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红发魔
七人沿着广阳府与酉阳府交界之处，南下六千里，进入南和府。在南和府府城休息了一天，顺着纵贯南和府的劭南水，一直南下，行程一万二千里有余，终于在三月春暖花开的时节，抵达山阴府最北面的一个县，六合县。
此县贯通四府六县，故而自古以来便得了六合之名。
在县城中，他们会合了早已等待此处的山阴府灵门司巡察队，领头之人是军侯郭元镇，他手底下有四支巡察小队。此人也是筑元境第三重天的修士。不过，面对武志安时，表现得十分谦逊。
武志安不耐烦兜兜转转地说套话，与郭元镇见礼之后，便开门见山道：“郭军侯，山阴府情况现在如何？有几个邪修？是还在本府为害，还是已经流窜至他处？能判断出是何人吗？”
郭元镇呵呵一笑，一脸从容地说道：“正要向武道友禀报。目前邪修的踪迹，主要集中在南边的三个县，那里靠近葬妖山，便于藏匿踪迹，寻找起来不是很方便。此前，我们根据被害山民的体征，推测很可能是三十年前曾流窜宣威府与山阴府交界处、疯狂祭炼上万活人的红发魔。”
武志安脸色一沉：“红发魔？那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邪修吧！”
郭元镇道：“三十年前的那批，是一个小帮会。这一次，估计不会超过十人，甚至不会超过五人。他们在三县近万里地界作案，伤害的山民也不过三百余。”
张峻听着两人交谈，脑中迅速调出了这个“红发魔”的资料。
他们原来是山阴府最西边的一个县，辉至县的地方帮会，有一日，他们的首领齐大斧头得了一部功法，也有说是得了一块奇特的石头，总之，他学会了一种修行方法，这种方法不需要道门修士常说的资质，任何凡人皆可习得，并能迅速获得强大力量，足以跟修士抗衡。这种修行方法，便是祭炼人之生魂和血液，从中获取神秘的“魔气”，滋养壮大自身。凡以此修炼，头发都会变红，如同血染了一般，甚至还会散发浓烈的血腥味。故此，他们被民间称作红发魔。期初，他们有上百人，每一个皆有筑元境实力，他们的首领齐大斧头甚至可以力战玄光境修士。后来，金阳观派出三名玄光境执事，寻至红发魔的一处巢穴，将这些邪修斩杀一尽。但是，齐大斧头所得的那部功法或说那块石头，并没有被找到，因此留下了隐患。
武志安摇摇头：“现在很少，并不代表不会增长。我听长辈说过，修炼这种邪法，实力增长很快，最多一两年，便可媲美筑元境。若是意志坚强之辈，三年至五年，即可拥有相当于玄光境修士的实力。对这些邪修，必须尽快绞杀，不可给他成长之机。最近半个月，这些邪修有没有大规模行动？”
郭元镇微微颔首，对他的观点表示赞同，随即说道：“半月前，他们曾在西南的镐山县出现，活祭了一个比较僻远的山村，大约有四十多人被害，这是他们出现以来，最大的一次动作。此后，便没再接到报告，想来是躲入葬妖山了。”
武志安问道：“他们每次出现，都是从葬妖山出来的吗？”
郭元镇道：“根据三县乡兵搜索出来的痕迹看，他们每次作案，都是自葬妖山而出，又原路返回。不过，每次出来的线路不同。那三个县，皆在葬妖山俯瞰之下，出山入山的通道非常多，防不胜防。”
武志安沉思片刻，眼中突然寒光一闪：“郭军侯，你们与山阳府那边，有没有联络，他们那边情况如何，有没有红发魔出没的踪迹？”
郭元镇笑道：“这个我也考虑到了。自三个月前，红发魔第一次在山阴府出现，我便遣人去山阳府问了，他们那边并无红发魔出没。”
武志安闻言，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反倒是眉峰双锁、额蹙千痕，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郭元镇神色一变，问道：“武道友是担心红发魔转去了山阳府？”
不过，在他内心中，却巴不得红发魔换个目标去祸害，而不是老盯着山阴府。这三个月来，他几乎夜不能寐、日不能食，每日四处奔波，身心俱疲，把刚纳的一房美妾冷落在家，无心享乐，时刻担心郡府一纸文书把自己革职问罪，所有丹药法器、荣华富贵就此远去。
