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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苦三年

    葛剑红在离开唐岩家的时候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要给唐岩母亲留下,老太太说啥没要。

    “咋能收老师的钱呢,你能来我就挺高兴。另外跟你说老师,我们家是困难点儿,但还生活的过去,这钱不能收,心意大娘领了。”

    唐岩母亲把那张带着伟人头像的百元人民币塞回葛剑红的手里,并用力不叫葛剑红再塞回来。接着说:“应该留你在家吃饭的,嗨,穷家薄业的也没啥好吃的,今儿就不留你了。等过年的,家里杀猪杀小鸡,蒸粘豆包,到时候来呀。”

    老太太的话叫葛剑红的鼻根儿一阵发酸,眼泪便噙在眼圈里打转转儿。

    从唐岩家出来后葛剑红骑着自行车往回走,寒风从身旁吹过,卷起道路两旁的树叶子在低空中打着转,刮向旁边光秃秃的庄稼地。路两旁的杨树灰突突的摇动着遒劲的倔强,和灰色的天空呼应着,抗争着,向往着春天的来临。

    大地、山梁、起伏的沟壑和轰隆隆的煤矿,还有远处晃动着银色冰面的白城子河,此时都蛰伏在冬天寒冷的肃杀之中。

    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葛剑红在下了南山的大梁后碰到了放学回家的东拉沟学生,有李杰、张丽华、王美华、王永胜等人,这些学生都一一的和她打了招呼。

    她没碰到唐岩,说实话她有点怕碰到唐岩,因为她知道唐岩不喜欢她去他家。

    她在庆幸没碰到唐岩的时候突然想起唐岩没有自行车,一直走着上学的,这时应该刚出校门不远。

    于是她想是不是给唐岩买台自行车呢?

    她转而又想以唐岩的性格即使自己买了他也肯定不会要,这点从他母亲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此时她不知怎地突然在脑海里冒出初中时学的一句话——廉者不受嗟来之食。这句话在今天似乎得到了真正的诠释。

    但她确实想为唐岩做点什么,实心实意的那种,这倒不是说她要报答或者是同情唐岩,就是想做。

    一路上葛剑红并没有碰到唐岩,她走的是公路,唐岩走的是小道儿。

    葛剑红回到学校后她把自行车还给高姐,然后回寝室拿了饭缸准备去食堂打饭,出来时见音乐老师张大胜正站在门口等她。

    她冲张大胜笑了笑,随后俩人便相跟着往教师食堂走。

    “听高姐说你去东拉沟了?”张大胜边走边问。

    “嗯。”葛剑红道。

    “没听说你那有亲戚呀。”

    “没亲戚有学生。”

    “又学生?”张大胜一时狐疑,没明白葛剑红的意思。

    “我去学生家了。”葛剑红解释道。

    “去家访?”

    “算是吧,但不全是。”

    “你也不是班主任呀。”

    “不是班主任就不行家访了?谁规定的?”

    张大胜讪讪的笑了。

    食堂今天的伙食不错,有鸡肉炖土豆、大白菜炖豆腐,外加一个炒芹菜。吃饭的老师不多,一共九个人,四女五男。

    张铁军也在,看到葛剑红问:“这快回来了?”

    “唔,事办完就回来了。”葛剑红说。

    张铁军已经吃完了饭,他走到葛剑红和张大胜的桌前坐下,对葛剑红说:“‘黑土地’的第一期稿件已经收上来了,我看了一下,有不少好文章。”

    我们在前面讲过,“黑土地”是校团高官耿春华以学生会的名义抻头搞的,由刚加入学生会的宣传干事赵峰主抓,负责审稿的是张铁军和语文组的葛剑红跟高老师。

    张铁军是位文学爱好者,曾在《诗刊》上发表过诗歌,在白城子高中算是小有名气的诗人。

    他审稿一方面是有这方面的能力,另一方面是想调到东国老的铁矿初中去。

    提起铁中算是北原市比较好的初中了,背后有东国老铁矿支撑,在工资和福利待遇上要比白城子高中好出很多,并且给老师分配住房,试想哪个老师不想去?

    张铁军在毕业时就希望自己能被分配过去,奈何他是白城子镇出去的学生,按师院的招生规定是哪来的回哪,没办法,只能回到白城子来。

    他想先在这高中干着,然后再慢慢找门路调到铁中去。

    使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学生赵峰的父亲原来就是远近闻名的东国老镇镇长,这让他禁不住暗自高兴,想这是个机会,可以借学生光儿走个后门,争取通过赵峰的父亲把自己调到铁中去。

    他这样打算,并且已经借家访的名义和赵峰的父亲赵振国接触了一次,给镇长留下了还算不错的印象。

    现在赵峰负责“黑土地”他当然要鼎力帮持,其目的自然是不言而喻。

    哎,咋说呢,公平公正的讲张铁军的这种想法以及行为不是不对,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不想找个好单位呢。

    但总觉着别扭,似乎不该是为人师表的老师所该为的。

    葛剑红在张铁军说完之后问:“给高姐看了吗?”

    “还没,赵峰在放学时刚送来的。”张铁军说。

    “哦,一会儿我看看。”

    “我给你送过去。”张铁军殷勤而热情的说。

    “不用,我到你那取。”

    葛剑红对张铁军表现出来的殷勤有些反感,但没在脸上表现出来,而是用和张大胜说话给闪过去了。

    张铁军见人家俩人唠上了便有些不自然的站起身,用复杂的目光看了一眼俩人后讪讪的走了。

    “听说他要往铁中调。”张大胜在张铁军走出食堂后小声的对葛剑红说。

    “是吗?没听说。”葛剑红说。

    “铁中可不好调,一般人进不去,除非门子特硬。”

    “硬到啥程度?”葛剑红开玩笑的问。

    “教委得有人呀,并且是一、二把手,再不有特殊的社会关系也行。”

    “要是和校长亲戚呢?”

    “那也够呛。”张大胜摇了摇头,说:“我家虽不是东国老的,但我在铁中念的初中,论着校长我还得叫二舅呢。毕业安排工作的时候找他根本不管用,人家调镇党委去了。”

    “呵呵,你是生不逢时。”葛剑红替他惋惜。

    “我对去铁中兴致不高,再说那也不缺音乐老师。”张大胜倒挺淡然。

    “那条件比这好呀,再说工资也高。”

    “那倒是,主要原因是调过去得有钱,没三万、两万的想都别想,我要是有三万、两万的直接调市里好不好。”

    “也是哈。”

    两个人吃完饭从食堂出来,张大胜直接回了寝室,葛剑红到张铁军那里取了稿件后也回了寝室。她今晚不监堂,正好有时间审稿。

    稿件大部分是高一和高二的学生写的,高三是毕业班,学习好的忙着备考,没时间做这些事,等学习不好的都在熬时间等毕业,再不就是抓紧时间处对象,谁会闲着没事投稿?

    当然也有投的,写的还很风趣,如打油诗,现摘录一段以作谈资。

    高中三年随风去,

    大好青春付东流。

    莫谈考学大理想,

    回家种地加放牛。

    知音同窗整三载,

    日思夜想一千天。

    如今风吹分手季,

    哪知空做放牛郎。

    呜呼呜呼,哀哉哀哉!

    葛剑红看完之后在上面的空白处写了评语:虽不能发表,但绝对是感悟之笔,可以引之告诫学弟学妹,莫负三年好时光。

    高中苦,苦三年,强似去苦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