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北疆
北疆——
已然到了仲夏。姜启带来的赈灾粮交由林将军处置，最初是每日熬成粥在城门口发放，后来情势大好，便每隔几日发放一次足人吃几日的大米与面粉。
现下，趁机进犯的匈奴已经被击退，新来上任的太守已经组织人手开始新一轮的播种——之前因为缺少粮食，城中百姓已经将去年留着今年播种的粮种和已经插在地里的秧苗吃了。
就算自己不吃，也会被别人吃了。
姜启站在山顶上，从上往下俯视，可能因为看到了生的希望，北疆的百姓们此时正热火朝天的重建他们的家园。
一眼看去，几乎全是瘦骨嶙峋的难民，老人与孩童少见。早在姜启还没到达北疆时，这儿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此次北疆百姓能渡此难，姜将军功不可没”
“哪里的话”姜启摆摆手，偏头看向林将军“禾晟说笑，我作为陈朝的臣子，守护陈朝百姓便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林将军，也就是林禾晟，闻言笑笑，语气很是低落“北疆地界气候恶劣，不比上京繁华，也不比江南水乡怡人。虽是军事要塞，隔绝陈朝境内不易被匈奴侵犯，可好多人还是不愿来的”
“我自几年前家父病逝，袭将位率军镇守此方，有时回上京面圣，也有听闻，上京许多权贵家子弟都将北疆比作蛮荒，将北疆百姓比作奴人，生来就是替他们在边关受难的”
林禾晟到底年轻，通晓军中之事，却对朝堂之事不解，就这样将自己心中对远在上京的权贵们的不满道了出来。
姜启示意孟青蓝让其他人都退下，唯余他与林禾晟，这才道“我知道禾晟你自幼在北疆长大，对此方土地感情深厚，可禾晟呐，你切记，以后这样的话万万不可再在外人面前提起”
姜启语气微沉，林禾晟也自知失言，当即闭了口不再言语。
他并不是莽撞之人，若是在别人面前，他当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可是他相信姜将军。
姜将军已经位列正一品，封骠骑大将军，望眼全国，不会再找出来第二个比他地位更高的武将。
可就是这样，偏偏是他来到了北疆，即便是圣上钦点，若是姜将军不愿，圣上也不能强迫他来此。可姜将军没有推辞。
只凭这一点，他就认定姜将军是个好官。更遑论这段时日以来，姜将军率飞云卫击退匈奴、还有他以及手下兵将善待百姓的种种行径。
姜启发觉身边年轻人身上的颓丧之气，不忍看一个好好的少年纠结郁气在此，便拍拍林禾晟的肩道“不管怎么说，北疆亦是我陈朝境内，北疆百姓亦是我陈朝百姓，圣上得知此事，不也很快下旨派兵派粮来此了吗”
姜启的安慰总算有点作用，林禾晟不再纠结此事。两人各执一壶酒壶，壶身相撞。
林禾晟道“再过几日姜将军就要回上京了，林某今日在此同将军不醉不归！”
寂静的夜里，一丝风也无。
采薇院中，桑云持着棍棒悄悄靠近小厨房，桑洛提着一盏烛光黯淡的灯笼紧随其后。
临近厨房门口，桑云回头看看桑洛，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下一刻，桑云狠狠踹开厨房的木门，从中窜出一个黑影，桑云立马将手中棍棒狠狠敲过去，只听对方啊的大喊了一声，躲了几步远。
桑云还想要追上去再多打几棍，黑影气的跳脚，骂骂咧咧道“你这女娃娃好生过分，今日才刚找我帮忙，晚间就拿棍棒敲我脑袋，真真是狼心狗肺——”
这声音有些熟悉，桑洛急忙拉住还要耍棍棒的桑云，提着灯笼借光看了一眼“智通大师！”
此人正是在伽蓝寺中，姜怀宁遇上的那花脸老人。
从那日悄悄跟着姜家下山回府被姜怀宁发现之后，姜怀宁没有让人把他赶走，反而好吃好喝的给他供着，除了让人一直看着他之外，没再说其他。
这让智通感到很舒心——不就是跟着他，他又不嫌弃，还多个人陪着解闷。
这也让他本来想歇几日就走，一直住到了现在。
智通见她们终于认出是自己，摸摸被敲疼的光头，勉勉强强从鼻音里嗯了一声。
“桑云，可是智通大师回来了？”
姜怀宁在里间听到外头的吵闹声，问道。
桑云应是，连忙扔了手中的棍棒。一旁桑洛挤出一抹笑来“智通大师，我们姑娘有请”
