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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聆听,心的声音

    众人散开各自忙碌,齐符独自跑上塔楼,吹着冷风享受一个人的宁静是他最喜欢的事。

    趁此机会卑辽御叫住卑辽高,这对叔侄终于可以久违地促膝而谈一场了。

    “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那伯爵的名字呢。”卑辽高靠在沙发上向自己的侄子提着问,小小的沙发被他坐得满满当当。

    “他的名字叫唐寿,不过他更喜欢大家喊他伯爵。”卑辽御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高雅的西装看起来很绅士。

    唐寿是盈陵人,盈陵则是一座被历史埋没的的城市,它在统一战争前曾是凯撒斯帝国的交通枢纽城市,可战争结束后曾经繁荣的盈陵却从地图上彻底消失了。

    “…或许只有那场战争的亲历者还记着盈陵到底发生了什么把。”卑辽御说话时敏锐地注意到自己伯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于是他没再继续下去。

    “换个话题吧。”卑辽高一边说一边扭了扭高大的身子,他本想换个坐姿可身体传来的剧痛打消了他这个念头。

    卑辽御挠了挠头,他想换个不那么压抑的话题,可是思索间他却发现自己和伯伯之间除糟心事情外竟没别的可聊了。

    与此同时卑辽高注意到了侄子挠头的右手,他轻叹口气并向他伸出自己健硕的大手。

    卑辽御有些抗拒,但他的手臂还是被对方一把握住,名贵西装被缓缓拉起,几乎没了人样的手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没什么好看的。”卑辽御一下抽回了他的手,手腕上暴起的血管泛着青紫的颜色,环绕腕部的深色烙印记载着曾经发生的一切,这般惨状绝不可能是患病或受伤能够造就的。

    “锚点,不在你身上了?”卑辽高有些诧异地收回了手,他甚至不顾疼痛地挺起腰板来。

    眼看侄子没有回答,卑辽高急迫地再次追问,他雄厚的声音似乎隐隐地颤抖着:“不可能,世间还流淌着卑辽之血的只有你我二人了,锚点还能在谁身上?”

    面对伯伯的质问,卑辽御露出一副愧疚而抗拒的神色,他死死护着自己的手腕一下站起身来,卑辽高见势也扶着沙发立了起来。

    “伯伯你放心吧,我会守护圣者骸骨的,我也会带着卑辽一族的意志走下去的。”卑辽御并没有直接回答伯伯的问题,他的口气还是一贯的冰冷。

    卑辽御捂着手腕转身欲走,卑辽没有阻拦,他仅仅问了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你把玫瑰山庄转让我能理解,但你为什么要卑躬屈膝地去给别人当管家呢?”这是他多年以来对侄子的第一次关心。

    “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她是个很可爱,很勤快的人。”虽然卑辽御的话语间没夹带着丝毫感情,但一个柔情的笑容已洋溢在那苍白的发鬓之下。

    卑辽御回过头,他的样子似在问询意见:“我觉得一段感情中最重要的是关系平等,您说对吧伯伯。”

    卑辽高闻言若有所思,少顷后他微微点了点头,卑辽御得到肯定后便心满意足地推门离开,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卑辽高一人。

    这次轮到卑辽高欣赏背影了,他侄子留下的背影真的很苍老。

    别处的谈话不欢而散,厨房里的氛围却十分火热,狐元瑶穿着洁白的围裙一人打理着三个灶台,虽然工作量很大,但这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靠在一旁的楚倪有些尴尬地搓着手,她本想来厨房帮衬一把,但面前女仆堪称完美的业务能力让她显得有些多余。

    “您好,请问有什么事么?”狐元瑶面对三人多的工作量不仅不觉得吃力,还有闲工夫和突然出现的客人聊聊天。

    “没…没事,我是想帮你一把来着。”楚倪被这突如其来的问候吓到了,她没想到面前这女人竟还有闲工夫聊天。

    裙摆和马尾的舞动间一道道美味佳肴被盛了出来,楚倪看着面前的完美女仆不免有些自卑:“我看你手艺这么好,应该不需要我帮忙了吧。”

