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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人格磨砺(五)

    战火烽烟四起,这不仅仅是一个会场上暴躁的奴隶举起反抗。

    在腾格尔山上的神殿里,烽火也已烧起,狄夷的祭祀们被悄无声息的屠戮一地。

    祭司们掌握着的整个狄夷的信仰,他们的言语总是具有魔力,总是和权威绑定在一起。历代的祭司们几乎都是牱汗的拥护者,而他们承认的君主将拥有整个北漠拥护,得到地母绝对的祝福。

    要想反抗牱汗,祭祀的主持者必须重新确立。

    于是一把大火烧掉了狄夷统合的象征,为首的是将领便是萨卡,他消灭了所有的痕迹,消失在了夜色中,造就了狄夷历史上一宗大悬案。

    当你看向漠都,十方勇士严守以待,企图迅速镇压反抗的奴隶们,只见城中的火精塔光芒冲入云霄,神国降于地上,巍峨的神龙俯瞰众生,像太阳一样照耀大地。

    卓戈轻声说:“愿先祖保佑。”

    这还不够,腾格尔山岩浆喷涌,遮天的黑云扬尘而上,天空聚起风暴,地母也在彰显威能。

    卓戈轻声说:“愿额吉保佑,我将离开塔拉,成为一只自由的马,愿额吉祝福我,能见到地的尽头。”

    卓戈随着作息开启阵法,再黑压压的乌云下从塔拉草原上消失。

    “嗖!把剩下的奴隶都抓起来!绞死!”牱汗的大王子气的暴跳如雷,却也只是发泄了一通无力的意气,暗流依旧在涌动。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出事了?”白菜暗戳戳的和长风交流。

    长风也不知多说什么。他急忙回到阿木尔的大帐篷,却正好见到有武士粗暴的拖拽住根本不能下床的阿木尔一路丢上囚车。

    在这一刻一种手脚冰凉的感觉渗透全身,怎么回事?怎么一夜之间天地就翻了个向?

    “长风,你赶快跑,他们要抓你!”

    长风一侧头,就看见安吉达家养的武士一手拿着纸质的通缉令,一边指着他追了上来。

    来不及多想,长风撒腿就跑。

    但武士的素质也不是吃素的,一队人追赶,两队人包抄近道,很快围堵住了没有武装的独狼。

    长风心一狠,爬起了墙。漠都里的石头房顶成为了他的跳板,他又找到一根长杆借助长杆在房顶间来回穿梭也惹了一阵鸡飞狗跳,但是冷不防的弓箭射来,一次命中便把人给摔下墙来,众武士一拥而上,把人给打晕在地。

    这一次长风的昏迷令他进入了一个奇怪的领地。

    有些像是师傅的神座,但又不完全是,由无数根须包裹的世界之树延展至清天之上,而人却漂浮于虚无之间不可言、不可听、不可视如果不是白菜的保护长风可能根本就无法感知自己来到了此地。

    “这是哪?”

    没人解答自己的困惑。

    “长风,你去找蝴蝶,蝴蝶回带你去前头,我撑不住了。”白菜哀嚎一声便没了声音。

    长风只能去寻找蝴蝶,可蝴蝶在哪?

    白菜的保护消失长风便无法感知周围的世界能够只晓得只有触摸到的自己。

    忽然长风想起师傅的说过的一句诗,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了,在他的记忆里大概也就无意听师傅提过一嘴,然后早忘了,却突然在这个时候奇怪的想起来了。

    那个场景异常清晰,明日那是还没装模作样的自称仙君,那是的他还在苦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重复单调的生活,总是疲惫的出现又迅速消失。到了一日他突然不消失了自顾自的说话:“庄生晓梦迷蝴蝶,我到底历经的是梦还是现实?我重复了多久?怎么一点进展都没有?我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就是梦中的蝴蝶蝴蝶就是我。

