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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穆紫霖出山

    仙枝易装出来,黄师木眼睛一花,呆在那里,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仙枝看着他惊讶的样子不觉笑了出来。只是片刻的功夫,仙枝就将自己妆扮成一个儒雅的书生,连走路的姿势都模仿得惟妙惟肖。看黄师木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仙枝对丈夫说:“难开口是吧,别多想了,在嫁你之前,我已想好,南下肯定是要随你同去的,甘苦与共。虽说我是女流,路上可能有所不便,所以我考虑再三才想出此策。我曾讲给父亲听,他也支持我。我懂医术,一路上谁若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用找郎中了,我们互相还有个依靠,总不至于让你一人骄阳烈日淒风冷雨,孤身走天涯。”

    听了仙枝这番话,黄师木十分感动,顿觉心头一热。若是这样,则一切难题都迎刃而解,他激动的将仙枝深拥在怀,动情说道:“此生得仙枝足矣,夫复何求。”

    这时小玉在门外咳嗽了一声,黄师木放开仙枝,小玉端茶走了进来。改妆易服这事小玉也是知道的,服装还是两人一同到裁缝店所选,这一下,如云开雾散,黄师木心中的顾虑荡然无存,高兴说道:“要不我们就这样一同去蒯大哥家走一遭,这事也和他说一下,可好?”仙枝说:“去就去,总是要见人的,也没什么难为情。”

    两人说着就要出去,也没叫上大板,小玉要跟随,仙枝也没让,直接叫她去医馆坐诊。这两天都没正常开诊,怕是有急诊误了事,二人走出院子,朝蒯家走去。

    蒯苏诚、贞慧、紫清三人正坐在院子凉亭里吃西瓜,三人已经是坐了有一会儿。贞慧面对着院门先看到了黄师木,刚要起身招呼,仙枝则做个手势止住了她。贞慧没看清是谁,只是觉得眼熟,一时呆在哪里。苏诚和紫清则是背对着院门,穆紫站起身来,端着一盘切开的西瓜要给弟弟送去。仙枝想和紫清开个玩笑,也不做声,就将手搭在紫清肩上,改变声音说了句:“姐姐要去哪里,”哪知这下可惹了大麻烦。穆紫清是谁啊,她自幼习武,身手非凡,头也不回,只当后面来个轻狂的书生将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这还了得。就在仙枝手要搭还未搭实的瞬间,她左肩一沉,一拧身子,同时双手托盘变单手,腾出一只手来,一个鹤形刁手,将仙枝右手腕锁住,脚底下就要进腿。她的手劲之大就是男人也受不了,仙枝痛得唉哟叫出声来。紫清扣她的手也感到过于纤细,不是男人的手,脚下就停住了,要不然加上这一脚,人就飞出去了。这一连贯性的动作,都是在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完成的,众人都看呆了。黄师木忙喊:“嫂子住手,这是仙枝。”紫清松手细看,笑出声来:“哈哈,这新娘子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小书生。”贞慧这下看清了是仙枝,只是不明其意;苏诚也愣在那里。紫清忙放下手里的一盘西瓜,扶仙枝坐下。贞慧才回过神来问道:“仙枝啊,你这是怎么回事?”仙枝的手给穆紫清扣得还有些疼,埋怨紫清出手太重。黄师木上前说道:“我和仙枝商量好了,三天后,我们一同南下,为了路上方便,改装易服。”

    其实,就在仙枝、黄师木二人还没进院前,苏诚三人就在谈论此事。贞慧和紫清也没想出有什么好办法来,都觉得为难。但苏诚心里明白,结果只有一个,仙枝必定会一路同行,至于会什么方式他还不知道。此刻看到仙枝的衣着装束,这下大家都明白了。苏诚拍了拍额头说:“我就知道,仙枝总会有办法的,在她面前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这下好了。”说着话,大家都笑了,气氛也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可突然,蒯苏诚止住了笑,表情也变得不自然,眼睛看着紫清不说话。黄师木问道:“大哥,有什么不妥吗?”仙枝也站起来说道:“不管路上有多难,我都一定要去。”蒯苏诚只是看着穆紫清,微微摇了摇头。