武志安摇摇头：“只是有些可疑之处，先搁在一边吧。”他目光炯炯盯着郭元镇：“郭军侯，南部三县，请你带着灵门司巡察队的人，在乌石县居中坐镇，我们先去西南的镐山县，你派个人领我们去那个被红发魔活祭了的山村看一看。”
经过十日驰骋，他们跨越近两万里路程，赶到了位于葬妖山下的一处偏僻山村中。
葬妖山，是一座方圆万里的大山，雄峰数千，深林如海，大部分区域罕有人至。在这一纪元初期，此山乃是人族与妖族鏖战的最前沿战场，无数人族修士和战士埋骨于此，同时，也有更多的妖族葬身于此。为纪念人族先辈的丰功伟绩，周围的山民便将此山称之为葬妖山，而它以前的名字则已不为人知。
蜷缩在葬妖山外围一处险峰下的豹头寨，只有三四十丈方圆，以硬木作墙，涂抹某种黏土，部分地方缠上了铁丝。大门向北开，正对一条险峻的上山道。大门两侧，是两个高出木墙丈许的箭楼，略微有些破败，但依然十分坚固。
隔着老远，便能感觉寨子中透出一股死气，与周围生机勃发的山林，形成鲜明对比。
给张峻一行七人带路的，是个感气境的灵门司修士，名唤钱世凯，三十出头，身体发福，一张圆脸白白净净，两只小眼睛透着精明。此人很善言辞，一路上不说口若悬河，至少嘴巴基本没有闲着，即使武志安总是一副冷面杀神的模样，他也不觉尴尬，大不了将说话的对象改成张峻等六人。
不过，一到这豹头寨外，这家伙立马跟换了个人一样，说话都打磕巴了。
“武……武道长，这，这就是那个，那个山村了，里边，里边很可怕！”
武志安诧异地看他一眼，这么胆小的灵门司修士，他还是第一次见。要知道灵门司专门负责处理灵异事件，祭炼活魂这种事，就算没见过，也应常有耳闻。
钱世凯见武志安看他，连忙使劲挥动两只手臂：“真的，真的很恐怖，那些人，那些人就跟厉鬼一样，多看一眼，我，我都哆嗦。道长，你们，你们进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走吧！”武志安没有理他，对身后的六个役事弟子喊了一声，便当先向着豹头寨大门走去。
按照武志安的要求，行进当中，张峻这个土院弟子，必须走在其余几人前面。他只好快步跟上。
走到寨子门口，便有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寨子中透出，让人只觉仍在寒冬。
武志安轻蔑地哼了一声，浑身气机外涌，大步走了进去。
一入寨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地尸体。每一具尸体，都干瘪如皮包枯骨，一身血肉尽皆不见。只有头颅，尚是完好。
但是，每个头颅都是仰面朝上，他们眼睛全都凸在外边，几个月过去，依然有无限的恐惧、愤怒、悲痛、怨毒在其中流转，他们脸上的表情，极度扭曲，浑不似人类可以展露的模样，口鼻间是坚硬的暗红色血痂，两侧太阳穴位置，则被手指生生挖出两个鸡蛋大小的洞窟，其中流淌的红白之物，早已凝结。
张峻紧紧握住双拳，愤怒的意志，从脊骨间涌起，不断冲入大脑。胸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能感到储物囊中的荆王脊骨，正在蠢蠢欲动。
毫无疑问，这不是一般的邪修所为，必定与那尊异神有关。
“啊——”一声刻意压低的尖叫，打破寨中的死寂。这是身后的云霓，被眼前恐怖景象所惊而发出的。
袁天放、南宫辅、尤昆岗三人鼻息加重，显然也被刺激到。
只有那个叫做邹娆的女道，仍旧顶着一张木头脸，毫无表情。
“在我金阳观地界，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且把现场故意塑造成这等模样，显然是一种示威，对我金阳观的示威！灵门司没作任何处理，便是留给我们看的。哼！”武志安沉声说道，最后这一声“哼”，不知是针对那些红发魔，还是针对郡中灵门司，或许两者皆有。
张峻想起在荆王墓中，面对那只怨灵怪物时，自己脑中忽然出现的那些画面——当一个人过于弱小，无法反抗强加于自身的悲惨命运时，他便会诅咒整个世界，让它一起走向灭亡，因为，他再没有别的途径，可以释放怒火！这满地的尸骨，以及他们那充满怨毒的脸庞，何尝不是无声的诅咒，何尝不是这四十……四十六个人对于这残酷世界的无声诅咒！