智通瞥一眼讨好笑着的桑洛和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神情的桑云，从鼻腔里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边走边啃着手中烤鸡进了内间。
姜怀宁正在等他，给智通倒了一杯茶水，问道“如何？”
智通嘿嘿笑了两声“和尚我办事，你就放心好了”
听此，姜怀宁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打定主意后，她就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北疆。
可此信太过重要与紧急，既要保证不会被别人发现，又要保证能在姜启启程回上京之前到达，她实在敲不定合适的人选。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时，智通说他有办法能做到。
当然这并不是无偿的，姜怀宁答应他，他日后的酒肉用度全都算在将军府的账上。两人皆大欢喜。
对姜怀宁来说，若是无偿的，那才不可信。而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对她来说，都不难办到。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
姜怀宁将信封好，千叮万嘱过后，由智通出手将信送出。姜怀宁不知道他有什么路子可以办到，不过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
“最迟什么时候能到？”
智通啃完了手中的烤鸡，正嗦着鸡骨头，听姜怀宁问话，一只脚踩在板凳上，上半身凑近桌子，贱嗖嗖的伸出两根手指。
“两天？”
智通啧了一声，指了指桌上一堆的鸡骨头。
姜怀宁恍然大悟，无奈扶额“桑洛，给大师烤二十只烤鸡来——”
智通满意的点点头，再度伸出两根手指。
姜怀宁皱眉。不懂。
智通就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摇摇头，砸着嘴道“最迟，两日！”
已然到了仲夏。姜启带来的赈灾粮交由林将军处置，最初是每日熬成粥在城门口发放，后来情势大好，便每隔几日发放一次足人吃几日的大米与面粉。
现下，趁机进犯的匈奴已经被击退，新来上任的太守已经组织人手开始新一轮的播种——之前因为缺少粮食，城中百姓已经将去年留着今年播种的粮种和已经插在地里的秧苗吃了。
就算自己不吃，也会被别人吃了。
姜启站在山顶上，从上往下俯视，可能因为看到了生的希望，北疆的百姓们此时正热火朝天的重建他们的家园。
一眼看去，几乎全是瘦骨嶙峋的难民，老人与孩童少见。早在姜启还没到达北疆时，这儿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此次北疆百姓能渡此难，姜将军功不可没”
“哪里的话”姜启摆摆手，偏头看向林将军“禾晟说笑，我作为陈朝的臣子，守护陈朝百姓便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林将军，也就是林禾晟，闻言笑笑，语气很是低落“北疆地界气候恶劣，不比上京繁华，也不比江南水乡怡人。虽是军事要塞，隔绝陈朝境内不易被匈奴侵犯，可好多人还是不愿来的”
“我自几年前家父病逝，袭将位率军镇守此方，有时回上京面圣，也有听闻，上京许多权贵家子弟都将北疆比作蛮荒，将北疆百姓比作奴人，生来就是替他们在边关受难的”
林禾晟到底年轻，通晓军中之事，却对朝堂之事不解，就这样将自己心中对远在上京的权贵们的不满道了出来。
姜启示意孟青蓝让其他人都退下，唯余他与林禾晟，这才道“我知道禾晟你自幼在北疆长大，对此方土地感情深厚，可禾晟呐，你切记，以后这样的话万万不可再在外人面前提起”
姜启语气微沉，林禾晟也自知失言，当即闭了口不再言语。
他并不是莽撞之人，若是在别人面前，他当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可是他相信姜将军。
姜将军已经位列正一品，封骠骑大将军，望眼全国，不会再找出来第二个比他地位更高的武将。
