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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朝堂之上,边关之远

    太监没有多大酒量,卞常胜被林祈年连灌了三大碗酒,就醉得不醒人事,被亲兵们抬进了军帐休息了。

    朝廷送来的封赏,被林祈年大手一挥,全部分给了众将和守关士卒,连同那两千匹的锦缎,都每人一块裁剪分开,寄回家去给家中妻女缝制新衣。

    林祈年对财物没有任何渴望,就算姨娘在这儿,也会劝他这么做的。

    他站在城头上,被飒飒秋风吹拂脸庞,顿感酒劲愈发强烈,才伸手扶住了墙垛。

    容晏站在他身后,有些不甘心地说:“你就这样回绝了窦家,日后怕是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就是,”周处机也在旁边跟着说:“窦公诚意满满,光看那把犀角弓,就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林祈年扭头看了周处机一眼:“老周,你有点出息好不好,那样的弓弩,等日后给你弄个十把八把。”

    周处机吞着下唇笑了,他知道主公爱吹牛,不管日后能不能兑现,眼前听得倒是高兴。

    “哦,老周,你下去安排一下,让兵卒们继续上悬崖开工,明年开春之前,我必须要看到起色。”

    周处机躬身告退。

    容晏早就憋不住了,绕到他身侧低声急问:“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是大好的机会,有窦公这样的后盾,你报仇的路途将会减去多少坎坷?”

    “窦信不会帮我报仇的。”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林祈年笑了笑:“况且,窦、崔、王、风、卢云都五大姓加起来,都不会是江阉一党的对手。”

    “现在不是对手,以后肯定不一样。”

    “以后也一样。”林祈年扶着城墙砖眺望远山。

    “皇帝与贵族共治天下,才是多久以前的事情。这些旧贵但凡有丁点儿的气象,江耿忠就不会出现在历史的河流中。”

    “容晏兄,权力不允许长时间真空,如果你不行,必然会有人接手。江耿忠能独掌朝纲这么多年,不是因为他能力超群,而是和他争夺的人无能,我这个说法可能有点极端,但事实就是如此。你可以看看各国的历史,但凡出现权臣乱政,朝堂上必然没有势均力敌之人。”

    “旧贵们的门槛太高了,他们标榜血统,标榜士大夫风骨,阻断了中下层的进身台阶,也使得自己无法吸取新鲜血液,越发腐朽沉珂。你看江门如今人才济济,文有陈道政,李纲,武有慕容凯,樊岐;你再看看五姓旧贵们,他们中可有一个是济世之才?”

    容晏不太服气地辩驳道:“云都旧贵年轻一代中确有人才,名满云都的四君子……”

    “别跟我说什么四君子,旧贵弟子中真正有才学的怕是只有风临江一人,其余三个人分明是拿来充数的。”

    容晏心中承认,林祈年说的句句是理,他无法辩驳。

    “那你今后应该怎么办,难道要永远处在仇人的眼皮底下,看着他一天天变老,病……”

    容晏噶然而止,还差点儿咬到舌头。过去每当他提到这个,林祈年的气息就会虚浮,连眼角都是红的。

    嗯,现在好多了,是心脏瓣磨砺出茧子了吗?能把仇恨煎熬窝藏起来,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林祈年笑了,但牙关还是闭合的,这个笑容看起来是多么生涩苦楚。

    他还需要磨砺。

    “老阉贼不会死的那么快,我也不会这样庸碌,时机,准备,缺一不可。”

    林祈年的思维突然跳脱,直接蹦到了公事上。

    “容晏,我有重要事情要托付你。”

    “你说。”

    “我要你在各镇中挑选人手,组建一个六百人的营。手段残忍,心黑手狠者优先,当过山贼,精通劫掠者优先,还有考虑吸纳几个广元人,最好是陈州人。这个营的名字暂时就叫劫掠营。”

    容晏神情呆滞了一瞬,好在心理上还能接受得了,叹着气说:“急躁的人最容易误入歧途,你这是让我跟你走上不归路吗?”

    “先听我说,我不会让你去抢百姓,陈州的百姓也不会抢,广元境内皆是故土,你先把人马组建训练起来,等找到了目标我再通知你。”

    “祈年兄,现在可不比以前,这卞常胜当监军,就是来监视咱的,他手下也有十几个耳目,想瞒过他不可能。”

    林祈年捏着下巴,回头朝卞常胜的军帐看了看,十几名策玄卫就守在周围,虽然坐卧各有姿态,至少是尽忠职守的。

    他搓着手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数数:“这个你不用管,他带来的这些人,有人照顾。”

    ……

    亲兵队中有一个叫奚月的兵,乍一听这名字是个女人,实际上是个大老爷们儿。奚月生得红唇齿白,眉清目秀俊得很,也是个风流种子。他经常半夜从军营中溜出去,到安曲县的勾栏中私会相好。

    这类人应当是有这样的命数,就算是贫困潦倒,身边也不缺女人。军饷是最近才下发,但他硬是凭着能耐,引得青楼女子们甘愿自荐枕席,白白混了三个多月的温柔乡。

    兵卒们很羡慕奚月的本事,刀枪耍得好,只能在战场上保命,但是另一杆枪耍得好,却能体验到百般乐趣。他们也都愿意听他讲青楼里的风流韵事和这方面的经验。

    “春燕声音好听,特别是叫唤的时候,那个嗓子软绵绵真是让人受不了。”

    “秋桃嘛,性子活泼,胆子大,许多花样你不敢想,她都能做出来。”

    老油条们发出会心笑声,点头表示赞同。

    哗啦一声军帐的门幕被掀开,赵独高大健硕的身躯走进来,头顶着篷布,立在地上给在场的兵卒们以压迫感。

    大家伙儿都不说话了,独眼现在是亲兵队长,长相又十分凶恶,没人敢看他的脸。

    赵独很瞧不惯奚月,他们是两个极端,美和丑,水和火都不能相容。

    他瞪起独眼看着奚月,很不情愿地说:

    “娘们儿,将军找你。”

    奚月自动略去带羞辱字眼儿的称呼,站起来问:“谁,哪位将军找我?”

    “废话,你是亲兵,能是谁找你?”

    “我这就去。”

    奚月大步走出军帐,军卒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独眼:“队长,咱将军是不是瞧上了今天来的女人?找奚月去出谋划策?”

    “放你娘的狗屁,将军能和你们这帮色胚一样!”

    军卒有些不服气,只敢小声嘟囔:“将军也是男人,是男人就会想女人,再说今天来的那位可是天仙般的女子。”

    “听说将军在宴会上灌她酒了呢,可惜这女将酒量大,没有得逞。”

    “放她走了,可惜啊。”

    赵独不理会这些人的碎嘴,掀开门幕,睁大独眼朝城楼议事厅那边望去,肉瘤似的脸上布满疑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