此县贯通四府六县，故而自古以来便得了六合之名。
在县城中，他们会合了早已等待此处的山阴府灵门司巡察队，领头之人是军侯郭元镇，他手底下有四支巡察小队。此人也是筑元境第三重天的修士。不过，面对武志安时，表现得十分谦逊。
武志安不耐烦兜兜转转地说套话，与郭元镇见礼之后，便开门见山道：“郭军侯，山阴府情况现在如何？有几个邪修？是还在本府为害，还是已经流窜至他处？能判断出是何人吗？”
郭元镇呵呵一笑，一脸从容地说道：“正要向武道友禀报。目前邪修的踪迹，主要集中在南边的三个县，那里靠近葬妖山，便于藏匿踪迹，寻找起来不是很方便。此前，我们根据被害山民的体征，推测很可能是三十年前曾流窜宣威府与山阴府交界处、疯狂祭炼上万活人的红发魔。”
武志安脸色一沉：“红发魔？那可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群邪修吧！”
郭元镇道：“三十年前的那批，是一个小帮会。这一次，估计不会超过十人，甚至不会超过五人。他们在三县近万里地界作案，伤害的山民也不过三百余。”
张峻听着两人交谈，脑中迅速调出了这个“红发魔”的资料。
他们原来是山阴府最西边的一个县，辉至县的地方帮会，有一日，他们的首领齐大斧头得了一部功法，也有说是得了一块奇特的石头，总之，他学会了一种修行方法，这种方法不需要道门修士常说的资质，任何凡人皆可习得，并能迅速获得强大力量，足以跟修士抗衡。这种修行方法，便是祭炼人之生魂和血液，从中获取神秘的“魔气”，滋养壮大自身。凡以此修炼，头发都会变红，如同血染了一般，甚至还会散发浓烈的血腥味。故此，他们被民间称作红发魔。期初，他们有上百人，每一个皆有筑元境实力，他们的首领齐大斧头甚至可以力战玄光境修士。后来，金阳观派出三名玄光境执事，寻至红发魔的一处巢穴，将这些邪修斩杀一尽。但是，齐大斧头所得的那部功法或说那块石头，并没有被找到，因此留下了隐患。
武志安摇摇头：“现在很少，并不代表不会增长。我听长辈说过，修炼这种邪法，实力增长很快，最多一两年，便可媲美筑元境。若是意志坚强之辈，三年至五年，即可拥有相当于玄光境修士的实力。对这些邪修，必须尽快绞杀，不可给他成长之机。最近半个月，这些邪修有没有大规模行动？”
郭元镇微微颔首，对他的观点表示赞同，随即说道：“半月前，他们曾在西南的镐山县出现，活祭了一个比较僻远的山村，大约有四十多人被害，这是他们出现以来，最大的一次动作。此后，便没再接到报告，想来是躲入葬妖山了。”
武志安问道：“他们每次出现，都是从葬妖山出来的吗？”
郭元镇道：“根据三县乡兵搜索出来的痕迹看，他们每次作案，都是自葬妖山而出，又原路返回。不过，每次出来的线路不同。那三个县，皆在葬妖山俯瞰之下，出山入山的通道非常多，防不胜防。”
武志安沉思片刻，眼中突然寒光一闪：“郭军侯，你们与山阳府那边，有没有联络，他们那边情况如何，有没有红发魔出没的踪迹？”
郭元镇笑道：“这个我也考虑到了。自三个月前，红发魔第一次在山阴府出现，我便遣人去山阳府问了，他们那边并无红发魔出没。”
武志安闻言，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反倒是眉峰双锁、额蹙千痕，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郭元镇神色一变，问道：“武道友是担心红发魔转去了山阳府？”
不过，在他内心中，却巴不得红发魔换个目标去祸害，而不是老盯着山阴府。这三个月来，他几乎夜不能寐、日不能食，每日四处奔波，身心俱疲，把刚纳的一房美妾冷落在家，无心享乐，时刻担心郡府一纸文书把自己革职问罪，所有丹药法器、荣华富贵就此远去。
武志安摇摇头：“只是有些可疑之处，先搁在一边吧。”他目光炯炯盯着郭元镇：“郭军侯，南部三县，请你带着灵门司巡察队的人，在乌石县居中坐镇，我们先去西南的镐山县，你派个人领我们去那个被红发魔活祭了的山村看一看。”