可就是这样，偏偏是他来到了北疆，即便是圣上钦点，若是姜将军不愿，圣上也不能强迫他来此。可姜将军没有推辞。
只凭这一点，他就认定姜将军是个好官。更遑论这段时日以来，姜将军率飞云卫击退匈奴、还有他以及手下兵将善待百姓的种种行径。
姜启发觉身边年轻人身上的颓丧之气，不忍看一个好好的少年纠结郁气在此，便拍拍林禾晟的肩道“不管怎么说，北疆亦是我陈朝境内，北疆百姓亦是我陈朝百姓，圣上得知此事，不也很快下旨派兵派粮来此了吗”
姜启的安慰总算有点作用，林禾晟不再纠结此事。两人各执一壶酒壶，壶身相撞。
林禾晟道“再过几日姜将军就要回上京了，林某今日在此同将军不醉不归！”
寂静的夜里，一丝风也无。
采薇院中，桑云持着棍棒悄悄靠近小厨房，桑洛提着一盏烛光黯淡的灯笼紧随其后。
临近厨房门口，桑云回头看看桑洛，两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下一刻，桑云狠狠踹开厨房的木门，从中窜出一个黑影，桑云立马将手中棍棒狠狠敲过去，只听对方啊的大喊了一声，躲了几步远。
桑云还想要追上去再多打几棍，黑影气的跳脚，骂骂咧咧道“你这女娃娃好生过分，今日才刚找我帮忙，晚间就拿棍棒敲我脑袋，真真是狼心狗肺——”
这声音有些熟悉，桑洛急忙拉住还要耍棍棒的桑云，提着灯笼借光看了一眼“智通大师！”
此人正是在伽蓝寺中，姜怀宁遇上的那花脸老人。
从那日悄悄跟着姜家下山回府被姜怀宁发现之后，姜怀宁没有让人把他赶走，反而好吃好喝的给他供着，除了让人一直看着他之外，没再说其他。
这让智通感到很舒心——不就是跟着他，他又不嫌弃，还多个人陪着解闷。
这也让他本来想歇几日就走，一直住到了现在。
智通见她们终于认出是自己，摸摸被敲疼的光头，勉勉强强从鼻音里嗯了一声。
“桑云，可是智通大师回来了？”
姜怀宁在里间听到外头的吵闹声，问道。
桑云应是，连忙扔了手中的棍棒。一旁桑洛挤出一抹笑来“智通大师，我们姑娘有请”
智通瞥一眼讨好笑着的桑洛和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神情的桑云，从鼻腔里阴阳怪气的哼了一声，边走边啃着手中烤鸡进了内间。
姜怀宁正在等他，给智通倒了一杯茶水，问道“如何？”
智通嘿嘿笑了两声“和尚我办事，你就放心好了”
听此，姜怀宁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打定主意后，她就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北疆。
可此信太过重要与紧急，既要保证不会被别人发现，又要保证能在姜启启程回上京之前到达，她实在敲不定合适的人选。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时，智通说他有办法能做到。
当然这并不是无偿的，姜怀宁答应他，他日后的酒肉用度全都算在将军府的账上。两人皆大欢喜。
对姜怀宁来说，若是无偿的，那才不可信。而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对她来说，都不难办到。
就这样，两人一拍即合。
姜怀宁将信封好，千叮万嘱过后，由智通出手将信送出。姜怀宁不知道他有什么路子可以办到，不过这不是她该关心的事。
“最迟什么时候能到？”
智通啃完了手中的烤鸡，正嗦着鸡骨头，听姜怀宁问话，一只脚踩在板凳上，上半身凑近桌子，贱嗖嗖的伸出两根手指。
“两天？”
智通啧了一声，指了指桌上一堆的鸡骨头。
姜怀宁恍然大悟，无奈扶额“桑洛，给大师烤二十只烤鸡来——”
智通满意的点点头，再度伸出两根手指。
姜怀宁皱眉。不懂。
智通就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她，摇摇头，砸着嘴道“最迟，两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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