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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银子到哪儿去了

    满载银两的牛车行进在无人荒野中,上面堆满了灌满草料的麻袋,为了防止惹人注意,林祈年让众人穿上布衣,伪装成过往商队的模样。

    由于不是平坦大道,牛车的行进速度缓慢,这样下去,可能失去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

    队列的行进很静谧,也没有得胜归来的气象。

    他突然勒停了战马,抬起手臂。

    众军卒纷纷停下,抬头望向前方不知所以然,等待主公下一步的指令。

    林祈年的鼻子抽动了一下,声音冷得像寒潮:“管崇豹。”

    “主公,属下在。”

    “你的马呢?”

    管崇豹气息停滞片刻,声音略微发颤:“启禀主公,昨天冲阵的时候,倒毙了。”

    “你以为我不识数吗?”

    林祈年恼得剑锋劈出,停留在管崇豹的胸口,这位少年倒是面不改色,双目却很黯淡。

    “去把马牵上来。”

    管崇豹低着头走到队尾,牵着他的马磨蹭着步子上前。

    马上坐着一袭削瘦柔弱的身躯,穿着麻布衣,脸上扎着面巾。

    “摘下面巾。”林祈年说话声音不大,却有森然威严,吓得他身子哆嗦。

    士兵抬起手,从耳侧把黑巾摘下,露出了沾满污迹的面庞,但那一双眉眼却如秋水烟波,明眸楚楚惹人生怜。

    林祈年抬起剑柄横挥,扫落了女子的头盔,她嘤咛尖叫一声,长发似青瀑般从耳际垂下至胸口。

    女子从马上跌落下来,管崇虎慌忙上前搂抱搀扶,两人互相拉扯着跪倒在地,倒像是一对中途受难的夫妻。

    “行动之前,我的军令你没有听到?不准带走除银子以外的任何东西,结果你给我带回来个大活人。”

    管崇豹低头叩首,闷闷地认罪:“管崇豹违反军纪,但凭主公处置。”

    林祈年翻身下马,抬剑放在他的头顶,声音陡然增大了几分:“军令如山,不得违反,是我言之不预?还是我不教而诛?我取你项上人头,你可有不服!”

    “我认罪,甘愿一死。”

    管崇豹闭目抬头,伸长了脖子等着林祈年来砍。他身后的女子却伸展双臂,突然挡在了他面前。

    “你干什么!这没你的事儿!”

    管崇豹伸手推搡女子,女子却紧紧靠在他身边。

    林祈年冷哼一声:“你们两个不用争抢,我这剑可以一次斩落两颗头颅,不分先后。”

    容晏在旁边有些不忍,连忙上前去求情:“管崇豹是个将才,他刀法出众,作战勇敢,他昨天黎明时分接连斩敌二十余……”

    林祈年斜睨了他一眼:“他这次犯了军纪,有人给他求情。下次再犯,是不是还有人求情,是不是会因为你的求情产生侥幸?以为永远会有人求情?”

    容晏乖乖地闭上了嘴。

    管崇虎闭着眼睛仰起脖子大声说:“请容将军不要为我脱罪,管崇虎罪该受死。”

    他身旁的女子撅着嘴巴,黑亮的眼睛中淌出泪水,紧紧依偎着管崇豹,好似要和他同生共死,不过才认识了一天就有这个觉悟?

    “你俩共赴九泉也算是结伴,下去别恨我。”

    林祈年将剑举过头顶,闪电般横斩下来,这对男女齐齐伏倒在地,落下的只是头顶的纶巾和一缕秀发。

    他把锈剑刺回剑鞘,牵着马缰向前走去。

    “行刑完毕,继续前进。”

    容晏松了一口气,对坐在地上的两人说道:“主公没杀你们,赶紧起来上路。”

    管崇虎身体软做一滩,双目迷茫恍若隔世,等他清醒过来,慌忙叩头拜谢:“谢主公不杀之恩。”

    林祈年翻身上马,拽着马缰回过头来:“如果有下次,我要斩的便是你的头颅,把她的长发给剃了!”

    队伍不断向前行进,后方有人清理牛车压出来的车辙,他们停在一处小松林旁边。连日在这种没有道路的崎岖荒野上行走,拉车的牛累得口吐白沫,无论士兵如何拼命鞭打,速度依然很缓慢。

    林祈年抬头看了看天色,当机立断下令:“把一部分银子埋掉,减轻负重,留下记号,等过了这个风头再挖出来。”

    兵卒们纷纷动手,用手中的钢刀在松林间的地上挖出了三丈方圆,两丈多深的一个大坑,抬着银箱将银子埋了下去。

    林祈年指挥几人砍掉了三颗大树,三个树桩形成三角形,中央的位置就是埋银子的地点。

    剩下的人平整地面,将挖上来的新土分散到各处,用旧土覆盖表层,上方掩上灌木草丛。

    卸掉了一半的负担之后,队伍行进速度加快了很多。

    夜幕降临,林祈年在马上遥望远处,大地尽头似乎有星光点点,陈军严州大营此刻是不是已经炸开了锅,或许从明日开始,陈国的六万兵马会踏遍这片土地的每个角落。

    “传令下去,连夜前行,必须在今天晚上回到九曲关。”

    他对马上背着狼牙棒的赵独说道:“独眼,你立刻快马加鞭回到关内,让周处机派出人马来接应我们。”

    “诺!”