经过十日驰骋，他们跨越近两万里路程，赶到了位于葬妖山下的一处偏僻山村中。
葬妖山，是一座方圆万里的大山，雄峰数千，深林如海，大部分区域罕有人至。在这一纪元初期，此山乃是人族与妖族鏖战的最前沿战场，无数人族修士和战士埋骨于此，同时，也有更多的妖族葬身于此。为纪念人族先辈的丰功伟绩，周围的山民便将此山称之为葬妖山，而它以前的名字则已不为人知。
蜷缩在葬妖山外围一处险峰下的豹头寨，只有三四十丈方圆，以硬木作墙，涂抹某种黏土，部分地方缠上了铁丝。大门向北开，正对一条险峻的上山道。大门两侧，是两个高出木墙丈许的箭楼，略微有些破败，但依然十分坚固。
隔着老远，便能感觉寨子中透出一股死气，与周围生机勃发的山林，形成鲜明对比。
给张峻一行七人带路的，是个感气境的灵门司修士，名唤钱世凯，三十出头，身体发福，一张圆脸白白净净，两只小眼睛透着精明。此人很善言辞，一路上不说口若悬河，至少嘴巴基本没有闲着，即使武志安总是一副冷面杀神的模样，他也不觉尴尬，大不了将说话的对象改成张峻等六人。
不过，一到这豹头寨外，这家伙立马跟换了个人一样，说话都打磕巴了。
“武……武道长，这，这就是那个，那个山村了，里边，里边很可怕！”
武志安诧异地看他一眼，这么胆小的灵门司修士，他还是第一次见。要知道灵门司专门负责处理灵异事件，祭炼活魂这种事，就算没见过，也应常有耳闻。
钱世凯见武志安看他，连忙使劲挥动两只手臂：“真的，真的很恐怖，那些人，那些人就跟厉鬼一样，多看一眼，我，我都哆嗦。道长，你们，你们进去吧，我在这里等着。”
“走吧！”武志安没有理他，对身后的六个役事弟子喊了一声，便当先向着豹头寨大门走去。
按照武志安的要求，行进当中，张峻这个土院弟子，必须走在其余几人前面。他只好快步跟上。
走到寨子门口，便有一股阴冷的气息，从寨子中透出，让人只觉仍在寒冬。
武志安轻蔑地哼了一声，浑身气机外涌，大步走了进去。
一入寨中，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地尸体。每一具尸体，都干瘪如皮包枯骨，一身血肉尽皆不见。只有头颅，尚是完好。
但是，每个头颅都是仰面朝上，他们眼睛全都凸在外边，几个月过去，依然有无限的恐惧、愤怒、悲痛、怨毒在其中流转，他们脸上的表情，极度扭曲，浑不似人类可以展露的模样，口鼻间是坚硬的暗红色血痂，两侧太阳穴位置，则被手指生生挖出两个鸡蛋大小的洞窟，其中流淌的红白之物，早已凝结。
张峻紧紧握住双拳，愤怒的意志，从脊骨间涌起，不断冲入大脑。胸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能感到储物囊中的荆王脊骨，正在蠢蠢欲动。
毫无疑问，这不是一般的邪修所为，必定与那尊异神有关。
“啊——”一声刻意压低的尖叫，打破寨中的死寂。这是身后的云霓，被眼前恐怖景象所惊而发出的。
袁天放、南宫辅、尤昆岗三人鼻息加重，显然也被刺激到。
只有那个叫做邹娆的女道，仍旧顶着一张木头脸，毫无表情。
“在我金阳观地界，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且把现场故意塑造成这等模样，显然是一种示威，对我金阳观的示威！灵门司没作任何处理，便是留给我们看的。哼！”武志安沉声说道，最后这一声“哼”，不知是针对那些红发魔，还是针对郡中灵门司，或许两者皆有。
张峻想起在荆王墓中，面对那只怨灵怪物时，自己脑中忽然出现的那些画面——当一个人过于弱小，无法反抗强加于自身的悲惨命运时，他便会诅咒整个世界，让它一起走向灭亡，因为，他再没有别的途径，可以释放怒火！这满地的尸骨，以及他们那充满怨毒的脸庞，何尝不是无声的诅咒，何尝不是这四十……四十六个人对于这残酷世界的无声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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