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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今日之仇,往日之恨

    容晏脸色凝重了很多,压低声音说道:“知道你身世的人我查了出来,一共有两个,策玄右卫将军卫绪,和江阉十虎中的老六崔高升。这两个人为了保全自己,绝对会千方百计谋刺你。”

    “崔高升?”林祈年突然坐正了身体,眼角闪过被被仇恨压抑的狠厉,口中呢喃道。

    容晏见林祈年面色有异,连忙去问:“怎么,你知道他?”

    “我已经跟这位崔公公打过照面了。”

    林祈年伸手按住圈椅,眼中的流光闪烁不定,或有仇恨和懊悔怒意交织,他心里在想,当时如果知道这崔公公是谁,会不会冲动一剑将他斩杀。这阉鬼胆子也真够大的,敢堂而皇之地站在他面前,他认为他一定不认识他,才会亲自跑到凤西来。

    “左毅卫派人送强弓毒箭相助山匪,可能就是出自这位崔公公的授意。赵独的手臂是被我砍掉的,他替我挡了一支毒箭,被射中了胳膊。”

    容晏听完唏嘘不已,他知道林祈年表面上说得很平淡,但内心深藏愧疚。今天独眼丢掉的只是胳膊,今后还有很多人因为他的仇恨丢掉性命。

    “那你准备怎么办?”容晏问他。

    “暂时什么也不做,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贸然行动,要做就要做到一击必杀。”

    容晏站了起来,他看着这个坐在椅子上不动声色的兄弟,不知道该拿什么话来安慰他。

    “当你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就已经无法回头。”

    林祈年笑了笑,神色变得忧伤落寞,但他眼睛里的光,依然是灼热不息的。

    “我会尽量,尽量不让兄弟们被带到死亡的胡同里去,假如有一天,我在报仇的路上失败,我会独自一人去承担这个后果。”

    容晏勉强地笑了笑,转移话题说道:“你在凤西剿匪,所带的兵力太少了,太危险了,要不然我把陈六玄留下来,他到鹿鸣山大营去抽调一些兵力。”

    “不用,这些人足够了。你带着独眼回安曲县,找两个细心一点儿人的照顾他。”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容晏感觉林祈年很累,他那里一直有根弦在紧绷着,没有人能够代替他。

    第二天下午,林祈年再次精简人员,把伤病员留给了容晏,自己身边只带了管崇豹和不足五百人前往岱县。

    容晏站在夕阳下,看着心思重重身披铁甲的兄弟,这和对方的心灵非常相似,全身上下都包围着坚硬的外壳,那最柔软的部分绝对不会显露出来,一旦显露,他就只能选择去飞蛾扑火。

    陈六玄骑马在容晏的身后,满脑子都是疑惑:“我真搞不懂他,就算九曲关防守和内关修建都需要人手,区区千余人马还是能抽调出来的,为什么要带这么点儿人去涉险?”

    这话让容晏的内心更加柔软,仿佛蜗牛的触角,险些把自己真实的感慨激发出去,只好开玩笑似的说道:“也许是他认为,他自己就能顶得上一千人马吧。”

    陈六玄信以为真地点了点头:“主公之勇,就算当世之勇将都不能及。”

    容晏回头看了陈六玄一眼:“我们也动身吧,九曲关那边儿也是一团乱麻,需要我们去协调。”

    朝廷派来的工匠陆续乘船来到了越河县,一共有四百六十三人。他们由一个七品的官名为造作的小吏带领。容晏熟悉了官场的某些规矩,待人接物尽显谦和,在码头迎接后,在越河县的小酒楼,请史造作和十几位带头工匠吃了顿接风宴,然后共同出发前往九曲关。

    赵独被几人轻手轻脚地抬到了牛车上,昏迷中的他突然醒来,满脸的汗水,先是惊叫了几声娘,然后单手撑着车帮挣扎着要坐起:“主公!主公!”