    贞慧也轻叹了口气,所谓知夫莫若妻。她知道丈夫心里犯难的是什么。到底是仙枝,是绝顶聪明,名字上的这个“仙”字可不是白来的,当她观察到穆紫清在蒯苏诚的注视下,脸一红,低下了头时,再将穆紫清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当即就明白了。五人中只有黄师木一人如坠云雾之中,不明不白。他还以为是大哥在责怪紫清,再看又不对,黄师木看不出原因,就把眼光转向仙枝。仙枝此时对身边人的反应全然不顾,坐在那里安然品着香茶。

    这时紫清抬起头看着苏诚,二人对视着,却是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贞慧打破僵局说:“紫清,怎么愣在那里了,快去给紫霖送西瓜啊,一会该不新鲜了。”这一句话若钟声敲响,惊醒梦中人。一提紫霖,蒯苏诚和紫清二人都面露喜色,两眼发亮;特别是紫清,刚才还迈着夫人步,这下飞也似的跑了起来,一连跑一边笑道:“有了,有了。”贞慧笑道:“又是发神经了。”苏诚看着一脸茫然的黄师木,知道自己失了态,忙点破迷局说:“兄弟,你想想看,就紫清这一手,你们二人都没办法应付;而此番南下,山高水远,路途艰难。尤其是过了杭州后,都是几百里杳无人烟的山地,那里可不比江南,万一路上遇到个歹人,你们怎么应付。你们南下寻木,还要出入深山老林,常有狼虫虎豹,你们如何应对。”听了这话,黄师木不语了。

    其实,在黄师木心中一直也是有此担心。从家来时工部本要派人护送,可黄师木觉得就是再多两个人也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且人多不仅开支大效率也低下。这其中大多数时间都是行走在路上,谁也难免要有个头疼脑热的,人多麻烦也多,到时是走还是等都为难。要找寻佳木良材,免不了是翻山越岭,自己师徒二人,来去轻松了无牵挂,若带着几位随从反而不好办事,因此就给推辞了。本来离京前,楚大板要将父亲传下来的那把黄花梨板斧放在背包里带上路,黄师木想了想还是劝止了。好在这一路上也都太平,他们也只在白天行走,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两人也都是依照马行进的速度计算着路程。可现在不一样了,多了仙枝,他就多了许多顾虑,可这事摆在细心的蒯苏诚面前,他是绝不会不考虑的。没想到就在昨日接亲回来后,紫清突然呕吐起来。苏诚以为是连日忙着张罗婚事,受了凉,本要去找仙枝给看一下,可一考虑仙枝新婚多有不便。还是贞慧看出了端倪,说道:“莫不是有喜了吧?”于是将郎中请到家来,把脉后果然道喜,已经是三个月的身孕。这就是刚才苏诚和紫清对视时都感到无奈。紫清也明白,要是在平时,她也乐意跟着南下,做一回行走江湖的女侠,保护三人一路上的安全;可如今有了身孕就不便了,就在两人互相对视着都想不出办法时,贞慧一句给紫霖送水果的话提醒了二人。对呀,紫霖才从扬州过来,年轻人正想着要找点事做,这不是拜天所赐吗,真是太好不过了,所以紫清大笑着跑去。

    听罢苏诚所说,黄师木感到处处都受到兄长的关爱,心中十分感激。他两眼望着大家,无声的表示谢意,同时也坚定了信心。此次南下,真是天助人帮,这一路所经之处,都很顺利,到了苏州更是好运连连。先是结识了蒯大哥,两人结拜兄弟;更以此为契机又遇到了仙枝,找到了一生的知己。黄师木当初之所以回绝何应瑞要他带随从的建议,是觉得自己体力好,虽不通武术,但做木匠的都臂膀有力,且手脚利落反应快,平常三两个人也还拿他没办法;再加上还有年轻力壮的大板,师徒二人互相照料,尽量不走夜路,足以应付意外的发生。可黄师木才看过紫清敏捷的身手,让他懂得了专业和业余的差距,原先心里的优势感瞬间荡然无存。到底是出自武术世家,紫清身手真是利害,自己差得可不是一星半点。他这才想起当年苏诚扬州郊外树林中遇险的事,自己又比他强在哪里呢,这才明白了安全的重要性。好在大哥早替自己想好了,听说紫清弟弟紫霖武功更是不得了,在他父亲教导下苦练十多年,若能得此人相助一同南下,这一路上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这里说话时,紫清已带紫霖跑了过来。紫霖才听姐姐说要让他护送三个人南下广州,十分高兴。这次从家中出来,就是想走远些,习武十年多了,一直想到外面去看世界,只是平时父亲看得紧不让出来。如今自己已长大成人,也是为让他能有个历练,父亲才同意他出行。要说年轻人气盛也有一定道理,紫霖也一直想找个机会检验一下自己功夫的实战能力,并以此来证明自己。如今机会终于来了,行走江湖就是最好的方式。