    从人的心里真的飞出一只艳丽的蝴蝶,它翩翩起舞似乎随时可以落下,可是他又是那般的倔强,绝不认输,掉落一次又冲上去一次,回落一次便跳跃一次。

    终于他飞累了,轻轻的停在那,最后再一张一合自己那漂亮的翅膀。

    他停在了某位黑袍人的指尖,他的任务终于完成。

    “你是谁?”长风对其询问,却见他露出了轻快的嘴角。

    “我诞生于你,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指引你,我降临你,我行于世间,我成就凡俗,我是人性的闪光,指引中的风景,我凝视你,为你而祈祷。孩子,我便是一切。”

    长风不为所动,他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但是这并不能妨碍他戒备。

    “首先恭喜你打开了三个门。”黑袍人说。

    “不懂?”陌生人轻笑,伸手划响响指,虚空换了副背景,无数的光门屹立于空中,“你看,有三个是你打开的。”

    烛长风看见了自己的门,那门上被刻上了难懂的图案,想去触碰它,它就在眼前,好似只需轻轻一推他就会打开迎接你的是门后的新世界。

    似乎一切得来的太容易了。

    “门扉后面就是权能,你所渴求的力量就在那,去拿吧。”黑袍人的话仿佛在耳旁低语。

    长风有些不解的看着指引他的人。

    “当心力量得来的太容易了?”仿佛看穿了内心所想,黑袍人噗嗤一笑道:“大门随时为你敞开,可是你得拿东西来换啊!只需走过去你便知晓你要付出的是什么。你可以自己选择换还是不换,你永远都有机会。”

    黑袍人温和的笑着。

    长风不在迟疑,推门而入,当三个门被推开,他来到了像是一个劳狱的地方,阿木尔倒在那奄奄一息。

    你不是想救他吗?你救下他来,然后呢?

    并不能起死回生,你的所作所为根本改变不了命运。

    接下来的时间是苦难的时间,长风像是在游览一幅幅壁画,身边的人们都遵守各自的命运演绎独属于这个时代的历史,没有人看见长风,可他却能实实在在的听到人们的交谈。

    南征在节节败退,一封又一封的战报在搅碎城池里人们的信心。

    漠都在变得焦躁,武国的神降者不知什么时候潜伏进城,不知他们有什么样筹码,三大血盟氏族开始撤兵,随着祭祀的死亡,每一个氏族全都都重新确立新的大祭司,塔拉草原可以被彻底分割,而氏族们驾着马匹擅自离开了腾格尔山下的草原。

    君王一怒血溅千里,质子们被拉上刑场,公开斩首,以正视听。

    这些行刑的质子们一个个都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他们是被抛弃者,惨死街头。

    乱世是浩荡离歌,萧萧风声醉人心,英雄们的事迹总是铺垫在仿佛无止境的死别中。秋叶飘落人影瘦,斜阳不减游子愁,高风欢唱长恋歌,铁马金戈破城关,孤冢青烟寻炊烟,不见炉灶生火时,漫漫关山血染山,春种秋收待何年?

    这边是乱世,在乱世中,一点小小的善良都是一种奢侈,你永远也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是否有意义。

    “你看你所做的是一种无用功,你还需要他吗?”

    长风自己问自己:“如果我失去了这种奢侈我会变得怎样?”

    “如果我不在善良我可以成为天地的管理者,对万事万物没有怜悯、没有慈悲,调风调雨,轮转日月,天时之序不出我思,一念之间平定人间,断开铁血在乱世的浇铸。”

    “同时也会痛苦的失去自由、失去幸福、失去信任。”

    “迈开一部可以是枭雄,退后一步是自我的归宿,无比艰难的选择。”

    “就不能有两全的办法吗?”

    黑袍人笑而不语。

    长风说:“只是一个想法而已,你们神明还能决定我的想法吗?我是一个人,一个有能力的人,也是一个平凡的人,我追求从来都不高,区区神力还能决定我的命运不成!”

