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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若见花

    黑暗中行进良久,却见一村庄灯火通明,阴阳师眉头轻皱。

    这是曾经阴阳寮成员的据点,十年前阴阳寮的大部分人员都迁入地狱之中,阴阳师本身就是行走在阴阳两界的职业,比起现世地狱与其更加亲和,数千人的日常作息自然就形成了据点村落。

    但在最后的灾难里应该被灭村了才是,通明的灯火莫不是妖邪的陷阱?

    不过细想之下这里还有比她更大的妖邪吗?对付自己一个小小的阴阳师何必用什么陷阱。

    村口的守卫依然伫立在自己的岗位上,二者竟然时不时的侧身交谈,只是细看之下每次交谈的口型与频率都是相同,更像是两个人偶。

    贺茂从衣袖中取出两片柳叶放在眼牟之上。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隐身术的一种,自身连同小鸟的身形连带热量、气味都全部隐去,就这样他踏入了大门。

    “贺茂大人,欢迎您归来。”

    只剩眼白以及满布尸斑的守门人如同往常欢迎此处的业主一样,着实惊了一下贺茂。

    难到术式没生效?回头凝望门口两人寻思着要不要来一发破邪咒给超度了。

    但门口的守卫在问候一次后再无动静,刚才的声音更像是错觉,对,一定是错觉。

    贺茂小心翼翼的走入村中,他猥琐的潜入了,然后他被发现了。

    村民甲:“贺茂大人贵安!”

    村民乙:“贺茂大人贵安!”

    村民丙:“贺茂大人贵安!”

    麻了,麻了,我贵安你个大头鬼,人人都能看破不说了,又怎么人人都知道我是贺茂家的阴阳师。

    贺茂索性取消了隐身,懒得在术式上浪费自己的灵力维持。

    取消后所有村民依旧没有变化,除了最初的打招呼外再也没对他做任何事,而是各自做着自己手中的事,就好像他并不存在这里一样。

    如若不是他们隐约可见的尸斑和没有丝毫生气的眼球,真以为这是个活人的村子。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古怪,贺茂有种很不好的感觉,就像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一样。

    “都是寮主的任务罢了。”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指派自己来进行这次任务,细想之下自己并不是业务能力顶尖的阴阳师,甚至可以说业务能力很渣,干饭能力倒是一流,除了偶尔顶撞寮主,偶尔开会睡觉,偶尔上班迟到,还有几次不经意术士目标错误杀了寮里养的阴阳鲤,不过也没浪费啊,那天大家不是都吃了吗,寮主一人还吃了好几条。

    嘶,这么一想难到寮主是要杀了我减少寮内人员工资开支?不敢想,不敢想。

    一想更害怕了,现在他只想快点完成任务回去。

    好在村落的格局并不复杂,中央神社外的常樱又格外高大显眼。

    越过中庭的常樱所在,便是祭坛。中央泰山君立于祭坛之上,贺茂走上了祭坛,招来随行的青鸟。

    抚摸青鸟尾羽与头部各三次,随后青鸟张开嘴,一个卷轴被从中吐出。

    贺茂打开卷轴,咬破手指一滴鲜血滴落在卷轴中央,原本空白的卷轴浮现出一个大大的“封”字。

    “以阴阳师贺茂之名,解。”阴阳师手捏桔梗印在卷轴上画出五角,随后封字变成了“解”字。

    一堆物品凭空出现,而后只见他双手合十,头颅低垂,开始吟诵祭文。

    “贺茂家阴阳师,贺茂忠行,献上银钱二百四十贯、白卷一百二十匹、法螺一对、太鼓一对、魂铃一对、白马一匹、玉署三牲。

    如上,谨启泰山府君,告以至高之神,弗请府君怜之。”

    三次之后,祭祀完成,随后祭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玉符出现在祭品消失的地方。

    这正是此行的目标之一,唤作“玉律”。

    “不就是把钥匙吗,干嘛藏的这么隐秘。”以泰山府君祭的祭祀要求,祭文规定只为前半段,祭品却一点也不能少,只是为了藏一把钥匙。

    这确实不是普通人能想出来的方法,但凡错一个东西钥匙都不会出现,在地狱中没人会刻意收集这些祭品,也不会有人想到祭文只能念前半段。

    “你们阴阳师做事还是如此谨慎又如此大意。”不知何时外边的尸体劳作生活的声音完全消失,寂静之下,清冷幽寂的声音在贺茂的耳边响起。

    贺茂先是一惊而后一愣立马从怀中掏出符纸三张符纸头也不回的向后扔出。

    结界符,先构筑一个防御结界,防止自己被偷袭吃刀子。

    驱邪符,先拍一个管他有没有用,拉扯下争取反应时间。

    神行符,加速自己反应能力与提高行动能力,拉开距离。

    论实战,没人比得过我贺茂,没有人,我们阴阳师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流程很正确,理想很丰满,没有回头是防止对方通过窍侵入自己身体或是诡异邪术达到生效条件,三张咒符瞬间启动也确实是阴阳师中的佼佼者,但现实很骨感。