    “身为女仆这都是我该会的嘛,不过楚小姐的医术也是相当专业的哦。”狐元瑶一边盛菜一边和楚倪聊着天,那有些骄傲的天籁之音完全压制了楚倪沙哑的嗓音,这也是楚倪自卑的原因之一。

    说到医术楚倪想起来什么似的捧道:“话说你也懂急救来着,开放性伤口的清创和缝合都很熟练。”她亲眼见过这个女仆缝针,那精巧美观的缝线堪比专业的护士。

    狐元瑶羞涩的笑了笑,她一边炒菜一边有些小骄傲地回应道:“身为女仆这都是我该会的呀。”

    说话间狐元瑶露出了个有些娇羞的表情,悦耳的声音也焕发出了更多磁性:“阿御说医院不安全,所以要把伤员带回来托我照看,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裙摆摇晃得愈发欢快了,锅和铲在灵巧的手中翩然起舞,菜肴的香气渐渐弥散充斥了整个厨房。

    除了菜肴的香气外楚倪还闻到了一丝丝恋爱的甜味,那味道让她不自觉露出了个姨母笑。

    所有侍从都被遣散,玫瑰山庄也算是彻底清净了,空旷悠长的走廊中传来一轻一重两阵脚步声。

    唐宏富很惊喜唐窦竟主动来找自己,他深情地凝视着身边娇翠欲滴的姑娘,率先攀谈了起来:“小窦窦,那个叫【马拉克】的家伙我总觉得很熟悉,他好像和你以前的偶像同名来着呢。”

    唐窦闻言想起什么似地拍了拍手:“歌尔•G•马拉克…是吗…”说着她便露出了鄙夷的表情,那副样子也很可爱:“想到他我就来气,亏我当初还粉过他呢,没想到他是那种烂人。”

    唐宏富尴尬地挠着头,他的无心之言竟戳到了唐窦痛处,他本想向唐窦展示自己对她的关注,结果却闹出了这一茬来。

    唐宏富本不了解唱歌跳舞和偶像歌手,都是因为唐窦他才关注歌尔•G•马拉克,一身腱子肉也是效仿马拉克练的。唐宏富以为唐窦喜欢这种男人,可惜唐窦似乎并不感冒。

    提到【马拉克】唐窦便想起了唐宏富昨日的莽撞行为,她插着小蛮腰教训道:“爸爸说我们以后都得报卑辽家的名号来着。”她的口气似在问责,可看起来又没那么凶。

    “我唐宏富是唐家的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唐宏富的态度温柔又严肃,他对姓氏问题一直很看重。

    虽然现在唐家顶着卑辽一族的名号,吃着卑辽一族的赐银和优待,但在唐宏富心里他永远都是盈陵唐家的人。

    “随便你,只要别惹爸爸生气就好。”唐窦不理解唐宏富所谓的尊严和归属感,不过她尊重唐宏富的选择,这是她一贯的态度。

    唐家兄妹毕竟一起生活了十余载,唐宏富知道唐窦是不会为一小事来找自己的,他宠溺地问道:“小窦窦,这次来找我还有其他事吧?有什么要我做的?”

    “被你…看出来了呀。”唐窦低着小脑袋,犯错似地拨弄手指,看起来可爱又老实。

    “无事不登三宝殿嘛。”唐宏富被唐窦萌得心中酥麻,他不自觉地笑了出来,那是发自内心的笑容。

    唐窦闻言不再多做铺垫,她直入主题地问道:“你还记得昨晚的那位婆婆吗?”她看起来很担忧,似乎还有一丝丝愧疚。

    唐宏富点了点头,他在决斗的时候全神贯注,没有注意除对手外的其他事情。不过后来他听唐窦提过这件事,唐窦对此事很在意,所以他也暗暗重视了起来。

    “阿华不是去十字巷搬行李了嘛…我叫他顺便捎了封名片给那位婆婆。”唐窦说话时有些扭捏:“那名片是我自己乱拟的,装成是…慈善公司之类的…”

