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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跳舞的骷髅

    轻柔的晚风带着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温,一阵暖意袭来,随后是落寞的凉。天空中已没了太阳的影踪,只有钟楼的顶端那儿还有一片橙红的晚霞,剩余的便是越来越深的紫。

    乌拉鲁鲁在古楼前的小路来回踱步,清脆的高跟鞋声在一片静谧中十分明显。

    “鲁鲁小姐。”路过的雅各止住脚步。

    乌拉鲁鲁闻声回头,她的瞳孔微微放大,随后笑了,“雅各,你怎么在这里呀?”

    “我听声音像是鲁鲁小姐,过来看看。”

    府邸的仆人不会逗留在附近,周围的高跟鞋声稀碎,响得没有规律。他一下子就联想起那个舞池中央的女孩,满身活力,让她静坐绝对是一种酷刑。

    雅各接着说:“天黑了,这里路多又绕,我送你回房吧。”

    “啊不用。”乌拉鲁鲁立马说道。

    她基本上是不加思考地果断回绝,态度过于决绝。乌拉鲁鲁马上补充道:“埃里克他待会就来找我,不会坏了城主大人规矩的。”

    “哦这样啊。”雅各搔搔后脑勺。他想陪鲁鲁小姐等人,毕竟天黑了女孩子可能会怕。

    可他看到对方的眼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些惊慌失措、不安和焦虑,迟钝如他也反应过来了,她是怕埃里克介意吧。

    雅各笑道:“那我先回去了。”

    “拜拜拜拜。”乌拉鲁鲁连连挥手。

    心底泛上一股无名的苦涩,像吃了未熟的蓝莓。他笑着转身,呼了一口气,还是绕着城主府邸跑二十圈再睡吧。

    乌拉鲁鲁抚着胸口深呼吸,重重跺了下脚。她真不一定应付的来啊。

    城主大人疾步穿行于林荫小道,他看了眼腕上的石英表,快六点了。阿尔杰为了减免珠宝税的事情缠了他一下午,要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自己要回去照顾妻子,他现在还不一定能脱身呢。

    灰蒙蒙的天空笼罩这古楼,一如往常死寂。零星的路灯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片石板路,惨淡的灯光映照下,世界只剩下黑白两色。

    就在他迈步子准备登上门口的石阶时,草丛里传来一声惊呼。

    他眉头紧锁,抽出随身携带的折刀,快步穿过枝叶一探究竟。

    “城主大人。”乌拉鲁鲁颓然坐在地上,手揉着发红的脚踝。

    “鲁鲁小姐你怎么在这里。”罗宾凝重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默默将刀收好别再后腰。

    乌拉鲁鲁心头一颤,继续委屈地看自己红肿的脚踝。她看见了城主的小动作,没想到文质彬彬的城主还会随身携带兵器。这是他的府邸,谁能伤得了他?

    她瘪着嘴,委屈道:“您能先扶我起来吗?”

    他松了眉头,赶忙把年轻的女士扶起来,“鲁鲁小姐,你还走的动吗。”

    “不好说。”

    他尝试扶着乌拉鲁鲁挪步,乌拉鲁鲁上半身往前倾,腿稍微舒展开立马停住。

    她倒吸了口凉气,“不不行。疼,动不了。”

    罗宾的脸色越发难看,“怎么回事啊。”

    “我今天掉了项链,应该是在这附近,谁知道……”她撇了一眼自己的伤,抓住城主的小臂,“城主大人您能帮我找找吗。”

    城主的脸色比黑夜更黑,“今天太晚了,这么暗仔细搜也不一定找得到。明天我多派些人手,一定物归原主。”

    城主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谦恭有礼,却也不容置喙。一城之主的威仪并不让人心生恐惧,同时也让人不敢提出反对意见。

    “也好。”乌拉鲁鲁垂眸避开对视,她揪着裙摆的手又紧了几分,手心在不自觉地冒汗,她面对六个杀人不眨眼的大盗都没这么紧张。

    “埃里克呢,他怎么没和鲁鲁小姐一起?”

    城主大人的话一下问到点子上了。

    乌拉鲁鲁还不想挨雷劈,她快速回答:“埃里克他忙着呢,哪有空管我啊。”

    城主大人端详着乌拉鲁鲁的脸,女孩子天真的脸极具欺骗性,他微微笑了一下,“也是,六翼大人忙着找剑。”

    “城主大人可以送我回主楼吗,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城主想尽快回去,他重重叹了口气,妥协道:“好。”

    “慢……慢点。”乌拉鲁鲁每走一步都要呼痛。

    她心里不停催促,埃里克你完事了没啊。

    十楼会客厅的右侧,是城主夫妇的卧室。仆人走时在屋内留了几盏照明用的蜡烛,就摆在那副巨大的油画前,画中穿着婚纱的安吉丽娜挽着丈夫的手,嘴角眉梢全是幸福。

    屋内梳妆台,珠宝首饰,女士衣柜,一应俱全。初来乍到的人认为女主人每天盛装出门也不奇怪。

    床被金色帐子笼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埃里克拨开华美的厚帘,城主夫人静静躺着,仆人卸去了她的妆,真实的脸色和白纸一样,缺乏血色,与死人无异。

