时,大娘子两句重话都舍不得对称心说,这怎么一沾着辛郎君,就全都走了样儿了。

    难道说大娘子对辛郎君……

    连翘不敢往下再想了。

    这些事姜老夫人没瞒着她,连翘知道的比姜妧都多。

    但她半个字都不能说。

    “称心不记仇。应该没事。”姜妧理了理被角,也不知自言自语,还是对连翘说的。

    连翘应了声是。

    *

    姜澈姜泳特地挑辛夷休沐这天,在熙熙楼订的晌午的雅间。

    一切都是按照姜老夫人叮嘱的,没有太过油腻的,全是看似清淡简单,实际做法更加复杂的菜式。

    他俩先到雅间等候。

    这桌席面,掌柜的十分尽心。亲自拿菜单来给姜泳姜澈又唱了一遍,并且详细讲解了每道菜的做法,特点和口味。

    姜泳大咧咧的摆摆手,“行了,就这么着吧。我要现在说换别的,也来不及了不是。”

    掌柜的是个顶认真的人,一听这话,神态肃然,“姜二爷想换哪道?小的这就吩咐下去,绝不会误了二位爷的大事。”

    姜澈横了姜泳一眼,“瞧你,说话也不走走脑子。”抬头看向掌柜,“不换。都挺好的。我兄弟说着玩呢。”

    掌柜的舒口气,“得。二位爷吃茶吃点心,等客人到了,马上就能起菜。至于酒……”

    姜泳姜澈对视一眼,“葡萄酒和烧春各来一埕吧。”

    据说辛五郎酒量极佳。可也不能往死里灌人家。

    少吃酒多吃菜,聊会儿天就挺好的。

    话音刚落,茶博士颠颠儿跑进来,“辛相公和辛郎君到了。”

    辛相公?!

    姜澈眼睛瞪得老大。

    不是请的辛郎君么?辛相公怎么来了?

    姜泳见过辛重,拍拍姜澈的肩头,安抚道:“没事,没事。辛相公那人没架子,脾气好的很。你说话,他就笑眯眯的盯着你看,也不插嘴,涵养极好。”

    姜澈讪讪的应了声是。

    再怎么好,人家也是朝中重臣。

    皇帝老儿都惧他三分呢。

    姜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待看见辛重,就放下了。

    果真如姜泳所言,辛重没架子,平易近人的就像邻家大哥。

    来熙熙楼吃饭,非富即贵,掌柜的见的多了,也就习惯了。他亲自给辛重斟了茶水,又聊了聊气象风物,便退了出去。

    辛重坐在上首,笑吟吟的看向姜澈,道:“五过接到帖子,我正好也在,就想跟着一起热闹热闹,是我叨扰了。”

    “相公说的哪里话。您是请都请不到的贵客。”姜泳端起茶盏,“来,我以茶代酒敬相公一杯!”

    姜澈稍显局促,一看姜泳拿出江湖人的做派,有心提醒,又忍了下去。

    当着辛相公的面,教训兄弟不太好。

    哪成想,辛重想都没想就跟姜泳碰了碰杯,茶还热着,不能往下灌,各自抿了一小口,喝个意思。

    如此一来,姜澈放松许多。

    辛夷比姜澈更紧张。

    那就是很会取名字的未来岳丈!

    辛夷仔细端量姜澈,觉得他跟姜妧长的并不十分相像。

    想来姜妧像母亲多些。

    辛重和姜泳聊了两句,菜就送上来了。

    一道道摆在桌上,色彩明快,香气扑鼻。

    辛重满意的点点头。

    都是照着他和辛夷的口味点的。不得不说,姜家这兄弟俩的确知情识趣。

    姜泳豪爽,姜澈沉稳。各有长处。

    姜泳给辛重斟上葡萄酒,说了一通夸奖辛夷的好话,仰脖喝个干净。

    酒过三巡,姜澈不那么拘谨了,话也多了起来。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的不比姜泳少。

    但姜泳是抱着游玩的心思出去的,风土人情说的头头是道。姜澈则是做生意,跟人打交道就得多留个心眼。

    他讲渡头的船工,扛活儿的苦力,各地的出产,以及马队遇上天灾时如何应对。

    辛重和辛夷听的津津有味。

    早年,辛重也曾游历天下,彼时与现在又是两个天地。且个人经历不同,看到的事物也不尽相同。

    姜澈说罢驮渤海米的经过,辛重忍不住叹道:“小小一粒米,从播种到做成饭食,个中饱含许多辛苦。所以说,一餐一饭来之不易。”

    姜澈呵呵笑了,“是啊。不是我自夸,我们家里的孩子从不浪费粮食。我阿娘没事就说,人要惜福,要知足。倒把小孩子教的老气了。”

    辛重接过话头,“哪里是老气,是懂事才对。我听说令爱受了伤,没事了吧?”

    他顺口一问,辛夷赶紧竖起耳朵,凝神细听。

    “没事了。就是些皮外伤。亏得辛郎君送来的药膏济事,没两天就消肿了。再将养将养就大好了。”姜澈说着,偷眼观瞧辛夷神情。

    辛重一听儿子居然还给姜家大娘子送药了,当场就想训斥。忍了又忍,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这儿子就是爱抱打不平,遇见事别人都躲远远的,他偏不,非得知难而上。就为这,我没少担心。”

    既然话都说到这儿了,那就说个痛快。

    姜澈暗自打定主意,刚想开口,姜泳横插一杠,“辛郎君侠肝义胆,当真令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