    枯枝如箭像子弹穿透玻璃一般,瞬间突破结界符的防御,而后的驱邪符碰触到枯枝直接燃成了灰烬,最后的神行符虽然已经生效但依然不能让他有足够的反应。

    刺入、贯穿、挑起一气呵成,树枝将他举起扭转了过来,此时终于看清了来者。

    一席血红尸衣爬满蛆虫,尸衣下一身白骨,唯独头颅秀美异常,妖异的白发无风自动,瞳孔中是嗜血与疯狂的猩红。

    贺茂瞳孔紧缩,在进行任务之前,他看过阴阳寮内的相关资料,这正是造成当初团灭之祸的妖邪,被伊邪那美白骨尸衣污染异化彼岸花妖。

    “阴阳师你叫什么名字呢?”彼岸花将他举到面前,修长如玉的白骨抬起他的脸颊,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熟悉。

    名字对阴阳师来说是很忌讳的东西,它能用于很多咒定位对象,单一知道名无所谓,但稍有不慎再被对方多种信息综合定位,那就是精准打击。

    但形式比人强,感受着对方身上浓郁到极致的虚化气息以及澎湃的妖力,他选择了说实话。

    “在下贺茂,贺茂忠行。只是个刚刚继承这个名字的小阴阳师,对你也构不成威胁,要不您放了我吧”可怜弱小又无助但是很骚。

    修长的指骨在他的脸上轻轻的划过,鲜血从伤口涌出,手指沾染了些许送入口中,似是品鉴似是回味。

    贺茂头皮发麻嘛,这老妖婆该不会是想吸干他吧,虽然自己是个颜狗,这只妖怪的颜值堪称顶尖,但跨种族这种事,爱不来爱不来,告辞。

    “你的确不是他。”清冷的声音里多了些情绪,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从中感到了憎恶怀念以及可惜。

    “对对对,我只是个小喽啰,完全没前代的能力,要不您放我走,我保证这辈子都不来这里。”显然贺茂的求生欲极强,为了活嘛,向妖怪求饶不寒碜。

    看着他讨好的模样,彼岸花只是觉得一阵厌恶,对比曾经雄才大略的他这贪生怕死之徒简直侮辱了这个名字。

    阴阳师的核心是名,名代表着传承的力量乃至品格。

    彼岸花对他失去了兴趣,藤蔓将他捆住直接扔在了原地,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想在这个渣滓身上耗费时间。

    卷起了落在不远处的玉律,就此消失在了迷雾中。

    “乎,总算逃过一劫,下次一定要多带两条裤子,每次都差点。”但就在他庆幸之时,之前的村民不知何时已经将这里团团包围。

    较之前的僵尸状态此刻显得狂暴异常。

    黑色的尸斑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中生长出的绿色植物藤蔓。

    藤蔓的根茎在皮肤下蠕动,原本略显僵直的躯体却灵活起来,根系替代了部分坏死的经络,现在完全由植物操纵着这具尸体。

    看着危险逼近,贺茂想要挣脱捆绑自己的枝干,灵力加持下非但没有挣脱,反而使其生出许多倒刺刺入血肉之中。

    “该死,这妖婆根本就没想过要放过我。”

    情急之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只能使出自己的绝活。

    只见他脱掉自己的鞋子,又用脚趾从鞋子中夹出一张符纸来。

    金乌玉兔剑符,居家旅行短绳开锁必备,别问为什么符纸藏鞋底,被关禁闭关的多了自然也就悟了。

    脚趾夹起的符纸通过灵力激活,符纸化作一柄一阴一阳的短剑,贺茂熟练的用脚夹起快速来回切割,中间顺带躲过了扑过来的僵尸。

    几度翻滚之下捆绑自己的藤蔓总算被切割开来,虽然姿态很狼狈,但结果还是好的,只是插在身体里面的部分插得更深了些。

    双手终于空了出来,将脚上的剑扔到了手上,随着灵力的注入,短剑化成三尺青锋,又咬破手指将血液涂抹在了剑身。

    血色的雾气从剑身上蒸腾,虚幻的血雾将剑身再次延长,而后,斩!

    此术名为拜泪,克制一切不死邪物。

    血红的剑锋将周遭的僵尸全部拦腰斩断,几番挥舞之前将包围自己的僵尸全部清空。

    贺茂自己也因强行调度灵力导致身体内的根扎得更深了。

    “总算结束了,她怎么这么慢,等着给我收尸的吗?”之前躲开千影是依照寮主的吩咐不能让外人看到阴阳家的秘辛,但早知道这么危险谁还在乎啊。

    贺茂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还插着的部分,得感觉把它取出来,凡人之躯就算有超凡之力还是太过脆弱,没有用能量体替代脏器,能量循环替代血液循环,失血过多与重要脏器破碎都能要了他的命。

    治愈的药与符生效都很慢,这不是游戏,磕个血瓶就能把血条拉上去。

    本想自己拔出插入的枝干但血肉也要被一同拔出的感觉让他深感不妙,内视之下果然枝干长出了新的根与自己的血肉缠绕在了一起,难怪流血量这么少。

    但情况只有更坏了,被斩断的僵尸从体内伸出无数的藤蔓互相连结在一起,散乱的尸体在根系的拉扯下重新聚集到一起形成一个新的庞然大物。

    此刻贺茂才明白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支撑尸体的并非是不死的属性,而是来自体内彼岸花孢子的生命,没有将拜泪的血雾浸染到植物的核心是杀不死他们的。

    看着尸骸逐渐汇聚成的异型巨人以及逐渐覆盖住全身的藤甲,一种极度不好的感觉在贺茂心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