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世道
孙盼盼哪知道跟了自己一个月的绿柳，居然还是冷卿尘的一朵大桃花。
绿柳平日话少疏离，只以为她是性子清冷。
今日冷卿尘让她教自己习字，她还感叹原来人家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才与别的婢女不同。
绿柳格外认真，甚至有几分严厉。
原本打算敷衍一下的孙盼盼，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横竖撇捺练起来。
一面写一面念叨：一钱半银子没了……哎呀，又是一钱半没了！
写了六张纸之后，孙盼盼干脆撂笔：老娘不写了！
“少夫人可是累了？”绿柳问。
孙盼盼摆摆手：“不是累，是疼！”
“小姐我帮你揉揉！”桃儿忙过来，“可是手指疼了！”
孙盼盼捂着胸口：“我心疼，太疼了！”
此话一出，可把桃儿吓坏了，她还以为孙盼盼的旧疾犯了，忙翻箱倒柜去寻药：“之前的药粉呢！我记着就收在这了呀！”
“少夫人有旧疾？”柳绿看桃儿这阵仗，不由分说便拉起孙盼盼的手，搭起脉来。
孙盼盼下意识想挣脱，却不知绿柳看起来文文弱弱，手劲儿奇大：“别动！”
“这……”少时，绿柳放开她的手，“奇怪，并无不妥啊！”
再看她心虚的表情，似乎明白了几分：“少夫人若是不想写了，就歇一会儿吧！”
孙盼盼猛点头：“极好！”
这时外间的婢女来报，说青五又领着那牙行的人来了，有二三十人。
“让他们到院子里等我！”孙盼盼一听，来了精神，“让青五先进来。”
青五安排他带进来的众人在院中侯着，又留下几个小厮看着他们别乱跑，才进了客厅。
“辛苦了，先喝茶！”
“谢少夫人。”青五喝了一口，“人都在前院，少夫人可以挑选了。”
“不急！桃儿你先去罢。”
方才青五还没进来，孙盼盼已经给桃儿布置了任务。
很快一盏茶喝完了，孙盼盼又让人给青五续上。
“少夫人，”青五不知道她留自己在这做什么，心中疑惑，“可是有话对青五说？”
“没有啊！”
“那少夫人是对这些人不满意？”
“也没有。”孙盼盼摇摇头，又问，“你有事要忙？”
青五愣了一下，他自然没什么事，不过是想快点回公子跟前复命罢了。
“属下无事。”
“没事那就随我再等等。”
又是一盏茶功夫，眼看快到午时了，太阳愈发热烈起来。
青五不知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只得耐着性子再次端起茶杯。
“小五，稍安勿躁。”绿柳亲自端着茶壶来给他续水，“少夫人有自己的安排。”
青五看到绿柳给他使眼色，突然变得不那么着急，只不过喝茶的速度更快了。
这时，院子里有人站不住了：“李叔，这主家怎么还没人出来，都过了半个时辰了。”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个头瘦高，白净的面皮此刻被晒得微红。
被唤作李叔的，茫然摇摇头：“不知，你少说话，安静等着便是。”
富贵人家就是这样，不太把下人当回事儿。昨日见那少夫人，明明很亲和的样子，或许是被什么事儿耽搁了也未可知。
只是不止这个青年等不住了，大部分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天气虽然没前些日子热，这近午的日头也不饶人。他们站的地方，没有遮阴棚，也没有地方坐下来歇息，难免难捱。
“小哥，咱们可以去那里坐坐歇会儿吗？”一个四十来岁的长衫中年男子，终于打破了诡异的氛围。
他说的地方，正是不远处的圆桌处，正好在两棵大树下。
