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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用计

    已近正午,日头晒得很。

    姜启取了腰间水囊满满灌上一大口,顿感通身清爽。他一脚踩在大石块上,一手擦了擦额间的汗。远远地向上京方向看去,唇边挂了一抹幸福的笑。

    刚接到女儿的信时,他心中很是愤怒。

    他在北疆辛辛苦苦的打仗,可家人孩子却在上京被人那样恶意相待。尤其是他的阿宁,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家,就被那荒唐太子吓得给他写信求援。

    可他赶路这几日也想了不少。他与当今圣上年少相识,当初还是他和沈家那小子一起辅佐承宣帝,成就了如今的帝王。太子荒唐,可他相信,圣上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此事,定会惩戒太子的。

    眼下,他也已经赶回上京,只待明日一早开城门之际,寻个机会跟着城外卖菜人一起混入城中就好。

    姜启这般想着,躺下身倚在大石上,眯着眼悠闲等待。

    有卖完菜的婆妇结伴回家,路上总爱说些八卦事。

    “你可听说那姜家的大姑娘了?”

    “你说的是将军府那位?”

    在上京,姜姓的武将之家只一位。姜启听到这儿,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听着。

    “就是她,要老婆子说呀,这可真是造孽啊”

    “可不是嘛,听隔壁村的王婆子说,那日他儿子就在那楼里当职,亲眼瞧见了的,太子带着人,就那么把人给逼的跳了楼”

    “可不是吗,真是造孽哟,好好地一个小姑娘被逼成这样...”

    姜启愣愣的看着地上,像是有些难以接受。

    她们说,有位将军府的姜姑娘,跳了楼?

    姜启拦住那两个婆子,魁梧的身躯和满是络腮胡的脸骇的两个婆子吓破了胆。

    其中一个婆子看着姜启沉的像是要滴墨的脸和他腰间配的刀,抖着腿求饶“好汉饶命啊”

    姜启恍然发觉自己的样子有些骇人。

    “你们方才说的是什么事?细细说来”

    另一个婆子听了姜启的话,连连点头,诶了好几声。急忙将这些日子来上京传的沸沸扬扬的有关姜怀宁的事情都说了一遍。末了,还啐道“什么狗屁太子,人家姜将军还在北边帮我们打匈奴,他在这儿就要逼死人家将军的女儿了”

    “若不是刚好有云游的大师路过救下那位姑娘,只怕姜将军回来就要参加他女儿的丧礼了”

    姜将军宠爱子女,上京人尽皆知。

    “那圣上对太子就没有什么惩戒吗?”

    “呸——”老妇人啐了一口“那太子在上京作恶这么多年,你见皇上哪次罚过他?”

    另一个老妇暗暗扯了扯她的袖子,说话的老妇人这才闭了口。

    两人见姜启沉默不语,呆愣愣的不动,害怕这恶徒一会儿回神暴起杀了她们,趁着姜启愣神时赶紧走了。

    姜启脑海中还在回想方才两位老妇说的话。

    宫宴上被逼承认不能生育...

    被逼躲在府中不敢出门,日夜惊惶...

    好不容易出一次府却被太子逼的坠楼,险些丧命...

    一桩桩一件件,直害的姜启心如刀绞。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阿宁是受了多少委屈,才会忍受不住给他写信,诉说心中的恐惧。

    可他呢?他在回京的路上,居然还认为是小姑娘家的娇娇性子。

    姜启有些茫然的抬头看看天,明明是正午,却是阴云遮住了烈日。

    是夜,送走来探病的陆母,打发了下人出去,姜怀宁才终于得以下床走走。

    坠楼一事,本就是她设计好的。

    她知道,姜家世代忠良,姜启更是对承宣帝忠心耿耿。她要保姜家,势必会同承宣帝站在敌对的方向上。若是有一天,她或是姜家陷入危境,她真的不敢确定姜启会做出什么选择。

    所以,她让桑云和智通大师陪她演了一场戏。

    她带着人出府时就知道,太子一定会来找她,且会急于将她掳回东宫。她让桑云趁机制造混乱,拖慢太子的速度。她不回姜府,反而到茗香轩等着太子,是因为茗香轩位处上京东市最繁华的闹市街区。

    她当日那一跳,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看到,又不知有多少平民百姓会在私下里说道。

    而后暗中等着的智通大师装作游历的行医和尚路过此地,大显神通救下了她,并就此顺理成章的住进姜府。

    她之前谎称不能生育一事,就算日后被人察觉有异,许是服用药物一事,也想不到智通大师的身上。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智通大师与姜府结缘,源自此事,而此事因太子而生。

    智通大师在姜府的事情也算是过了明路。一箭双雕。

    她早就想好了,此事总有一天会被姜启知道,与其等到那一天让姜启自己想到这些,不如从一开始就告诉他,姜家早已成了皇室的眼中钉。

    若能就此说服姜启,也能让她日后行事方便许多,这自然是最好。即便不能...若能借此机会动摇他对承宣帝的忠心,那也是好事。

    姜怀宁静静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高高悬起的弯月。她轻声道“姜家世代忠良,可阿父该明白,效忠的该是陈朝,而不是承宣帝”

    ...

    皎月悬挂高空倒映在水面,映衬着岸边杨柳倒影,斑斑驳驳。

    青年负手立在柳树边,看着站在窗前的少女抬头望月。他立在暗处,月光下树影投在他的面上,明明灭灭。

    身后有一劲装女子跪地抱拳“世子,那日之事是属下护卫不力,才让姜姑娘被迫坠楼”

    青年没有应声,只是定定的看着姜怀宁。恍然想起那一日从手中滑过的水袖,莫名与多年前的那段记忆重合。

    盛临初阖上眼眸,这段日子来的所有事情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他笑了笑“此事本就是她的算计,连我也才想明白”

    花朝宫宴上,以不能生育的理由躲过承宣帝赐婚。用不为妾的誓言堵了皇室心思。用天下百姓的悠悠众口绝了皇室后路。那一日茗香轩一跳,看似伤的不轻,今日看来,也不过是做戏罢了。

    身后之人不语。

    只听盛临初又道“你护卫不力,是因为你心有不愿,下去领罚”

    “是”拾月抿了抿唇,默默退下了。

    不一会儿,有人来报“世子,我们的人刚得到的消息,皇室要对姜将军下手了”

    夜风清爽,蝉鸣声声。

    盛临初深深看一眼窗前的少女,恍然想到些什么。

    也许还有一层——借此机会,戳破皇室与姜家关系之间的那一层遮羞布。

    盛临初眼中盛着笑意“也罢,你布这局甚是有趣,帮你一次又何妨”

    “告诉张礼,也该往北方走走了”

    茫茫夜色,星河如带。

    一队轻骑悄然出了城门,朝着北方打马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