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中华之工匠 » 七十三、渡海到琼岛

七十三、渡海到琼岛

    当时苏扇曾作为贡品进贡给朝廷,时人以一把名扇在手而自豪,并成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仙枝所赠的这把折扇就是其中的精品檀香扇,当时在江南普通的檀香扇也值五两银子,更何况这是一把出自名家之手的扇子。

    令张谦感动的是,平日里接待那些来自各地的高官要员,无不是对自己呼来喝去,不受斥责已是万幸了,哪还有礼物相赠。他眼睛盯着扇子,一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竟不敢去接。黄师木为仙枝做事之细心和能善待每一位相处之人而感动,在她心里就没有贫富贵贱之分,尊重每个人的劳动。自己却没想这么多,不是不够重视,而是在细节方面有些欠缺。虽说仙枝作为女姓有其细腻之处,同时也是她的自我修养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人的职位虽有高低之分,可人格却没有贵贱之别,大家都是平等的,身份卑微的人仍可以有伟大的人格,也一样能赢得世人的尊重,一如夜空中的闪烁的繁星而让万众仰望。

    黄师木劝张谦道:“收下吧,只一个小物件,我们相处的这几日,你付出了很多,留在身边做个纪念。”张谦听罢,十分恭敬的接过檀香扇,作揖答谢。船家提前给准备好了休息的地方,众人挥手与张谦告别。船开始驶离港口,渐行渐远,黄师木站在船头,感受到了来自江面上的凉风,十分爽快。

    广州距琼州岛约三百六十多海里,我们知道当时明代海船航速约为一天六、七十海里,日夜兼程,也要六天的时间方能到达琼州岛。黄师木问孟海公:“船家,我们这艘船行驶的速度和当年郑和下西洋时的船比较,哪个更快些?”船主答道:“还是郑大人的宝船快些,听说当时的大海船可容纳将士二百余人,且还有诸多的生活用品及货物,稍小的八橹船至少也可容数十人。一船带多帆,到了远海时,大洋里的海风又大,往往顺风时一夜可行一百多海里。”

    黄师木听了船家的话后半晌无言,回到船舱躺下心里想道:当年郑和率领二百余艘海船组成的船队,七下西洋,如今二百多年过去了,现在的船竟不及当时的船,是今人不如古人,还是大明朝的国力衰退了。看来,还是郑和有福,赶上了那样一个波澜壮阔、风起云涌的变革时代,创造这样伟大的航海壮举是需要有开阔的胸襟和探索的勇气。自己也曾多次在梦中出海,驾驶着一只小木船,可总是划不到海的那一端。是啊,大海的那一端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会是满眼望不到边际的森林和参天的大树吗,林中有紫檀和黄花梨吗;这世间更为出色的良材佳木都生长在哪里,我们要去的琼州岛上还有多少黄花梨树,古里国紫檀产地又是什么情况,桑贾德一行人回到家后会带人广种紫檀吗……。也许是连日来的劳累,黄师木在遐想中进入了梦乡。

    夜色茫茫,海风涌动,海浪拍打着船板,哗哗作响,这有节奏的声音就如同音乐的旋律一样,船早已驶离珠江,进入了南海。由于是沿着海岸线行进,所以风浪不大,傍晚时分,黄师木一觉醒来,感觉头脑非常清醒,身体也很轻松。由于长期的手工劳作,他身体锻炼得非常结实,每天有规律的工作和睡眠形成一个良性循环。看到身旁的仙枝还在甜睡,黄师木没有惊动她,轻轻走出船舱。船工已在甲板上开始坐饭,新打的几条大鱼还在一边跳动不止。看黄师木走来,船工躬身问候,黄师木摆了罢手和船工说道:“这几天我们要吃住在一起,不必拘礼,常言道:同舟共济,要互相关照才是。”这时紫霖也从船舱出来,看到了这些鲜活的鱼,一时来了兴致,问道:“用什么捉到的鱼?”船工答:“用网啊,船在动,把网撒到水里,拖上来就是十几条大鱼,有时经过鱼多的海域,鱼会自己跳到甲板上呢。”从没见过大海的紫霖,感到十分好奇,赞叹道:大海真是太神奇了。可是他并不知道,自太祖朱元璋时期起,大明朝就一直奉行禁海的国策。

