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来世再续今世之缘

    等雨势稍微小些，莫寻也没了眼泪，这才看见远处屋檐下站着一位身穿红衣的小姑娘。她见莫寻看着她，便撑着伞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只精巧的木盒。莫寻认出了她，那夜大火前，她曾和莫辞一同参加过她的及笄之礼。

    闻图为讨好卧病在床的老闻掌柜，对闻喜过分宠溺，那日请了不少亲朋好友、街坊邻里。闻图之意不仅仅是为义妹庆祝，也想乘机给莫寻施压，让她快些答应嫁过来。

    甚至穿着一身红衣的闻喜还悄悄跑过来问她，以后到底是该叫她嫂子还是姐姐。她个头比莫辞矮一截，很喜欢做莫辞的跟屁虫，闻图单独找她谈心时，莫辞和闻喜就藏在窗边偷听。

    姐弟回家后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天一亮带着阿婆往安城先躲一阵子。可阿婆却在宴席上喝醉酒说漏嘴，说姐弟最近在找安城的姑父姑母，怕是想找个亲人主持婚事呢。

    闻图心想这么多年都未曾见莫寻姐弟找过自己的亲人，如今却寻起来，莫不是有别的心思，便让马夫盯着他们。宴席散后，马夫偷听见他们讨论明日离开之事，便回去告诉了闻图。

    喝了些酒的闻图趁着酒劲就带着迷药帕子去找莫寻，先把她变成自己的人，事后一切好说，还让马夫在外面帮忙把风。没曾想好不容易迷晕了莫寻，却惊醒了莫辞，与莫辞纠缠时又惊动了阿婆。他这才酒醒盘算起来，就算强收了莫寻，这三人醒来便是一头的官司。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被打晕的阿婆，被打伤后迷晕的阿辞和早已昏迷的阿寻绑在屋内，又在屋外码上干竹、素伞，想一把火烧光这里。当然在点火前，他又仔细搜寻了一遍，将姐弟两准备的所有家当和银票顺走。

    那晚兴奋地睡不着觉的闻喜，半夜偷偷跑到厨房找些吃食，很快便闻到一股焦味，便从后门出去查看，没想到竟是莫辞家着了火，还瞥见两个匆匆离去的熟悉背影。她也来不及细想，赶紧飞回家中的杂物房，拿起戏班的锣便用尽全身力气敲打起来，大喊着火了。

    闻喜见家人和邻里都起身后，又冲到莫寻家旁，可火势迅猛，随着一阵风便窜到房顶。她只能在家门前边敲锣边扯着嗓子喊莫辞莫寻的名字，却迟迟不见人出来。直到大火烧光了从外面用铁链反锁的房门，闻喜才隐约看到三人的影子。

    他们三人本来只差一步便可离开火海，可从天而降的一根烧得火热的房梁绊住了莫辞的后腿。莫辞只好先把姐姐和阿婆推出火海，自己身上却积压了越来越多的烧焦房梁，消失在一片火海中......

    坐在县衙前的莫寻全身无力地靠在墙角，看着慢慢走向自己的闻喜，又死死盯着她手中的木盒，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如她所想，闻喜送来的，便是莫辞的骨灰，里面混杂着不少黑炭。闻喜眼眶红肿、声音嘶哑，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把手中的盒子递给莫寻。

    倒是莫寻先开口安慰她，“阿喜，谢谢你，那晚若不是听见你的锣声和叫喊声，我们不会那么快醒来。你与阿辞，这辈子有缘无分，下辈子再续前缘吧。”

    闻喜听她这样说，更加自责难过，“阿寻姐姐，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说完又塞给她一大包硬生生的东西，“这是这些年我攒的钱，你快去安城找你姑父姑母吧，那贼人说不定还会找上门来。”

    莫寻苦笑，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她那里还有什么亲人可寻。这时衙门旁的小门轻微开了一个缝，从里面扔出一把大黑伞。莫寻捡起破破烂烂的黑伞，把它连同木盒抱在怀中，靠着墙壁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她抱着此生两样最珍贵之物，将闻喜的私房钱放回她手上，“多谢你的好意，这些身外之物，我再也用不着了。”

    闻喜本来想向前去给她撑伞，送她离开香河县，却被跟在身后的马夫拦住，说是家里老太爷病重，请小姐回去守在身边。莫寻本想提醒她小心闻图，却转念一想，就算她父亲去了，还有母亲和族人帮衬，闻图自不敢苛待她，便目送闻喜离开，自己朝着香河县的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