    赵独在马上拱手后,用马鞭击打马臀,飞驰着奔出队伍,很快消失在原野尽头。

    ……

    严州大营的确已炸开了锅,大将高中和急得焦头烂额。贡银在他的防区内被劫走,护送队伍八百余人全部死亡,敌人却连一点儿线索都没有留下来。三十万两银子,五十多辆牛车,就这样消失在严州的荒野上。

    老皇帝必然要龙颜震怒,他这严州营骁骑将军,恐怕不止是官位不保,项上人头也有点儿悬。

    广元节制使亲自手书调令,命严州刺史征调各地衙门捕头仵作,对伏击地点再次进行查验。

    这些人此刻都在严州营的中军辕门虎堂内,刺史大人监管一州政务军务,坐在正堂中央玄豹屏风下,脸绷得像一块黑铁。

    高中和坐在下首右侧,苍色胡须一夜白了很多,紧锁着眉头沉默不语。

    其余诸将和幕僚,捕头和仵作们,都站立在地上,等着大人传唤问话。

    刺史面容稍微舒展了一些,侧头对高中和说道:“高将军不必心焦,只要能把贡银追回来,陛下不会过于苛责。”

    高中和微微点头,挺起胸膛面朝下方的众人。

    刺史咳嗽了一声,开口问:“你们都到现场查验过了,可有什么线索?”

    下方众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一名捕头排众而出,拱手禀报:“大人,根据卑职在现场查看,大多数人都是被利器劈砍丧生,手法狠辣致命,像是一支训练有素的人马。”

    “废话,这不明摆着吗!我严州兵骁勇善战,尚且被全部灭口。我只问你,有可能是什么人干的,敌方有多少人马!”

    刺史大人重重拍击着椅子的扶手,怒声响彻整个大堂。

    “启禀,启禀大人,根据现场附近留下的马蹄印记,伏击者的队伍总共在三百人左右,到底是何人所为,这个不好猜度。”

    高中和微低着头闷闷开口:“三百多人?能将我严州麾下八百精锐斩杀殆尽?天底下何处有这样强的武装!能聚集起三百匪徒,战力远胜我严州兵,除了山贼盗匪之外,还可能有什么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竟变作一腔忿怒,声音在这虎堂之内震荡。

    另一位不知名的官员在下方拱手,怯怯地说:“骁骑将军可能忘了,护送领兵的是胡三屠,这位将军威名在外,一般的盗匪根本不敢打他主意。”

    高中和摊开双手:“那你倒说说看,什么样的贼人?敢杀我严州虎将,敢劫皇上的贡银?”

    那官员捻着胡须沉吟道:“属下斗胆猜测,会不会是敌国长途奔袭,把这笔银子给抢了?”

    此言一出,下方众人屏声敛气,刺史大人眉头紧皱,高中和陷入沉思。

    高中和突然抬头说“也有可能,周国的九曲关离现场不过三百多里,蔡国的虎跃关也与我严州相接,距离更近,有二百三十里。”

    捕头上前进言:“运送贡品的队伍里也有周国人,进贡的使节,御林军侍卫,还有进贡给皇上的二十位美人,全部惨遭屠戮,按理说,他们不会对自己人下手。”

    高中和从太师椅上站起,大声说道:“没有什么不可能,军旅之人多残忍好杀,周军可疑,蔡军更可疑,还有活跃在严州各地的马匪山贼!也非常可疑!”

    站在官员们队列最后的一个捕头,站出来禀报:“刺史大人,高将军,属下经过查验,进贡的秀女尸体好像少了一具。”

    刺史大人的眼眸转动,也从椅子站起,说:“不是少了一具,而是被人劫走了一个。”

    “一个娇滴滴的周国美人和三十万两白银,劫匪要把它们带走藏起来也不容易。既然劫贡银案疑点诸多,那就多方撒网,从明日清晨开始,严州各路兵马各县府衙,开始在各地搜寻追查,堵截贼寇可能出没的山路。”

    “高将军,你派出两支骑兵分别向蔡国虎跃关和周国九曲关沿途进行追踪搜索,在官道隘口进行拦截,运载白银的牛车速度不足,如果真是他国军队劫了,那就应该还在路途上。”

    高中和长立而起,铁衣铮铛作响,他睁着通红的双目大声说道:“不必等明天早上了,我现在就亲自点卯出阵,分兵分两路各以两千铁骑沿路追寻,就算把严州翻个底朝天,也要把银子给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