    这也是事出有因,明朝是我国历史上最早遭到海外侵犯的朝代,初期即实行海禁政策。洪武三年,明政府“罢太仓黄渡市舶司”;洪武七年,又撤销了自唐朝以来就一直存在的负责海外贸易的福建泉州、浙江宁波、广东广州三地市舶司,对外贸易遂告断绝。洪武十四年,下令“禁濒海民私通海外诸国”。自此,连与明朝一向交好的东南亚各国也不能前来进行贸易和文化交流。洪武二十三年发布“禁外藩交通令”;洪武二十七年,发律令禁止民间使用及买卖番货,禁止下海通番。

    为防止沿海百姓下海通商,大明律法还规定了严酷的处罚办法:不管是富商权豪及平民,有人敢擅自建造三桅以上的大船,或者携带违禁货物下海,前往番国进行买卖的人,就等同于潜通海贼,同谋结聚的罪行,按律处斩,当事人枭首示众,家人发配边远地区充军。对参与买卖外国商品的平民也不放过,谁若敢私下里同“番商”交易,买卖番货,必以重法惩处,洪武一朝长达三十多年的禁海政策,严重阻碍了大明朝对外贸易的发展。

    到了成祖永乐朝时,造船和航海技术在世界上都处于绝对领先的地位,主要还在于有成祖朱棣这样胸襟开阔的皇帝,才成就了这前无古人的波澜壮阔航海壮举。自永乐三年至宣德八年的二十八年间,郑和率领由二百四十多艘海船,二万七千四百名船员组成的庞大航海船队扬帆远航,先后七次出航远洋。船队前两次至印度半岛南端为止,后五次向西越过印度半岛,行抵中东地区,最远到达非洲东海岸的赤道以南。郑和庞大的远洋船队战胜了狂风翻滚、巨浪滔天的险恶海上环境,船队依靠着先进的航海技术不分昼夜前行,一部分进入了印度洋和大西洋交界的厄加勒斯特角,在那个没有机械动力而仅靠船桨和船帆的海船已经远远超过了利用季风航行的要求,创造了航海史上的伟大奇迹。郑和于宣德八年四月初在返航时病逝于印度西海岸古里,船队由太监王景弘率领,宣德八年七月初六返回南京。自此后,大明再无远航之举。

    到了嘉靖二年五月,由于日本两个朝贡使团在宁波为“入贡”资格问题爆发了“争贡之役”,使很多无辜的平民被掳杀。当时朝廷认为倭寇之患是由于开放市舶而导致,于是关停了所有市舶司,并专对日本实行“闭绝贡路”,禁止其入境进贡。由于这一事件的发生,导致了朝廷施行更加严厉的海禁政策。直到隆庆元年,还是由福建巡抚涂泽民上书要求请重新设立市舶司,将私下里偷偷进行的商品专卖改为允许公开进行商品贸易。这才始得隆庆皇帝宣布解除海禁,允许民间商人下海贸易,远贩东西二洋,史称“隆庆开关”。自此,民间私人海外贸易获得了合法地位,东南沿海各地民间海外贸易进入了一个全新时期,出现了一个比较开放的局面。

    站在海边遥望大海时,会使人心潮澎湃,心生无限遐想。而当真正置身于船上去体验海上生活则又感到枯燥乏味,没了新鲜感。举目四望,海天茫茫,人如无根之萍,体验着脚不着地的飘摇之苦,身体不稳心里发空,除了吃喝拉撒,只能躺在船上。就这样,直到第六天下午的申时,才远远地望见了岸上的巨石和大树,一行人经过了六天的海上生活,终于抵达了目的地,船还未停稳,紫霖就纵身一跃,跳上岸去,帮着船工接缆绳,固定拴船。

    上岸后有了从空中落地的感觉,踩在坚实的路面上,如同有了根,琼州岛就在脚下。

    海南这块热土有着悠久的历史,早在六千年多前,岛上的黎族先人就开始了农业耕种活动。汉武帝元鼎六年,伏波将军路博德和楼船将军杨仆平定了南越;三国时期,孙权派遣将军聂友,校尉陆凯率兵三万远征珠崖、儋耳,复置珠崖郡,属交州。唐高祖武德五年,在海南岛上设崖、儋、振三州。宋太祖开宝四年,平南汉,把和琼州毗邻的崖州并入琼州。明太祖洪武元年三月,明军挥师南征,元朝海南海北道和海南分府元帅归降,改乾宁安抚司为琼州府。

    正是:

