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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好坏与背影

    两人并没有立刻回房,在花园蜿蜒曲折的石子路上真的散起步来。

    “小白”脸上的阴云密布,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

    “那只是我胡诌的嘛。”乌拉鲁鲁解释道。

    埃里克损人功力不到家着了男爵的道,也只能顺着乌拉鲁鲁的话默认,拎着人头也不回地飞走。

    “我还听见你喊大黄大黑小花。”埃里克的记性向来都很好,“谢谢你给我挑了个好名字。”

    “不客气。”乌拉鲁鲁本来想开玩笑,奈何埃里克一点玩笑都开不起,猫头鹰似的圆眼瞪她。

    还是转移话题吧。

    她忙说:“你说大半夜,男爵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暂时无法确定,我去的时候他在走廊里徘徊。”埃里克脑海里回忆进城的经过,每一个片段,每一张脸,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说起这个我还要问你话呢。”乌拉鲁鲁快步转到埃里克面前,踮起脚尖要和他平视,“你,明知道男爵在那里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你在试探他?”

    “你觉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不知道。”乌拉鲁鲁摇头,踮脚累了,索性踏踏实实站着。

    她和埃里克之间距离不过一掌,湿热的呼吸穿过他松散的领口化在胸膛上,湿热,痒痒的。

    乌拉鲁鲁沉思:“好坏该怎么评判?我不会的东西还很多。对于城主和雅各,他可能是个坏人。于我而言,虽然他说话和你一样阴阳怪气的,模样又吓人,但是他拉了我一把,没有杀意,我看不透他。”

    埃里克试探的是两个人。

    埃里克心里有些吃惊,她生来似乎就有自己的主意,没人教她道理自己悟也能摸索出七八成。

    乌拉鲁鲁话里话外的揶揄没让他像往常一样生气。埃里克的注意力全在自己胸膛上。

    还是痒。

    挡住抓住女孩孱弱的双肩向上一提,放在了旁边的山石上。

    这下他们可以平视了。

    埃里克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松了口气。

    他盯着地上的石子路看,平平无奇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看那么久。

    乌拉鲁鲁更怀疑他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

    埃里克放缓声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吓人。试探性的问道:“你的右眼,是怎么没的?”

    乌拉鲁鲁毫不在意,好像失去眼睛的根本不是她。“你说这个呀。我拿眼睛和断腿女巫换了糖,真是赚大发了。”

    她从口袋里宝贝似的取出一颗粉色的玻璃糖,扔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你不说我真忘了,今天的份还没吃。”

    埃里克心里腹诽,吃糖比吃药还规律准时。她绝对是真的个疯子,不可理喻。

    “晚上不要到处乱跑。”

    墨绿色的水深不见底,泛着粼粼微光。死水不与地下水相通,池畔杂草摇曳,湖面泛起微波转成漩涡将浮萍刹那吞没。

    她没猜错,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风就是埃里克跃窗外出带出来的。他速度太快,没叫其他人看出行踪。

    没想到六翼天使无言的警告对妖魔鬼怪也很管用。

    “谢谢六翼大人。”乌拉鲁鲁提起裙摆,乖巧地行了屈膝礼。

    她很爱笑,露出毫无杀伤力的小尖牙,水汪汪的眼里闪着光。瞳孔血月般赤红。

    埃里克有种莫名的直觉,她是个危险的存在。

    浑身毛茸茸的猫,平日里蹭着别人的脖子撒娇,也会出其不意地伸出利爪在对方的脖子上留下抓痕,一开始只是痒和热,慢慢的伤口开始渗出血珠,丝丝地疼起来。

    “丑死了。”埃里克声音硬邦邦。

    “嗯?”乌拉鲁鲁摸摸自己的脸。究竟是自己的品味有问题还是他的品味有问题?

    “我说,你们两个今天跳舞丑死了。”

    “你骗人!雅各说我跳得很好。”乌拉鲁鲁气得直跺脚。“你是嫉妒,我和雅各跳了好几支舞,城主却没和你跳。”

    他才不去理会炸了毛的小疯子,成天叽叽喳喳不消停。

    远不可见的古堡里,壁炉里的火苗是唯一的光源。白猫从主人的怀里跃出,轻盈地落到桌上。它伸出舌头,缓慢而温柔的舔舐水晶球。

    球中,女孩儿追上大步流星的少年。少年突然停下来,警觉地回头,跨越大海千山的距离,和女巫遥遥对视。

    画面“啪”地被迫骤断,除了天上那位,第一次有人能阻隔她的窥视。

    断腿女巫树皮般粗糙的手抚过水晶球,长而白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她曾用这种手法扰乱人的心跳,杀人于无形。

    尖利的笑声划破阴冷的空气,她顺着猫的背来回抚摸,混浊的双眼闪着幽光,“你的学生果然不错啊。”

    真言城。

    埃里克正准备休息,敲门声咚咚响起。

    “埃里克,是我。”

    烦人的小疯子。

    他打开门,乌拉鲁鲁抱着枕头被子,讨好地笑道:“我能不能和你一起……”

    “砰!”门再一次无情的关闭,和邮轮上一模一样。他的私人空间神圣不可侵犯。

    埃里克才闭上眼,窗户又被叩响。

    乌拉鲁鲁在窗外飞来飞去,看见里面的人过来,抽出一只手热情的挥舞,被子掉了一半,长长的拖着。

    “刷”窗帘毫不留情的拉上,她隐约看见埃里克安然躺下,盖好了被子。

    “我害怕,屋子不干净,我不要一个人睡。”乌拉鲁鲁嘟囔,“温迪太太和凯恩斯在一起我不能去找她。去找达伦好喽。”

    窗户猛然推开,还好她退得快要不然非得给窗页拍下去不可。

    “那小孩浑身透着古怪,不许去。”埃里克警告道。

    乌拉鲁鲁心底乐开了花,面上依旧一副天真无知的模样,“咳咳,那怎么办。你不收留我,我去找雅各?”

