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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章 溟

    陆林旺家里来了个仙人!

    这事儿一下子就在金鱼坡这个小地方传开了,几乎每个乡民都会好奇地在他家门前伫立一会儿,或与在门口做工的老木匠攀谈一会儿,希望能多打探一下这位神秘仙人的消息。

    这些乡镇上的民众大多没有接受过什么教育,能够接触到的修士也只有村长和更远一点会时常过来巡逻的官兵,因而当一个有着崭新面孔的“仙人”出现在这小地方时,他们对于修炼未知上的好奇就激发了出来。

    倒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有幸得入仙缘,踏上修炼之旅,只单纯为枯燥无味的生活添一点点乐子也好。

    但那仙人一入陆林旺家,除却见了一面听讯而来的村长一面以外,便窝在这土房深处,不再见客。

    陆林旺和老木匠则对外宣称,这位仙人大人受了些小伤,需要静养调理,也谢绝了乡亲们的探望,只是平日在外做工时依然会和乡民交谈。

    这自然会引起一些游手好闲,渴望步入修炼一途之人的不满,一时间也流传起了一些关于陆林旺和老木匠的闲言碎语。

    诸如他们跟着修士要离开金鱼坡啦,或者他们攀上了修士的大腿,就要和乡亲们撇开关系一类......

    更甚者还传起了这仙人其实是妖怪变的,老木匠一家子实际上已经被蛊惑了!

    这类言语放在县城或许破绽百出,基本无人相信,但放在这穷乡僻壤,就很有杀伤力了。

    只是不知道,淳朴的木匠爷孙对于这些闲话放不放在心上?

    ......

    偏房内,一个人影盘坐在一个临时编织的蒲团之上,天光自墙缝中散出淡淡莹辉,从一旁纸糊的窗外撞入进来,显得十分静谧美好。

    而后一团影子突兀地从土墙的矮处中隆起,化作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半跪在地。

    “教主大人。”

    那蒲团上的人眼皮子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睁开眼。

    “独目教已经消失在历史中了,我也不是什么教主了。”

    闻言,那黑衣人身子不可察觉的一颤,依然保持抱拳拱手的姿势未曾放下,沉声道:“即使如此,属下也会一直支持您。”

    “......你践行教义,自挖双目。”

    黑暗中,谢行的眸子微微泛起一丝光亮,那黑衣人即使不能目视,却也能察觉到教主正在注视着自己。

    “如你这般真正从底层做上来的独目教堂主倒是少之又少。”他道,“真是教派一大幸啊。”

    淅淅索索,是粗布划过竹制蒲团的声音,黑衣人依旧保持半跪的姿势,直到一根手指点在了她的额头。

    “现在,我放还汝之双目,还汝自由身,不再被天外之力胁迫,不再被业力纷扰纠缠,不再被世俗红尘裹挟。”

    一点光华于屋中绽放,截断半寸天光。

    唯有修行特殊法门亦或修为高强之人才可窥见的业力和种种因果从那黑衣人身上寸寸绷断,好似一个罪孽深重的囚犯在一瞬间被人斩去了缠在身上的道道枷锁,于天地间新生,与过去告别。

    她又得以重见光明。

    “汝之罪孽业果由吾代偿,敕令。”

    伴随着一声短而闷的喝声,一枚由愿力和业力组成的果在谢行手中凝聚,而后被他在掌间捏碎。

    换做是以前,他或许还想留着来做些实验,现在他没那个兴趣,也没那个精力了。

    “起来吧,还跪在那里做什么?”谢行看着地上依旧保持半跪的黑衣,语气平淡,“你已经和独目教没有任何关系了,溟。”

    单字一个溟,没有姓,独目教诸堂中明视堂之堂主,在教中为教派提供情报,分发任务,堂中教徒大多不善战斗,更偏向于修行隐匿和身法一类可以保命的功法,部分教徒也会修习包括药、毒、阵法甚至更偏门的东西,讲的就是一个剑走偏锋,走的就是一个人情世故。

    因而此堂中不少人是久经于世的摊贩、商贾,或者是机关部门的要职人员。

    溟是个例外,她的亲生父母或许有给过她取名,但那时她还太小。

    她的来历和某位被星源封印沉睡的家伙很像,也是战场遗孤。

    只不过,捡到的人不同,人生的路子也就不同了。

    那天正好是个雨天,在塞外的边境,一场规模不大的冲突,一位官员携着自己的夫人和女儿遭到了歹徒袭击。

    厮杀声,刀剑碰撞声都被雨声覆盖,树影婆娑,倾盆大雨将血迹冲散,将战场洗刷。

    那时的谢行才换上一副新的躯体,察觉到这具身体还欠缺些属性偏阴的灵物才可更好磨合,庞然的神识一放,便刚好探知到此处。

    此种灵物何处寻?死地阴地可寻,阳极之地可寻。

    这种刚死过一批修者的战场,也是上佳之选。

    可惜近些年教派被打压的有些恼火,这个地方还得让他亲自走一趟。

    待他到来时,乌云渐散,只剩濛濛细雨依旧还在持续地洗刷尘埃。

    腥红的血液如溪流一般混合着雨水土壤,没入大地消失不见,谢行顺着死气的流向,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一株已被鲜血浇灌的朱红的花朵。

    正当他欲伸手折断这朵娇艳的小花时,一声婴儿的啼哭让他皱了皱眉头。

    不过他并不在意,生死而已,自己早已司空见惯,屠城灭族之事自己也不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眼下没有必要,也懒得去找这声音的来源。

    虽然如此,他还是将神识放出,真气一动以微风将那婴孩从襁褓中送出。

    “哎呀,真是个小可怜。”谢行出声讥讽,脸上浮现一丝嘲弄,却不知此地活物只剩他二人,他究竟讽的是谁?

    一丝凉意袭来,他以磅礴的真气隔绝外界风寒,随手将自己头顶的斗笠盖在怀中婴儿之上,而后将那一枝赤花插在了上面。

    “这天时倒是适合做事儿。往些天你还能锦衣玉食地舒舒服服过上一辈子。”

    “不过现在,你小子可就得跟我混了。”

    此时此地,正逢新生,时天有小雨,取天地之景为名,即为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