    阿华,是哪个?唐宏富在心中努力回忆,可他就是记不起阿华的脸。

    唐宏富从不记侍从的名字,他也很佩服唐窦能把他们一个个对应着记清楚,他发愣之际唐窦轻柔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们通过电话了,医院说是中风,治疗费和维护费都很昂贵。”唐窦补充这些时表情很严肃。

    话到此处唐宏富大概明白了唐窦的意思,他很积极地回应道:“那你还需要我做什么吗?我肯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咯。”

    “哎~”唐窦轻叹了口气:“爸爸给我的零用钱一共就那么点,我每个月还要固定给福利院捐一些,剩下的根本就不够帮她了嘛。”

    唐窦柳眉微皱,娇唇轻颤,楚楚可怜的表情看得人内心酥麻,唐宏富没有多想就做出了决定。

    唐宏富轻抚着唐窦的香肩安慰道:“没事,这件事交给我吧,那个阿婆的医疗费我唐少爷包了。”他的声音很雄厚,让人很安心。

    失去部分灵魂的人绝无可能再康复,唐宏富很清楚一切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他很愿意为唐窦花钱填这个无底洞。

    唐宏富的承诺让唐窦很高兴,她轻轻怼了唐宏富的胳膊一下笑着说道:“那晚饭后见咯~”那一胳膊肘很温柔,怼进了唐宏富心里。

    唐宏富想留下唐窦多聊几句,但抬眼间唐窦已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数米。

    唐宏富知道面前的姑娘早已心不在此,他收起了欲将抬起的手,而他面前的小兔子则蹦蹦跳跳地愈行愈远。

    唐窦去找齐符号玩了,冷清的塔楼应该会变得很热闹吧。

    不过玫瑰山庄中喜欢孤独的可不止齐符一人,此刻还有一个家伙正享受着清净,并且没有人敢打扰他。

    他是玫瑰山伯爵,是人尽皆知的神秘收藏家,也是一个名叫唐寿的可怜人。

    唐寿伫立在桌前发着呆,书桌上摊着一张发黄的国旗,蛟龙击于长空,坚盾立于其后,它明显就是凯撒斯帝国的国旗,

    “盈陵…”唐寿兀自嘀咕着,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令他窒息。

    唐寿经历过一场战争,他至今无法忘记呼啸的枪炮声,无法忘记业火中的城市,无法忘记曾经抵住脑门却杀死自己的枪口…

    那一幕在他脑中再次重演,像再次重播的电影,他不得不再看一遍。

    “求求你,我还有孩子!”他当时卑微地跪在地上,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他眉心。

    妻子倒在房间外,镶钻的婚戒染着血,没了光泽。

    蓝色的军装泛着海的颜色,让唐寿如溺水般窒息,面前的军人高大得像个巨人,自己却矮小得和蝼蚁无异。

    “嘭!”

    子弹擦过他的头顶,打碎了身后的画,正中画中人的眉心,那曾是唐寿最满意的画像。

    气氛冰冷得可怕,枪炮齐鸣的死亡交响乐盖过小唐宏富孱弱的抽泣,盖过了唐寿口中的谢谢。

    他带着儿子逃走了,身后的开枪声,惨叫声,爆炸声是献给盈陵的镇魂曲,是对生命最大的亵渎。

    他活下来了,可他也不再会笑了,他曾和儿子说过:“只要有彼此的地方就是家。”

    只是这句话他自己都不相信。

    “罢了。”唐寿嘀咕着离开书房:“至少我还能给孩子们相对安逸的生活,已经足够了。”他边走边以阿Q精神自我安慰。

    不管凯撒斯帝国在唐寿心里是否还活着,这个国家在现实层面终究已是死了,残酷但无可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