    他开始检查安吉丽娜的头皮,耳后,脖颈。

    体温很正常,仆人怕夫人脚冷还在睡前给她加了袜子。

    扒开她泛紫的双唇,她有四个尖牙,上下各两个,排列得十分对称。这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虎牙,它们要比正常的牙齿长得多,末尾很是锋利,更像是动物的獠牙。

    捋起带着蕾丝边的宽大长袖,胳膊上大片乌青,灰色的血块压着青色的淤青,很显然是旧伤叠新伤。

    埃里克检查完人,又检查了屋内的陈设,床体侧面有勒痕,摸上去,掉漆露出的原木十分光滑。

    抽屉的最顶格里塞着一摞信封,是城主与夫人热恋的见证。

    亲爱的甜心,

    我正就着月光给你写信。外面的月色刚好,像你的笑容一样照亮了我的心。心脏里缺失的一角被你补齐了,这是爱吧,是你让我懂得了爱。你是否像我一样看着月亮呢?你是否像我想你一样想着我呢?晚风吹过来了,风中有你甜美的香气,那是你发间的芬芳。今天我们刚跳过舞,明明才见过面我却更加想你了。噢我的小天使,我想每天都见到你,就算你父亲要打断我的腿我也绝不动摇!吻你。

    爱你的罗宾

    埃里克把信放回原处。他斩杀幽林巨怪,巨怪喷出又黏又臭的唾液把他全身淋了个遍都没这么恶心。

    城主大人平时沉稳有礼,在万人面前从容演讲也不在话下,想不到年少时什么鬼话都讲得出来。恋爱中的人真可怕。

    他绕道大厅寻找线索。沙发旁摆放了几盏琴叶榕,叶片上没有一点污垢尘土,仆人的精心护理却无法阻止叶片尖端的泛黄腐化。

    魔鬼对气味远比常人敏感,乌拉鲁鲁今早闻到的气味他不靠近绿植的土壤几乎闻不到。

    侧室里的小奶狗还在呼呼大睡,肉嘟嘟的爪子枕在脑袋下,圆圆的脸摊成半张饼。

    把铁链丢到它身上说不定就能把它给砸死,埃里克量了下铁链的粗细,看来事情远没有想象中简单。

    乌拉鲁鲁使尽浑身解数耽误了城主大人整整半小时,她尽力了。

    坐在床上,乌拉鲁鲁手里拿着药和纱布,脚踝上的“伤”红里泛肿,一开始是真的很疼,现在效力消退得差不多了。

    连痛感都能模仿,不得不说埃里克教的幻术还挺逼真。

    在真言城撒谎真是太难了。

    “咕噜咕噜。”

    声音很微弱,好像水沸腾气泡不断上升到水面又破裂。她走到窗前,隐约可以看见庭院里那潭绿水,水波流转泛着诡异的寒光。

    气泡声越来越大,水面上的月亮不断移动。定睛一看,那不是什么月亮,而是白森森的头盖骨。

    接着骷髅头整个浮上来,游船般荡来荡去。池壁湿滑,它不得不把指骨卡进石缝里才能借力攀上来。结果手指严丝合缝卡在了里面,怎么也抽不出来。

    乌拉鲁鲁还在纠结要不要去帮忙,骷髅一声呼啸,用力往外扯,硬生生把手指骨头掰折了。

    它直勾勾盯着乌拉鲁鲁,跳了一段欢快的踢踏舞。最后原本应该摘帽抛向周围的观众,然后在观众热烈的喝彩声中谢幕。

    可别说帽子了,它连皮鞋都没有。不过这并不影响它的发挥,它潇洒地取下缠在头顶的水草向旁边一扔。

    “好棒!”乌拉鲁鲁鼓掌鼓出残影。

    骷髅绅士的鞠躬致谢,他向乌拉鲁鲁伸出了手。

    “你要和我跳舞吗?”乌拉鲁鲁指着自己问道。

    骷髅点了点头。它的脸上还有水渍,肋骨还在断断续续往下滴着水珠。

    如果它是活生生的人,有皮有肉的话,神情一定十分诚恳。

    乌拉鲁鲁现在看到骷髅的实体反而没之前害怕了。她飞到草坪上,骷髅朝她走来,身上的骨头互相摩擦,发出脆响。

    它揽住乌拉鲁鲁的后肩,用的是自娱跳法。似乎知道她是初学者,领舞过程中特意放慢了速度,但又不至于缓慢到拆解每个舞步,整体流畅得仿佛合作过很多次。

    她以为雅各已经跳得够好了,没想到这具骷髅舞技这么高超。她自然而然地跟舞也没那么吃力。

    旋回轴转,舞步交替。骷髅的引导清晰明确,进退流畅自如。它面对着乌拉鲁鲁,眼神越过她的发顶,看屋里发出的暖黄灯光。

    “你在干什么?”埃里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骷髅僵住不动,扶着乌拉鲁鲁的指骨陡然垂下,顷刻间根根骨头分离,掉落一地。

    乌拉鲁鲁愣住,“你把它吓散架了。”

    埃里克回问:“哪里有人?”

    她回头,平坦的草坪上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