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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鲁豹头即任凤西

    风临江万万没有想到,这句话对容世子的刺激太大,对方立刻从绣橔上站起,朝他拱了拱手:“风公子可能是误会了吧,我与林祈年,虽不是手足兄弟,但早已胜过手足,在下绝不会弃他而去,更遑论什么另起炉灶。”

    这下轮到风临江惊讶了,连忙伸手邀请道:“容世子,我并非此意,你请坐下我们再详谈。”

    “不必了。”容晏朝他拱了拱手:“今日风公子所授机宜,英雄之风,庸者之志让容某受教了。告辞。”

    容世子沿着塘中长廊往外走去,步子走得分外沉稳踏实,这是他首次独自处理人生中的大事,风临江才冠天下也好,有辅佐之意也罢,都无法改变他早已做好的决定。

    他的身影绕过了风中低头致意的芦苇荡,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风临江端坐在茶案前,端起茶碗怅然发笑:“我是真心想要辅佐于你,你却以为我要离间你们兄弟,好固执的人呐。”

    “也罢,好在这番话,不是一点儿作用都没起。”

    容晏走得很快,身边送客的管家都赶不上他的步伐,只是紧赶慢追地跟在他身后。

    “容世子,这边儿。”

    他最终站在风府门楼的飞檐下,望着院门内的幽深,轻轻地哼了一声:“他一定别有用心。”

    回去的路上容晏一直在思考,想着这些年与林祈年一同征战打拼,看着从他开始的急火攻心,走火入魔,到如今的沉稳内敛。容晏在想,他的仇恨不是变淡,而是积淀了,像酒水一样酝酿在最底处,一旦翻腾出来,便如同烈火焚心,使其恣意癫狂。容晏想要救他,就必须跟着他的路走下来,帮他达成宏愿。

    林祈年有他的目标,可自己呢,把他的目标当成自己的目标?这也太……难道就不能给自个儿树立一个?

    他猛然停住脚步,心想回去后应该怎么跟林祈年说?他难道不会疑心他们到底谈了什么?是不是应该实话实说?如果说了会怎么样?这种事情的结果不敢想象,不知道他会不会芥蒂,容晏也不想去尝试。

    如果骗他的话,良心上会过不去,林祈年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了他,自己却不能以诚相待。

    他好像也骗过我,在仪山的时候他曾经骗自己去偷看师兄们写《世俗见闻行止》,结果被师父逮住狠狠训了一顿。这样想心里就过意的去了。只是不知该编个什么内容,林祈年这人精得很,不符合逻辑就会被他看破。

    有了,自己的父王喜欢收集书画,更喜欢收集书册孤本,他在文人的圈子里还算小有名气。就说风临江一直在苦苦寻找一本古书,请他做客只是探问一下父王的藏书里有没有这本书,名士爱书也是很合理的。

    想出谎话之后,他的步子轻快了许多。

    ……

    容晏故作轻松地走进堂屋,林祈年正坐在圈椅上看兵法书,姚子政坐在桌子对面,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谈论战场阵法的优劣,紧接着又谈到了步卒对抗骑兵的可能性。

    两人谈到某个观点时,互相争论不休,竟然因为这个吵了起来。

    “战马加具装无往而不利!陈兵曾以一万铁浮屠连克我大周数座营寨,十三万人溃败奔逃!”

    “那他是没有遇到我,遇到我让他来试试!我有撒星阵法,可破铁浮屠!”

    “重骑铁甲并行冲锋,你那劳什子的撒星能躲得了!”

    “不信咱回凤西,老子跟你整一场对练!”

    两人就这样在容晏面前吵来吵去,似乎把他给忘了。容世子感到轻松不已,他们不提正好,也省得他撒谎。

    街道外面传来敲锣声和人群的脚步声,连院子里干活的仆人们都跑出去看。林祈年和姚子政瞬间停止吵闹,快得就像急刹车。

    “外面出了什么事儿,这么热闹?”

    “不是婚丧嫁娶,就是官员上任。”

    林祈年挥了挥手:“走,出去看看。”

    三人走出院子站在门口,已经有许多百姓排成长列夹道探头,林祈年穿着普通富户的青墨色袍服,也挤进人群去看。

    他好奇地问身边的一位书生打扮的人:“这是出什么事儿了,这么大阵仗?”

    书生没空理他,边抬头张望边说话:“樊家鲁豹头到凤西上任,要去做左毅卫先锋了,这下云都可清静不少,此人最好到外面不要回来。”

    这话林祈年一听,就知道这位肯定又是个祸害。

    另一人在旁边说道:“鲁豹头你也敢乱叫,当心叫他听见,把你的头给砍了去。”

    这书生缩着脖子涩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容晏感觉奇怪,又问道:“去凤西上任,不应该从朱雀街朝北城门出去吗?干嘛要在这条巷子里绕行?”

    在场的人没有深究这个问题,都懵懂地摇了摇头。

    容晏看见林祈年嘴角颤出不易察觉的笑,顿时明白,原来是专门跑过来示威气人来了,先锋将军的心思竟然也能这么直白简单。

    “过来了!过来了!”

    众人探头去看,只见巷子尽头出现一支队伍,前方有兵卒敲锣,横着长枪往两边推搡行人。给骑着彪壮大马的将军开道,樊鲁将军身披铁红色山文甲,头盔上镶刻虎头,白色冠缨好似芦苇的穗子飘散。

    这樊鲁膘肥体壮,也幸亏那马也肥,才能承受他小山一般的重量,特大号的脑袋塞在他特大号的头盔里面。他途径林祈年所在的院子门口,特意扭过头来扫了一眼,才让林祈年看到他的样子。

    樊鲁的目光扫过围观人群头顶,看到院子里去,塌陷的眼睛中带着纯粹示威的冷傲。他以为这位被他谋夺了兵权的林将军躲在院内里忍气吞声呢,没能想到那人就站在人群里,正双手抱胸欣赏这位先锋将军的遗容。

    林祈年看了樊豹头的脸一眼,便觉得了无趣味,只不过是个将残忍当做勇猛的公子哥罢了。

    樊鲁的身后是亲兵扛着的绛色牙旗,横幡上贴着斗大的樊字。这旗要比普通的牙旗要宽大那么一半尺,却还不敢违制去形似大将军的大纛。

    牙旗的后面跟着一队重骑兵,数量应该有七八十,然后是两辆载着家眷的马车,有士兵护卫在马车左右,车中女子从车厢窗口掀起帘子偷窥了一眼,随即放了下去。

    两百多名步卒零零落落地跟在马车后方,朝着街道尽头远去。

    林祈年望着远去的队伍捏着下巴,口中呢喃说道:“可惜了,貌美如花的家眷,可惜了,那一面绛色簇新的牙旗。”

    鲁将军的阵仗远去后,百姓们又开始畅所欲言。

    “希望鲁豹头去了凤西永远不要再回来,去糟害凤西娘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