    容晏连忙上前将他扶躺了下去,好言劝慰他说林祈年没有事,现在已经前往岱县剿匪。赵独安稳地躺下,口中依然在喃喃:“主公,主公。”

    容晏亲自驾车,回过头来看着赵独,看着这个丑陋的汉子惊惧且无助的面庞,仿佛他默念那两个字,才能驱散恐惧,获得宁静。

    荣世子鼻子酸楚,在心中默然说道,林祈年,你能配得上独眼的忠心吗?

    ……

    林祈年先是带兵去了丰县的左毅卫大营,带着众兵卒列队在营门外,眼睛里团着怒火,随之他把这怒火按奈了下去。

    值守营门的兵卒先是跑去通报,中军大帐内传出阵阵喧闹声,随即陈光耀开始披挂上马。他穿甲的动作极不利索,手还有些发抖,在亲兵的帮助下骑上了马,刚准备带兵出营,亲兵又连忙抱着鎏金盔追了上来:“先锋!没戴盔!“

    陈光耀气恼地大骂了一声:“你个老鼠屎!”

    他弯下腰抄手将头盔抢过来,双手擎着朝脑袋上扣下去,哎呦痛叫了一声,可能是卡住了头发或者耳朵,才慌忙把头盔的方向调整好。

    左毅卫在营前排成了方阵,陈光耀这次没敢耀武扬威策马在最前方,而是躲到了重重保护的军阵背后,只露出一顶金灿灿的头盔,还眯起半只眼探头去看。

    他派出去送毒箭去支援山匪的校尉没回来,林祈年却来了,这只能说明崔公公那恶心的毒计没能成功。林祈年又不是傻子,他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是谁使的坏。

    这崔高升胆小如鼠,却把自己推出来顶雷,陈先锋这才开始懊悔,阉人不可信呐。林祈年行事狠辣果断,岂是那么好惹的,没能杀得了他,日后对方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这鸟太监倒是好!乱出主意让老子结仇,他要是再不仗义,惹急了我把他给招供出去!”

    林祈年望着那躲在人群后面闪耀晃眼的头盔,顿时觉得此人可恶可笑,纵马向前两步开口:“陈先锋,躲在后面做什么?”

    陈光耀在列队中挤出半个笑脸,说话都嘴唇哆嗦:“林将军,剿匪成果如何?”

    林祈年一挥手,从队列跑出几个亲兵,将三颗头颅扔在了左毅卫军阵面前。

    陈光耀依旧没敢上前,笑着恭维说:“林将军果然是英雄了得,把越河县的张继也给除掉了。”

    “你不叫仵作上前来验证一下子?万一这不是张继的头颅?”

    陈光耀笑得很勉强:“林将军说笑了,你此番剿匪的功劳,岂是我能埋没的,我一定如实上报朝廷,太师也定会大力嘉奖你这位勇将。”

    林祈年斜着眼往大营中看了看,崔高升这阉人躲在什么地方,灭绝林家的仇人要一个接一个开始铲除,就先从此人开始。

    他冷眼觑见一个比中军大帐更显华贵的圆帐,下方的帐帘被掀开一个角,等他的目光扫视过去,掀开的帘角闪电般落了下去,显然比陈光耀还要心虚。

    “给我准备运送粮草到岱县,本将军要前去剿灭伪唐反贼庞伦。”

    陈光耀这次答应得相当勤快:“林将军放心,粮草都给你备好了,马上随辎重队出发。”

    林祈年不再与眼前这些人纠缠,阉党势大,牵一发而动全身,除非能瞒过江阉,否则会坏掉自己的大事,还是忍耐些时日吧。他能从九岁忍耐到现在,就不怕多等几天。

    他调转马头带队离去,陈光耀这才狐疑地从军阵中策马而出,等看到林祈年的背影真的消失在天际,才把吊在嗓子里的一颗心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