小厮也不知道少夫人这边的意思，正犹豫着，听一个小丫鬟脆生生道：“自无不可！请便！”
说话的正是桃儿，她也站在廊下有半会儿了，还以为小姐让她来白等呢！
中年人施礼道谢，自己却转身扶住一旁的一位老者：“您先过去歇会儿。”
原来他看这老人似乎站立不稳，才出言询问。
他一动，立即就有人也动了。
七八个人快步向树下走去，当先的正是询问李师傅的那个年轻人。
树下可只有四个凳子，走慢了可就没座儿了。
反应慢些儿，胆小些的，心中顿时觉着亏了。
中年人搀着老人，终究是落到了后面，见此情况也只能叹了一声。
也罢，没有凳子，地上也行，到底是在树荫下。
只是等到他们走到树荫下的时候，阴凉处也已经没有了。
他便向最近的一个长脸年轻人商量道：“可否让老人家坐下缓缓……”
“我也乏了，凭什么让？”长脸说着打量了老者一眼，“年纪大了，就不要出来找事做了，在家颐养天年不好么？”
旁边一个汉子也道：“这小兄弟说的是，我劝您还是回吧！身体不行，主家也不敢用呀！大家说对不对？”
周围的人怕火烧到自己身上，都默不作声。
年轻人见没人应和，便跟着搭腔：“这个自然，如今像咱们这样的年轻人也都难找到事做，您还是别来凑热闹了。”
这一句话，正说到大家心坎里。
主家只说招人，又没说招多少，说不得只挑那么几个，竞争对手自是越少越好！
于是便响起三三两两的附和之声。
中年人气笑了，正要开口，那老者却攥住他的袖子：“莫气，大家说的也不差，是这世道……唉！”
听了这话，中年人心中也泛起苍凉。
他是从西南那边逃难过来寻亲的，好容易进了京都，结果找了两个月了，都没找到那个亲戚。
如今一家老少七八个人，赁了一个院子住着，带的钱财也不多了，不得已才想着出来找份工作。
谁成想，人大户人家，大多是要签卖身契的，他一个大老爷们，先别说自己愿不愿意卖了自己，那些人家却也不要他。
今天他本也是来碰碰运气，不过看这主家的做派，大概也是不成了。
正想着，却瞧见那跑得最快的青年人居然冲他招招手：“坐这儿来吧，咱们轮流歇会儿！”
扶着老人刚坐下，那边桃儿又道：“失礼了！我们少夫人眼下突然点儿事，今日忙完可能就晚了。如果大家还有事，可先回去，改日再来。”
“什么？”这不是涮人玩儿嘛！
当下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只是质人和牙婆早一步被桃儿请去别处歇息了，他们不知道找谁挑头。
中年人这时也学乖了，不做那个出头的人，只想着等老人缓过劲儿了，他们也不留了。
桃儿伸手压了压：“想先离开的，现在可以到我这儿领十文钱，算是劳烦大家走了这么一趟。”
十文钱，可以买二斤糙粮了！再不济，出去买三个馒头，也够一天果腹。
话音落下，原本还迟疑的，便纷纷起身：“可当真？”
桃儿不废话，只拿出一小笸箩制钱出来。
须臾，人便散了一半儿。
中年人也想走，只是老者脸色仍旧不好，他动了动嘴，没说话，也没动身。
“还有吗？”桃儿特意端着笸箩扬了扬，铜钱的声音极其悦耳，“没有了我便收了，一会儿再想领就没了啊！”
又有三人走过去，让座儿的青年似乎有些意动，老者却轻轻扯了他一下，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桃儿果然就收了笸箩，进了内院。
此时青五又是三杯下肚，肚子都有些发涨。
桃儿进来：“小姐，可以了。”
“绿柳，拿着纸笔，随我一起去！”
琴瑟居前院。
在院子里焦急等了一个时辰的众人，见终于有人出来，忙各自站好。
桂子树下有个圆桌，让绿柳在桌旁坐了，孙盼盼示意可以开始了。
桃儿便扬声道：“请诸位先报上名字，籍贯，住址，擅长什么手艺，特长爱好，我们要登记一下。”
