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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唐父去世

    一九九零年八月二十日。

    这是一个秋天的早上,晨雾的潮湿中带着丝丝凉意,高低起伏的山峦笼罩在一片白蒙蒙的雾霭之中。

    从山上往下看,零散的村落分布在沟沟叉叉之间。有的在沟底的平洼处,有的在半山腰。随着各家各户的生火做饭炊烟便袅袅升起,好闻的秸秆味儿飘散开来。

    这里的村子不叫村子,叫营子。

    站在山梁上往东边望是飘带一样的白城子河。此河发源于NMGNMQ,流经南塔子乡、白城子镇、广顺德乡,往南并入牦牛河入了阜新地界。

    白城子镇是周围几个乡镇中较大的一个镇,东临台吉营乡,北邻南塔子,西边和东国老镇接壤,南边和广顺德、井巨永乡相连。

    白城子镇一共八个村,二十三个村民组。

    最大的村是镇北边的东拉沟村,有六个村民组,分别是东拉沟、山嘴、西沟、哈尔脑、沙金沟、生金沟。

    东拉沟村民组居中,在南北两山的夹洼处。

    北山是煤矿,属工业户区,矿区占据了大半拉儿地面,旁边是矿区家属院。

    南山又叫南洼,东拉沟村民组的耕地大部分在这里。南山下是村民居住区,和北山的矿区家属院遥相呼应。

    北山煤矿井下抽出来的水顺着排水道在两山之间的河道流过,这条按时间有规律流动的细河把矿山和营子划分开来,南面是东拉沟村,北面是东拉沟煤矿,一河之隔,工农分明。

    唐岩家在南山靠西的半山坡上,后面有条土路,沿土路往下走过了老生产队,就到了北山煤矿大门口。

    从他家前面往东走是条小路,穿过营子可上南山。

    他今天去镇高中报到。

    此时他已经走出营子上了公路,沿公路走十里地到白城子镇需要一小时。

    白城子镇在过去是王爷府,清朝后期一个王爷的辖地。

    王爷府的土城墙还在,方圆二里地,四四方方的,依稀可见当年王爷府的雄壮与威严。

    城墙内建有内府,过去王爷住的地方,现在是镇政府。已经看不到过去王爷府的景象了,只剩下一个老戏台在诉说着过去的辉煌。

    镇高中在内城东北角,东面和北面的校墙就是老城墙,三米高四米宽,上面张着成排的榆树。

    校门在正南面,唐岩没走校门,北城墙那有个豁口,可以直接进去。

    进到里面就是高中了。

    唐岩对这熟悉,因为高中后面是北洼,白城子镇最好的一片耕地,其中一百多亩是东拉沟村的,有他家三亩。每年种地、铲地、收秋时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来到高中这里看看,感受一下这里的校园气息。

    这可是白城子镇的最高学府。

    唐岩穿过豁口进到校园,走过食堂,顺着东边城墙的小路往前走。

    小路长一百五十米,前面是教室,教室和食堂之间是个大园子,足有二十亩地。里面的玉米快收成了,金灿灿的玉米棒子瞅着喜人。

    “这玉米真他妈好,要是我家的就好了,能卖三千块钱。”唐岩心里说着。

    校办公室后面,前来报到的新生都站在那看贴在墙上的红纸,红纸上有新生的名字和班级,都在找自己的名字。

    唐岩站在人群外面看了看没往前去,因为他知道上面没自己的名字。

    他直接进了办公室走廊,找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敲了敲门,里面传出一声“进来”之后他推门走了进去。

    “找谁?有事吗?”教导主任老冯问。

    “我是报到的新生,姓唐,叫唐岩。”唐岩介绍自己。

    “哦,找我有事?”老冯问。

    “是这么回事。”唐岩说着从兜里把自己市一中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递给老冯,说道:“这是我的一中录取通知书。”

    老冯接过去看了看,惊讶的说:“你这成绩不错呀,全市能进前十,怎么来这了?上一中多好,咱们北原重点,念一中就等于考上大学了。”

    唐岩笑笑说:“家穷,念不起,交不起学费。”

    老冯一下子愣住了,错愕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学生。

    八月份的天气很热,人们都穿着半袖。

    唐岩上身是一件灰色劳动服,是同学李杰在煤矿上班的老爸发的,李杰要过来给了他。劳动服结实、抗磨,一年两年穿不坏。

    唐岩总穿着这件劳动服上山干活,砍柴的时候树枝子刮不破。

    他就两件上衣,除了这件劳动服还有一件过年时买的夹克,夹克留着有事的时候穿,平常日子不穿。

    下身是一条草绿色军裤,屁股已经磨坏了,打着补丁。补丁是大姐给打的,大姐家有缝纫机,为了结实在补丁上来来回回密密麻麻的缝了很多道,像纳鞋底子似的,这样结实不容易磨破。

    脚上是一双高腰的黄胶鞋,光脚,没穿袜子。

    老冯打量了半天,怎么看都觉着唐岩是个庄家把式而不像学生,只有在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才感觉这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这是个家穷念不起书的孩子,看这成绩是个好苗子。老冯心想。

    “你找我的意思是——”老冯问。

    “是这回事,咱们校要是能给我把学费免了我就念,要是不能免就不念了。”唐岩直接道。

    老冯不禁又打量一下唐岩,然后看手里的录取通知书,心里合计今年招生情况不错,有不少好学苗,但是像这样的还真没有,应该留下来。三年后他要是考上个好大学学校也跟着荣耀,兴许白城子高中一下就翻身了也不一定。

    “半年学费才二十块钱。”老冯说。

    “二十块钱我家也没有。”唐岩道。

    “你家东拉沟的,农业户还是工业户?”

    “农业户,我家是特困户,小学和初中都免学费,有扶贫证。”

    “国家是有政策,但扶贫证只管小学和初中,不管高中。”

    “我知道,所以来找你。”

    老冯看着这个根本不像学生的学生问:“你父母呢?”

    “我从小没父亲,母亲眼神不好,在家。”唐岩回道。

    “哦——”

    作为教导主任老冯有权利给困难学生减免学费,但是他想观察唐岩一段时间,于是说:“你先报到吧,期中考试之后再决定免不免你的学费。”

    “你还是直接答应吧,要不然我心里没底。因为期中考试的时候正好收秋,我得在家干活上不了学,兴许参加不了考试,怕你看我没成绩开除我。”唐岩说,眼神很平静。

    “你家就你一个孩子?”老冯问。

    “六个,五个姐姐,四个出嫁了,五姐今年刚上师范,家里就我和我母亲。”

    老冯皱了下眉,心里说这是个有心有肺的孩子,于是说道:“好,把你的学费免了,报到吧,去四班,好好学习。”

    “谢谢主任。”唐岩后退一步,给老冯深深的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