    紫清向黄师木介绍紫霖说:“这是我兄弟紫霖。至于功夫如何,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其它就不说了。”紫霖向黄师木施以抱拳礼问候:“见过黄大人。”黄师木连忙站起说:“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气,你以后叫我大哥好了。”

    紫霖又给仙枝施礼问候,仙枝起身还礼。再看紫霖,面目清秀、长相英俊,虽说才满十五岁,却身材高大,刚毅威武。紫霖脸庞红润,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鼻梁高直,唇红齿白,和姐姐紫清很相像,一眼就看得出是一家人。贞慧也很喜欢紫霖,让紫霖坐到自己身边,嘱附他道:“紫霖啊,你如果遇到强人打劫,怕不怕啊。”紫霖站起来拍着胸脯说:“不怕,有我清风剑在手,十个、八个靠不近我身。”蒯苏诚插话说:“靠不近你身不是主要的,关键你要能保护他们三人的安全才行。”紫清正要帮弟弟说话,也许是才吃了块西瓜,又开始反胃,呕了二声,跑到一边吐去了。紫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问姐姐怎么了。蒯苏诚笑笑不语,贞慧说了句没大碍的,过去扶紫清,众人都笑了起来。紫霖心里不明白,看又不好再多问,也坐下拿片西瓜吃了起来。

    黄师木对苏诚说:“大哥,中午这一船皇木已经发走了,这批木料还真不错,船老大说半个月就能到京城。我在这里又不好耽搁太久,想等两天仙枝回门后,我们就要动身南下。”蒯苏诚对黄师木说:“兄弟,哥哥知你身有重任,可再急也不差这几天,还是要多住段时间,现在正是夏季,等天气稍稍降点温再动身也不迟。再说这船‘皇木’不是已经发出了,很快就会到京城,也没有耽搁使用,若需要量大,剩下的我再帮你筹措就是了。”

    黄师木知道苏诚的想法,劝他说:“大哥,你应该知道我此时的心情,毕竟还担着责任。你没发现近些年的紫檀、黄花梨木料都小了许多吗?且不说和当年永乐朝时郑和从南洋带回的紫檀木比,就是与隆庆开关后进来的木料比,也差了许多。难道是产地的紫檀所剩不多了吗?若市场上只认这两种材,那随着用量的加大只会越采越小,越用越少。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我们还能再用多少年,除了这两种材质外还有没有可以替代的新木料,而我此番南下,就是要探寻个究竟。海南岛的深山老林里名贵树种何止这些,上天不会只赐给我们紫檀、黄花梨两种材质,名贵硬木总是相伴而生,与黄花梨一同生长的良材佳木肯定会有,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听了黄师木一番话,苏诚知道他决心已定,不好再挽留了。他心中感慨,同是工匠吃家具这碗饭,兄弟看问题起点就是高。自己只知道买料加工,却从没想过关注原料产地的情况。是啊,近些年来紫檀料也真是越来越小,是真没大料了还是其它什么原因。都知道这紫檀、黄花梨成材需数百年以上,可还没听说过有谁去种树;可要是只伐不种,再多的林木也终有用尽的那一天。而在那些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里,应该还有其它可用良材,作为工匠是应该了解这些硬木资源的生长和存量情况。可自己怎么就没想过这么多,现在苏州很多木坊还在用前人开发的包括鸡翅木在内的老三样。师木此次南下不只是采购皇木,还要去找寻能够替代紫檀和黄花梨的木料,这也是前所未有的壮举。这事要是真能做得成,可是天下家具人的一件大好事,也是工匠之福,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苏诚这样一想激情上来,有一种责任感在身,更为自己在其中尽了一份力而高兴,对这造福于子孙后代的大事要给予更多的支持。

    想到此,苏诚说道:“好,就听兄弟的。大哥也明白你身上担子的轻重,此番南下一路上还要注意安全;如遇到困难,京城太过遥远也不方便,你可捎信到苏州,大哥来帮你解决。好在这次有紫霖护送你们南下,我们大家也放心。”

    正是:潮落江平未有风,扁舟共济与君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