    他好像交换了出去什么东西,心里空荡荡的。

    黑袍人脱下帽兜,露出和明日一样的脸,只是额头上不知是谁凿了一个钥匙孔,除此之外看不出他们有什么区别。

    长风吓了一跳。

    黑袍人说:“恭喜恭喜,现在你就是真正的神降师了,能开三门的人也是十分优秀,虽然我从无数世界里观察确定你的命运,但不妨碍我对你的关注,期待你重新打开九门的那一天。”

    等长风醒来,并没有发觉自己和凡人有何区别,这个梦就像是一只蝴蝶消失在世间。

    此刻他被五花大绑的无法动弹。

    长风想起自己是被人给逮了个正着,四周扫一眼便能发现这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里,两个侍卫一左一右举着火把手里头把玩着他身上的器物。

    狱长瞧见他醒了,便玉石放在自己的口袋里,只见由白菜变得玉石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长风猜自己是被关在漠都最黑暗的耶然地牢,据说这里经常会把人活活打死,着这里最喜欢的事便是把尸体拿去熬煮,熬出厚厚的人油膏。

    “水……水……”他口干舌燥,发出嘶哑的声音。

    狱头哈哈大笑,就是不给水,他指着潮湿地面上不知怎么摊上的由各种体液组成的污渍说道:

    “你让老子打得爽,老子就赏你点水喝,怎样?”

    “冤枉啊老爷,我怎么就被抓起来了?”

    “呵,要问就问你们家主子,你们这些血盟部族平时多受大牱汗器重,结果却和外族勾结,全反了天了!你以为还有谁来救你?你们都必须死!”

    长风停下了说话,现在该明白的都明白了,不用在套话了,说起来去可笑,自己要上杀头场有什么好套话的。

    其实长风又有什么依仗呢?孤家寡人,无依无靠,谁会来救你?

    你哪有多牛,对谁多重要似得。

    可是不知怎么的一股愤怒涌现在心头。

    牢狱的日子暗无天日,整天都在和死尸打交道,恶劣的腥臭总是不知从哪里飘来。

    狄夷的狱头可比中原野蛮多了,他们的鞭子不长眼睛,长久的不见阳光和经常性的饥饿使人行动和思考会愈发的麻木。

    可对于长风而言,白菜被缴掉了才是最为致命的,想要逃出耶然地牢,必须用到超凡能力。

    有时长风会想大概如果是一个病人在这种牢房,没几天就会死吧。

    这时长风又会笑自己,本事没有,还在想别人怎么样。

    闭上眼睛家族覆灭的情形历历在目,国破家亡的愤恨其实根本无法熄灭,只是长风总想着自己是一个人,不是一个野兽,也不是一个怪物。

    但是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呀!

    他时时刻刻都在教你,杀人是多正常的一件事,屠戮是多荣耀的一件事,阴谋诡计、争权夺位是多么本能的一件事,美好的世界不存在。

    师傅成说过,世界不美好、也丑陋,人心恶了便是悲剧的世界,而人心也许本来就是恶的。

    为此,我要做什么人呢?

    “该上刑场了。”安吉达的武士押解着一个又一个的囚徒来到刑场,所有人一字排开,长风落在后头。

    长风抬头看见高耸的火精塔。

    先祖你也曾开疆扩土,那个时代也是如此艰难吧,我记得典故里曾记载,烛氏花了十七代才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首领发展成了一个封疆大臣,也有过不服天子,反叛血洗的时候。

    如果这个世间没有我们能效忠的天子,那我们反叛又如何?我们烛氏一直像枚钉子一样扎在黄沙漫天的北漠,也曾败退九骑、也曾筚路蓝缕,岁月这种东西不是死的,历史可以有人来书写,我们烛氏何必一定听从九鼎的调遣?

    长风看见了一个又一个的质子被砍下脑袋,他数了数,都到齐了。

    “上去!”

    两个武士粗暴的推着他走到台子上。

    “跪下!”武士一脚踢在后膝上,长风一个踉跄倒下去。

    “时候到了!杀!”

    刽子手向掌心吐口唾沫,兴奋的搓了搓手举起刀来。

    长风猛地站起身来。

    他念到:

    “烛龙不死!薪火永存!”

    火精塔骤然震动,古老的共鸣如洪钟般响起,以长风为中心的领域被他认定,他的枷锁被打碎,其他人都被掀飞。

    长风招招手,白菜化作长枪回到他手中。

    他的灵魂三门洞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