“特长爱好是什么？和手艺一样吗？”
“也就是平日最喜欢做的，不拘是什么。”
“小娘子，能吃算不算爱好？”青年犹豫着，终是问了出来。
绿柳平日话少疏离，只以为她是性子清冷。
今日冷卿尘让她教自己习字，她还感叹原来人家是腹有诗书气自华，才与别的婢女不同。
绿柳格外认真，甚至有几分严厉。
原本打算敷衍一下的孙盼盼，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横竖撇捺练起来。
一面写一面念叨：一钱半银子没了……哎呀，又是一钱半没了！
写了六张纸之后，孙盼盼干脆撂笔：老娘不写了！
“少夫人可是累了？”绿柳问。
孙盼盼摆摆手：“不是累，是疼！”
“小姐我帮你揉揉！”桃儿忙过来，“可是手指疼了！”
孙盼盼捂着胸口：“我心疼，太疼了！”
此话一出，可把桃儿吓坏了，她还以为孙盼盼的旧疾犯了，忙翻箱倒柜去寻药：“之前的药粉呢！我记着就收在这了呀！”
“少夫人有旧疾？”柳绿看桃儿这阵仗，不由分说便拉起孙盼盼的手，搭起脉来。
孙盼盼下意识想挣脱，却不知绿柳看起来文文弱弱，手劲儿奇大：“别动！”
“这……”少时，绿柳放开她的手，“奇怪，并无不妥啊！”
再看她心虚的表情，似乎明白了几分：“少夫人若是不想写了，就歇一会儿吧！”
孙盼盼猛点头：“极好！”
这时外间的婢女来报，说青五又领着那牙行的人来了，有二三十人。
“让他们到院子里等我！”孙盼盼一听，来了精神，“让青五先进来。”
青五安排他带进来的众人在院中侯着，又留下几个小厮看着他们别乱跑，才进了客厅。
“辛苦了，先喝茶！”
“谢少夫人。”青五喝了一口，“人都在前院，少夫人可以挑选了。”
“不急！桃儿你先去罢。”
方才青五还没进来，孙盼盼已经给桃儿布置了任务。
很快一盏茶喝完了，孙盼盼又让人给青五续上。
“少夫人，”青五不知道她留自己在这做什么，心中疑惑，“可是有话对青五说？”
“没有啊！”
“那少夫人是对这些人不满意？”
“也没有。”孙盼盼摇摇头，又问，“你有事要忙？”
青五愣了一下，他自然没什么事，不过是想快点回公子跟前复命罢了。
“属下无事。”
“没事那就随我再等等。”
又是一盏茶功夫，眼看快到午时了，太阳愈发热烈起来。
青五不知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只得耐着性子再次端起茶杯。
“小五，稍安勿躁。”绿柳亲自端着茶壶来给他续水，“少夫人有自己的安排。”
青五看到绿柳给他使眼色，突然变得不那么着急，只不过喝茶的速度更快了。
这时，院子里有人站不住了：“李叔，这主家怎么还没人出来，都过了半个时辰了。”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个头瘦高，白净的面皮此刻被晒得微红。
被唤作李叔的，茫然摇摇头：“不知，你少说话，安静等着便是。”
富贵人家就是这样，不太把下人当回事儿。昨日见那少夫人，明明很亲和的样子，或许是被什么事儿耽搁了也未可知。
只是不止这个青年等不住了，大部分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天气虽然没前些日子热，这近午的日头也不饶人。他们站的地方，没有遮阴棚，也没有地方坐下来歇息，难免难捱。
“小哥，咱们可以去那里坐坐歇会儿吗？”一个四十来岁的长衫中年男子，终于打破了诡异的氛围。
他说的地方，正是不远处的圆桌处，正好在两棵大树下。
小厮也不知道少夫人这边的意思，正犹豫着，听一个小丫鬟脆生生道：“自无不可！请便！”
说话的正是桃儿，她也站在廊下有半会儿了，还以为小姐让她来白等呢！
