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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七章 反其行之

    薛仁贵脸色阴沉,一言不发。裴真说道:“公孙先生,此番你立下汗马功劳,裴某也是佩服的很。但我身为毗沙都护府的副都护,历来是对事不对人,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孙先生海涵。”

    裴真的话明着是说于汤予,实则是讲于薛仁贵。汤予揣摩不透裴真的心思,只得点了点头。裴真又说道:“公孙先生,我有几个问题想向你请教,望公孙先生如实回答。若先生能解我心中疑团,裴某愿和大帅一起上表保举公孙先生。”

    汤予心头掠过一丝不详的预感,说道:“裴大人有话只管讲,在下知无不言。”

    裴真说道:“好。敢问先生是哪里人氏,家中尚有何人?”

    汤予答道:“我生于极北苦寒之地,父母早亡,只有一个女儿相依为命。”

    裴真说道:“公孙先生的冶铁铸造之术是从哪里学来的?”

    汤予一愣,说道:“小时候在镇上的铁匠铺做过几天学徒,跟师傅学了些皮毛。”

    “喔。”裴真对汤予的话明显不信,说道:“那公孙先生一身超凡入圣的武艺又是师出何人?”

    汤予所学甚杂,幼年时先跟一代奇人虬髯客学过剑术,可虬髯客未收他为徒。后来在大慈恩寺他得到了玄奘大师藏在秘盒中的佛家无上神通内功心法,但这内功心法乃是药仙孙思邈传授讲解于他。等汤予解了少林之危,携带佛宝来到白马寺,又被释道大师打通了经脉,虽未传他武艺,也算得上半个师傅。再后来汤予坠入绝谷,在石壁上见到了剑卿厉张留下的剑法,他勤加苦练,剑术终于突破瓶颈,于情于理自己应该是厉张的剑术传人。而且他与药王韦善俊在谷底朝夕相处,韦善俊尽管武功比不上汤予,然而对经脉运行、运气流转之法大有研究,汤予跟他学到许多,受益匪浅。这些人都可称为汤予的师傅,却又不是汤予的师傅。何况无论哪个人的名字,他现在也不便提及,唯有沉默不言。

    裴真见汤予的神情已猜出一二,继续说道:“难道公孙先生忘了自己的恩师是谁?”

    汤予看裴真咄咄逼人,心中渐渐有了怒气,说道:“我曾经在一处绝谷中看到古时一位剑术大师留下的剑法,我的武功也是来源于此,所以没有师傅!”

    裴真笑道:“在绝谷中……看到了剑法?公孙先生的运气真是好的不得了!我走遍名山大川,怎么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美事。”

    汤予怒气愈甚。裴真说道:“咱们不谈公孙先生的师承,只说公孙先生为何会不远万里,来此塞外边关,戈壁黄滩,不毛之地?”

    汤予稍加思量,说道:“家乡遭灾,无法过活,只得来到尼壤暂且栖身,以求温饱度日。”

    裴真瞧着汤予,像是看到了世上最好笑的东西。终于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以公孙先生的本领想要荣华富贵易如反掌,竟会无法过活?只你脸上的面具就是非凡之物,拿它在各州城府县换一两座宅院皆是轻而易举。”裴真脸色突的大变,异常严肃的说道:“公孙先生,你究竟是什么人,到底因何来到此地?”

    汤予一时无言以对,裴真继续说道:“你如不是得罪了仇家被人追杀,就是犯了大案,吃了官司,在中原已无立足之地,所以才逃亡到塞外,是不是?”