    披星戴月展烟蓑,沐雨迎风渡大河。

    报晓雄鸡和唱韵,骄阳俊马笑狂歌。

    深山路险藏佳木,性定情真斩烂柯。

    重器本由良匠作,天工宝鼎要精磨。

    在海口码头上岸后,放眼望去,码头四周也都堆满了货物,港口贸易兴盛由此可见一端。这里有来自各地的商人,其中较多的还是海峡对岸的雷州商人,因地域便利原因,徐闻到此顺风时不到二个时辰即可抵达。从徐闻贩运而来的多为海南所缺的白米、耕牛和瓷器这些生活必须品和劳动用品,而输出的多为当地农产品及名贵木材。在距离最短的航线上,多数为民间小商小贩,他们频繁往来于徐闻和琼州岛间。小船的便利性在这片海域航行中更能体现出来,大船多为从南洋一带驶来的商船,它们来往经过需要在此补充淡水和食品,所以港口显得特别繁忙。海南也不乏一些有影响力的富商及土豪,商人以利益为重,只要有利润,有商品需求,他们是不会放过赢利的机会。而小商贩则是将些小批量的货物就地销售,码头上停靠着几艘大船,都是从南洋经此中转的洋商货船。

    仙枝这一路都在调整着自己的心情,短短的一个多月的时间,她从一个待字闺阁的少女,到嫁为人妇,再转身变成远走天涯的“清衣小哥”,差异之大,是平时想都没有想过的事。生活就是这样,它不会给你考虑和选择的时间,也不会给你特别的选择权,甚至还没有做出选择时就已经人在路上。你唯有努力前行,灵魂才能跟得上脚步行走的速度。当你偶然萌生出自己为什么会走这么远的路而心生感慨时,却已经身在天涯,甚至来不及细想这一路千山万水的行程是如何走过来的。天涯有多远?自然是极远的地方,已经快到天边了,所以才会“相去万餘里,各在天一涯”。而人毕竟是有思想的,若以脚步度量,则是万里之遥;若以心灵去感受,也只在夜晚一梦。虽然一路上栉风沐雨跋山涉水人很辛苦,可内心却很充实。这是因为你不再是孤独的行客,身边有了伴侣,感情有了寄托,灵魂有了归宿。与心爱人同行天涯路,本身就是一件庄严、美好且十分有意义的事。

    离船上岸的这一刻,仙枝知道,自己已经踏上了传说中的天涯海角之地,一时竟有了莫名的激动和自豪,连日来船上枯燥乏味的生活所带来的不适也已一并消失。黄师木也是一样,在船上的几天时间,身体虽然没有活动,头脑却半刻也未闲着。面对着这海天一色,让人浮想联翩,满脑子里都是深山老林和良材佳木。大家休息的都还可以,虽有些晕船,但反应并不强烈,只是连日吃海鱼让人有些不适应。好在才有些厌食的感觉时船就已经抵达目的港了。对于在船上生活的人来说,白天和夜晚的区别并不大,不是坐着就是躺着,身体虽没有运动,人却还是感觉很累,飘飘悠悠的,和在陆地上的感受完全不同,就像是无根的浮萍。可人一上岸,脚踩着坚实的大地,立刻觉得身上有了力气。灼热的南风迎面吹来,如今大家也只能靠双脚赶路,除紫霖身上背包里有个小箱子外并没有其它重物,四人一路快行,待赶到琼州府时已是傍晚时分,找到客栈后先吃了晚餐,洗漱休息。

    连日来在船上睡眠,头枕波涛,上下起伏,左右晃动,如同在一颗摇摆的树上栖身,没有一点安全感。几人也是初次坐船远行,都不习惯,直到双脚上岸的那一刻,才找回了感觉。原来,人终究是离不开大地,现在睡在硬板床上,却是实实在在的感觉,心里也踏实了,这一觉直睡到大天亮。

    黄师木起来已是辰时,他也不急。待众人洗漱罢,仙枝推开窗子看着外面的烈日,建议就在客栈用早餐。饭后黄师木让仙枝和紫霖留在客栈,外面太热,劝他们不要外出,自己和大板带着公文向琼州府衙走去。

    府城是依山傍水而建,“河口河”流经它的南门和东门前方,形成了一道天然的护城河。城池没有北门,其实府城在以前是有北门的,后来因为疟疾流行,人们害怕病毒是从北方的海上吹来的,海南话中甚至将疟疾称为“北寒”,于是人们便将北门堵上。府城不开北门的另一个原因是:明代倭寇、海盗活动十分猖獗,经常骚扰和掳掠海南岛沿海地区。

    正是:入乡随俗那伽定,佛魔到此尽平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