中年人施礼道谢，自己却转身扶住一旁的一位老者：“您先过去歇会儿。”
原来他看这老人似乎站立不稳，才出言询问。
他一动，立即就有人也动了。
七八个人快步向树下走去，当先的正是询问李师傅的那个年轻人。
树下可只有四个凳子，走慢了可就没座儿了。
反应慢些儿，胆小些的，心中顿时觉着亏了。
中年人搀着老人，终究是落到了后面，见此情况也只能叹了一声。
也罢，没有凳子，地上也行，到底是在树荫下。
只是等到他们走到树荫下的时候，阴凉处也已经没有了。
他便向最近的一个长脸年轻人商量道：“可否让老人家坐下缓缓……”
“我也乏了，凭什么让？”长脸说着打量了老者一眼，“年纪大了，就不要出来找事做了，在家颐养天年不好么？”
旁边一个汉子也道：“这小兄弟说的是，我劝您还是回吧！身体不行，主家也不敢用呀！大家说对不对？”
周围的人怕火烧到自己身上，都默不作声。
年轻人见没人应和，便跟着搭腔：“这个自然，如今像咱们这样的年轻人也都难找到事做，您还是别来凑热闹了。”
这一句话，正说到大家心坎里。
主家只说招人，又没说招多少，说不得只挑那么几个，竞争对手自是越少越好！
于是便响起三三两两的附和之声。
中年人气笑了，正要开口，那老者却攥住他的袖子：“莫气，大家说的也不差，是这世道……唉！”
听了这话，中年人心中也泛起苍凉。
他是从西南那边逃难过来寻亲的，好容易进了京都，结果找了两个月了，都没找到那个亲戚。
如今一家老少七八个人，赁了一个院子住着，带的钱财也不多了，不得已才想着出来找份工作。
谁成想，人大户人家，大多是要签卖身契的，他一个大老爷们，先别说自己愿不愿意卖了自己，那些人家却也不要他。
今天他本也是来碰碰运气，不过看这主家的做派，大概也是不成了。
正想着，却瞧见那跑得最快的青年人居然冲他招招手：“坐这儿来吧，咱们轮流歇会儿！”
扶着老人刚坐下，那边桃儿又道：“失礼了！我们少夫人眼下突然点儿事，今日忙完可能就晚了。如果大家还有事，可先回去，改日再来。”
“什么？”这不是涮人玩儿嘛！
当下七嘴八舌议论开了。只是质人和牙婆早一步被桃儿请去别处歇息了，他们不知道找谁挑头。
中年人这时也学乖了，不做那个出头的人，只想着等老人缓过劲儿了，他们也不留了。
桃儿伸手压了压：“想先离开的，现在可以到我这儿领十文钱，算是劳烦大家走了这么一趟。”
十文钱，可以买二斤糙粮了！再不济，出去买三个馒头，也够一天果腹。
话音落下，原本还迟疑的，便纷纷起身：“可当真？”
桃儿不废话，只拿出一小笸箩制钱出来。
须臾，人便散了一半儿。
中年人也想走，只是老者脸色仍旧不好，他动了动嘴，没说话，也没动身。
“还有吗？”桃儿特意端着笸箩扬了扬，铜钱的声音极其悦耳，“没有了我便收了，一会儿再想领就没了啊！”
又有三人走过去，让座儿的青年似乎有些意动，老者却轻轻扯了他一下，微不可见的摇摇头。
桃儿果然就收了笸箩，进了内院。
此时青五又是三杯下肚，肚子都有些发涨。
桃儿进来：“小姐，可以了。”
“绿柳，拿着纸笔，随我一起去！”
琴瑟居前院。
在院子里焦急等了一个时辰的众人，见终于有人出来，忙各自站好。
桂子树下有个圆桌，让绿柳在桌旁坐了，孙盼盼示意可以开始了。
桃儿便扬声道：“请诸位先报上名字，籍贯，住址，擅长什么手艺，特长爱好，我们要登记一下。”
“特长爱好是什么？和手艺一样吗？”
“也就是平日最喜欢做的，不拘是什么。”
“小娘子，能吃算不算爱好？”青年犹豫着，终是问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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