    薛仁贵刚要开口,裴真又说道:“其实流军中像公孙先生这样的人多如牛毛,比比皆是。我们是军人,并非官差捕快。既然你们愿意为国效力,我们也懒得管闲事。但若向朝廷保举来历不详的流军,那必须查的清清楚楚……”

    汤予心头一颤,忽然闪过一个主意,裴真看样子只是不愿薛仁贵保举自己,而这正和自己的心意,不如反其道行之,断了薛仁贵的念头。

    想通此节,汤予立即说道:“裴大人料事如神,在下确实身上背着官司,无法在中原立足,才逃到尼壤,做了一名流军。”

    堂上众将鸦雀无声,虽然大家心中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可汤予自己承认,还是有些出乎意料。裴真的目的已经达成,反而变了一副嘴脸,打起圆场,说道:“不妨事。公孙先生的来历我们懒得打听,至于你是什么人,我们也不想知道。在军营中只要遵守军规,唯令是从,上阵杀敌,就是我大唐的好军士,大功臣!”

    裴真的话说的十分漂亮,既让薛仁贵无法举荐,免得汤予日后挡了自己的仕途,又能让汤予继续留在这里,不至于跟薛仁贵彻底撕破脸皮,而且假如汤予真的有什么事,也推脱的一干二净。

    堂中依然鸦雀无声,裴真举起杯,说道:“今日是庆功宴,大帅特意备下美酒佳肴,我们定要不醉不归!”他说完自饮了一杯。

    众将见状,随声附和,都喝了起来。气氛渐渐缓和,裴真又分别向薛仁贵和汤予敬酒,三人各怀心事,但表面上还是装作客客气气,喝下杯中之酒。

    薛仁贵虽饮下裴真敬的酒,可是越想越气。他戎马一生,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汤予的来历,他能猜出一二,知道裴真说的没错,这个公孙予底子绝不干净,故而起初他没有同汤予过多交往。不过薛仁贵也看得出,汤予绝非大女干大恶之人,相反身上还带着几分豪侠之气。而且汤予是个难得的人才,前日又立下大功,即使他身上背着杀人通缉的重罪,也足以抵偿。这样的人若不能被国家所用,实在是暴殄天物,所以他才执意向朝廷举荐汤予。但经裴真一闹,不仅举荐汤予无望,自己也丢尽脸面。薛仁贵并非专横跋扈之人,可他明白要是压不住裴真的气焰,自己日后怎能调配军马,统驭全军。

    薛仁贵思量再三,唤来仆役低语几声。那仆役领命而行,不多时取来一只红皮的木箱。众将喝的高兴,见此情景,纷纷被木箱吸引,不明箱中放着何物。

    薛仁贵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箱,里面是一副铠甲。众将俱是上阵之人,对铠甲非常了解。唐代的甲胄分为十三种,亦被称为“唐十三锴”,有明光锴、光要锴、细鳞锴、山文锴、乌锤锴、白布锴、皂绢锴、布背锴、步兵锴、皮甲锴、木甲锴、锁子锴、马甲锴等十三种。其中明光锴、光要锴、锁子锴、山文锴、乌锤锴、细鳞锴是铁甲制成,最为珍贵坚固。可众将见箱中的铠甲并非明光、锁子、乌锤等铁锴,却是一副皮甲,而且颜色黝黑,也不知是何种皮革。

    薛仁贵轻抚着铠甲,像是抚摸着爱人的脸庞。他低声说道:“公孙先生。”

    汤予听薛仁贵相唤,起身离席来到薛仁贵面前。薛仁贵说道:“这套铠甲是我薛家的家传宝物,名曰“黑犀甲”。据说是当年二十岁的霍去病升任骠骑将军,指挥两次河西之战,俘匈奴祭天金人,直取祁连山,歼灭招降河西匈奴近十万人,立下不世之功后,汉武帝赏赐于他的。此甲刀枪不能入,箭矢不能伤,斧锤不能破,遇火不着,遇水不沉,而且远比铁甲轻盈……”

    众将心惊不已,黑犀牛的皮是天底下最好的制作铠甲的材料,但黑犀牛千年前已经绝迹。而黑犀甲众人只是听说过,却从未见过,还以为只是个传说,想不到居然真有这等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