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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溘然长逝

    三月底,河道恢复正常,苏轼、刘安世两家结伴北上。

    苏辙写信邀请苏轼来颍州同住,而苏轼的朋友们此时也已恢复自由身安居各处,纷纷相邀苏轼来自己所在的州安家。

    苏轼虽然很想去常州,但是盛情难却,于是在各州之间摇摆不定,迟迟拿不定主意。

    一番思量后,他拒绝了所有人的邀请,决定回常州居住,毕竟自己已无太多积蓄,不想因为一大家子人再拖累弟弟和朋友们。

    苏辙见苏轼执意不来,只得再度劝说,并拜托朋友们相劝,最终在大家的劝说下苏轼决定举家搬迁到颍州与苏辙同住。

    主意已定,苏轼安排苏迈等人先回常州搬家,自己着带着苏过等人一路慢行,去真州等候。

    五月。

    苏轼抵达真州,随后去润州金山寺与程之元及其所带的亲属、钱世雄相见。大家久别重逢,闲话家常。

    苏轼与程之元、钱世雄结伴同游金山寺。

    三人在寺中闲逛着,钱世雄对苏轼道:“子瞻,你之前拜托我在常州帮你找房子,我已经找到了。你们可以先借住在一户姓孙的人家,宅子环境不错,住的下你们一家几十口人,等你过去稳定了,找到更合适的住处再换不迟。”

    苏轼满含歉意地说道:“多谢济明,但是前段时间子由非让我去颍州,我思考许久还是答应了他,所以常州可能就不去了。害你白忙活一场,实在抱歉。”(钱世雄,字济明)

    钱世雄摆了下手,笑道:“那有什么,我改日去常州还了孙家宅便是。”

    几人漫步闲聊许久,苏轼对程之元道:“官家亲政后,各地公事只怕又要变动,德孺最近可还顺遂?”(程之元,字德孺)

    程之元长叹一声:“也就那样吧。官家亲政后,朝局动荡,官员更迭,真是前途未卜,事事难料啊!对了,我听有传言说朝廷欲重用兄长,兄长东山再起指日可待。”

    苏轼淡然道:“经历了黄州、惠州、儋州数年,我已心似已灰之木,无欲无求,再也不想参与朝廷诸事,只愿身无所系,逍遥于世,换的一方宁静。”

    说完不由吟诵道:“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程之元感慨道:“一入仕途便身如浮萍,想要置身事外,换的一方宁静真的太难了。”

    苏轼突然意识到颍州离汴京距离太近,如果自己搬去颍州居住无异于给有心之人一种危险的信号——他可能会重回高位。

    他虽无心进取,但是此时的名声、威望以及他要被提拔的传言势必让他再次成为部分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想到此,他对钱世雄说道:“济明,房子你别还了,我决定回常州居住了。”

    钱世雄震惊道:“为何突然变卦?”

    苏轼淡然道:“图个清静。”

    晚上,苏轼写信给苏辙表明自己与程之元相会闻得北方事,决定不去颍州了。如今已决计居常州,并借得一孙家宅,环境极佳。

    这些年兄弟俩聚少离多,苏轼虽然很想和弟弟一家团聚,朝夕相伴,但是黄州、惠州、昌化军三地艰苦的生活让他望而却步,他已六十六岁高龄,经不起再次的折腾,只想平平安安地安度晚年,治田养性。

    苏轼在润州盘桓数日,告别程之元、钱世雄等人返回真州,准备在真州小住一段时间等苏迈来接。多年不见、居于真州的米芾听闻苏轼路过此地,急忙跑去相会。

    六月初三,盛夏酷暑难耐,苏轼突然生病,瘴毒大作,出现发烧、腹泻、呼吸困难等一系列症状。他急忙吃药医治,数日后疾病有增无减,只得尽快回常州养病。苏轼乘船过润州,前往常州。

    六月十五日,船行至奔牛埭时,钱世雄早已在此等候多时,准备随苏轼同去常州。

    数日后,苏轼回到常州,住进孙家宅养病,并自己诊治开药,期间病情忽好忽坏。

    七月十二日,他病情突然有所好转,并写诗赠予钱世雄。

    然而七月十四日,他病情又极度恶化,发烧不可言,齿间出血不止,让苏迈、苏迨、苏过等人颇为心忧。

    苏轼预感自己命不久矣,于是写信给苏辙交代后事,并请弟弟为自己撰写墓志铭,同时将自己所撰的《易传》、《书传》、《论语说》托付给钱世雄,请他予以保管。

    七月十八日,苏轼病情再度恶化,卧床不起。

    他将苏迈、苏迨、苏过等人叫到床边,见大家伤心欲绝,安慰道:“我这一生从没做过恶事,死后必定不会坠入地狱,你们就别担心了。”

    话虽如此,但苏迈等人依旧伤心不已。好不容易熬了这么多年,一家人终于团聚,苏轼却不行了。

    就这样,苏轼奄奄一息地在床上睡了数日,当七月二十三日他再次睁眼时,多年好友径山寺住持维琳不知何时已坐于床边。

    苏轼又惊又喜,知其远道而来探病,感激不尽。

    随后的日子,维琳与钱世雄终日陪伴苏轼左右。

    苏轼虽已病入膏肓,时常昏睡,但精神意识仍然清醒。每当醒来时就与二人参禅论道,淡然生死。

    七月二十八日,苏轼再次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此时的他听觉、视觉渐失,精神恍惚地将头歪向一侧,儿孙聚于床边,掩面哭泣。

    维琳在苏轼耳畔大声说道:“端明宜勿忘西方极乐世界啊!”

    苏轼喃喃回应着:“西方极乐世界不是没有,但不是用力就能到达的。”

    钱世雄凑上前去喊道:“先生平时践行于此,更须用力到达。”

    苏轼道:“用力就错了。”

    苏迈急忙凑上前去,想趁着苏轼还有意识顺便再问下后事和临终嘱咐,然而苏轼并没回答,只是静静地躺着。

    苏迈心跳加速,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伸出颤抖的手探到苏轼鼻下,全无一丝气息,当即放声哭喊着:“爹!”

    哭声肆起,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