    埃里克伸手将人揪进来,“砰”的一声干脆利落关了窗。

    他把乌拉鲁鲁连同她的装备一块扔在了床尾的沙发上。“睡这,要是发出一点动静我马上把你丢出去。”

    “保证听话。”乌拉鲁鲁挺直腰板敬礼,跳上沙发用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倒头就睡。

    埃里克揉揉太阳穴,白天救助灾民都没对付乌拉鲁鲁累。

    这小疯子,把别人折腾精神了自己睡得够香。

    第二天清晨,埃里克成功获得城主同款黑眼圈。

    今天一定要把乌拉鲁鲁轰出去,不能让她再这么放肆下去了。

    推开门,正好看到阿尔杰男爵,雅各闻声也推门而出。

    楞头兵要来当跟屁虫了。

    男爵轻蔑的笑了。他整理自己的袖口,不去看对门的人。“六翼大人昨晚折腾太久没睡好啊。”

    他拿埃里克昨天撒的谎打趣,在每个人身上吃的亏他可是全记着呢。

    雅各板着脸,“尊敬的男爵大人,人家睡没睡好关你屁事。瞧你一天天的不知道在得意什么。我今天专程和副队长调了班,陪你一整天。”

    阿尔法男爵的笑容硬生生僵在了脸上。

    人们偏向于用诚实的词句隐藏各自的心思,就像为光怪陆离的油画蒙上轻纱,无论底下的作品是美丽朴实还是丑陋粗俗,不去细看至少能得到表面上的和谐。

    雅各是那把劈开轻纱的钝刀,将隐藏在底下的画作赤裸裸展现在大家眼前,还能顺带在实木画框上留下砍痕,蹭掉油漆。

    他爽朗而认真,没有恶意并愿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对给周围人造成的苦恼浑然不觉。

    温迪正好来请客人用餐,独缺乌拉鲁鲁,她问道:“鲁鲁小姐还没醒吗?”

    埃里克忘了这茬,小疯子还在他房里,得赶快把他们都支走。

    他面不改色道:“她昨天晚上太累,不用等了。我们先走吧。”

    “埃里克你起床怎么不叫我啊,说好了一起寻剑的。”乌拉鲁鲁睡眼惺忪地推开门。

    凝固的空气中,大家看了眼乌拉鲁鲁,转头又看了眼埃里克。

    他们打量软糯的小脸和那座冰雕,疑惑的眼神转而蒙上了某种可以称作同情的色彩。

    看到毛茸茸的动物幼崽一头撞死在冰块上,鲜血染红洁白的雪地,想必他们也会露出同样的表情。

    雅各的表情尤为凝重。他朝埃里克说道:“在真言城,诱拐孩子是要坐牢的。”

    乌拉鲁鲁不明所以,指着埃里克说:“我是自愿跟着他的。”

    “看样子,鲁鲁小姐昨晚确实累的不轻啊。”阿尔杰男爵的声音尖而利。他丝毫不掩饰言语里的刻薄,满是恶意与迁怒,将炮火投向年轻的两人。

    “各位不如先用餐吧,刚热的牛奶要凉了。”温迪太太缓和局面,积累了多年的工作经验,在什么离奇的场面下她都能游刃有余。

    众人也十分配合的转移话题,开启美好的一天。

    走在后面的乌拉鲁鲁有些困惑,她的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埃里克,他们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埃里克并没有因为调侃而气恼,无关痛痒的事情而已,他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误解或者理解。

    “他们以为你我上床了。”埃里克解释道。

    其他天使听到了会鄙夷离开,下流地近乎无赖。这样的话语由俊俏的少年讲出来,每一个纯洁的姑娘都会红着脸嗔怒,又忍不住抬头去探寻,漂亮的薄唇还能说出些什么污言秽语。就这样放空自己,将灵魂双手献给神明。

    自贱,沉沦。

    “上床?”乌拉鲁鲁学到了新词――仅仅停留在字面上。

    她的声音很清脆,比之前刻意收声的埃里克没大多少,但恰好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我没上你的床啊,昨天晚上我乖吧。你不让我出声我就不出声。”

    乌拉鲁鲁很严谨,不去搞学术真是可惜了。

    空气再一次凝固。

    阿尔杰男爵摸着胡子,他这回是真乐了。还是年轻人花样多。也是,在沙发上动静能小点,毕竟周围住着人。

    埃里克本是想捉弄一下这个小疯子,告诉她男女有别趁早滚蛋。结果对方一脚踩进捕兽夹,直接将钢铁踩碎,反咬了猎人一口。

    “蹭”一下的红到脖子根,局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这个小疯子。

    “你脸怎么这么红啊,生病啦?”乌拉鲁鲁伸手去摸埃里克的额头。

    他眼神飘忽,有些新生婴孩面对未知世界的懵懂无措。捏紧了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恶狼般凶狠的回瞪,“别靠近我。”

    埃里克平时就总臭着张脸,也经常凶她,这回的恐吓格外夸张。

    乌拉鲁鲁后退了两步,并不害怕,只是有些吃惊。

    埃里克加快了脚步,不想和她并肩而行。

    用无端的怒火压下心中新奇古怪的感觉,要更生气些才好,气到丧失理智什么都不去想。

    他自以为甩下了女孩儿,在对方的眼里,那样的步调几近于狼狈而逃。

    那么倔强的背影,究竟是在生气还是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