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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之宴 瓮中捉鳖 3

    正殿那边安静的出奇,只能听到盔甲摩擦和重重的巡逻脚步声。

    殿内烛火暗影流动,与飞楼那边“热闹”截然不同。

    前面宽阔的甬道上跑着一个瘦弱的小内官,帽子都跑歪了,也急匆匆的不敢停下脚步,边跑边有气无力道:“魏统领!出事了!”

    终于跑到正殿口,一早瞧见他的魏宇成立刻迎了上去,焦急而又疑惑道:“发生了何事?”

    小内官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弯腰撑着膝盖道:“千秋宴出事了!飞楼那里乱作一团,许是......许是刺客现身了。”

    “娘娘请魏统领速速带禁军护卫赴宴宾客,那可是整个京都城的贵人们呐!”

    小内官从心底里奋力发出呐喊,满心焦急,只求魏统领快快动身,别再问东问西,犹犹豫豫!

    魏宇成未再犹豫,迅速清点人数,吩咐手下人道:“带人守好正殿,谨防乱贼!”

    如此一来,可调动用来守卫正殿的人手便被抽走了一大半。

    魏统领带着禁军前往飞楼处时,褚寿正巧从赵清槐那边赶来,蹲在一小池边清洗金箭上的血痕,她听见了脚步声,立刻隐在了暗处,顺着枝叶缝隙望去,魏宇成带着几队禁军跑过,这下正殿的五步一人的规格立马被削弱了大半。

    月下池塘风平浪静,飞楼那里的嘈杂声依旧不断,蛐蛐叫了几声后也都隐去了踪迹,褚寿看着这平静的池水,垂眸思量片刻后,又继续踏上路。

    只不过去的不是正殿,而是正殿后面的奉神殿,那里供奉着巫族的天神,即便巫族覆灭,但天神不灭。

    “天神娘娘,我好久没来看你了,当初......哎,算了,孙儿我也不再感春伤秋了,时间紧急,您就再帮孙儿一回,等这次完了,孙儿一定给你再找一座更大更漂亮的真身......”

    褚寿跪在黄色的蒲团上,双手合十,神情极其虔诚。

    天神娘娘慈眉善目,抿嘴微笑,眯着眼睛极具威严的俯看着她,褚寿又梆梆磕了三个响头,抬眼不舍得与她的天神娘娘对视后起身,坚定的拔出了面前那根有手腕粗长燃的香火。

    忽然,她身后殿门被打了开来,她被惊了一下,香火上面积的香灰被抖在了地上。

    她举着香火转头,只见穿着一只金丝绣成的鞋,样式怪异,上面缀满了各色的琉璃玉珠。

    褚寿了然,除了那奢靡成性的长公主,绝无让人,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又稳稳的跪坐了回去。

    门后那人探出身来,脸上的脂粉厚重,扭曲着脸似笑非笑的惊喜道:“我一猜你就在这儿......”

    沙哑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褚寿拧着眉头站了起来,没有理会她,走向一旁高大柱子上款款垂下来的经幡,吹了吹发红直冒火星的香火顶,反手便插到了经幡之中,不一会儿,经幡仅仅是被燎了个黑边,点了个大窟窿。

    她皱着眉头轻轻“啧”了一声,把提着红边镶金袍在大殿里左看右看的长乐给吸引了过来,她出路从不出声,褚寿一挺身才发现在她身后探出个脑袋。

    “喔……你没事儿你就回去睡觉去。”说完褚寿转身,又回到了神像下面,掀开供桌上铺的黑布,在里面掏啊掏……

    “宫中好久没有这么乱了,我开心的睡不着……”长乐越想越兴奋,猩红的嘴唇不由得弯了起来。

    “诶呦…”褚寿从里面拽出了一桶陈年的油来,那盖子上布满了灰尘,以前她在宫中时,曾迷上了机械,没日没夜的叫天神娘娘陪着做弓箭,这桶没用完的黑油便一直在这儿藏着。

    褚寿心中思量,想来禁军很快便会处理完宴席上的争乱,偷偷睨了一眼身后那人,清了清嗓子道:“睡不着?交给你一个更美的差事,把这油泼到这些经幡上,再拿这香给它点了,火势起来了之后就扔了香快跑,听到了没?”

    长乐一脸狐疑的上下打量着褚寿,突然脸色凝重起来,压着嗓子冷声道:“你莫不是想假装起火,引开正殿守卫父皇的禁军吧?你疯了吗?拿父皇作饵?”

    褚寿勾起唇角,眼神明亮,定定的看着长乐,同样沉声道:“演戏这种事情,想来你应该乐在其中吧……”

    说罢,将香火塞到长乐手里,长乐冷着的脸忽而笑了起来,鲜红的唇像是染了鲜血,她夹着嗓子道:“整个京都城,还是你最懂我。”

    褚寿眯着眼,带着审视的目光,威胁道:“你最好别让我查出来什么,否则……”

    未说完,褚寿扬唇一笑,并不打算再说下去,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跨出了大殿。

    长乐垂眸,神情有些落寞,弯曲的睫毛微颤,手上摩挲了一下那香火的纹路,长吸了一口气,幽幽道:“还真等着本公主亲自动手吗?”

    话音刚落,从殿外陆续走进几个小内官,为首的那个接过香火,其余人抱着油桶开始四处洒油。

    很快,整个奉神殿便被火海吞噬,神像在跳动的火焰中抿唇微笑着,眯着眼睛,静静的看着这翻涌而起的火海,大慈大悲之态便在这火中永恒。

    “公主,要去提醒一下……”一个小内官欲言又止,扶着长乐坐在了特制的软凳上。

    长乐紧了紧护甲,托着下巴,金甲扫过白面,她眼神邪魅,像一条危险的花蛇,红红的唇色如同蛇信子般鲜艳,冷冷开口道:“不必,他办事不力,也该受到惩罚。”

    长乐行动的要比她快的多,那急着呼救朝正殿搬救兵的小内官从她身边火急火燎的跑过。

    奉神殿火光冲天,大朵大朵的火焰吞吐着大殿,不一会儿,禁军便跑着赶去支援,那正殿,不出她所料,最后只剩下了六人,四人守着前门后门,二人来回的巡逻。

    这样薄弱的守卫,那刺客钻也该钻进陷阱里了。

    褚寿避开来来往往的人群,低着头尽量不引人注目,一步跨作两步踏上了正殿的短阶,

    顺着一扇一扇的窗阁,看向殿内,微黄的烛火正跃动着,正殿后面因为火势向前涌来热浪,仿佛又回到了夏天。

    整个皇宫大乱,一时间,呼喊声充斥在了耳边。

    褚寿贴着正殿走在悄声暗处,忽然,余光中略过一个黑影,又消失在大殿上方。

    褚寿只愣怔一下,反倒被人捂了嘴,拉到了一旁暗黑窄窄的通道里。

    “唔……”她下意识的挣扎了两下,那人把她圈进了怀里,紧紧扣住了她乱动的双手,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她噤声。

    她当都察院的都去哪儿,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没等她再多做反应,通过面前一扇小小的窗阁,厚实的油纸被方方正正裁了两个小洞,褚寿暗自腹诽,还真会,一只眼睛一个……

    那个黑衣人从屋顶上放吊了下来,纤细的身体灵活机敏,站定后,四周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躺在床上昏迷着的皇帝。

    他一步一步的走着,从腰间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烛光下隐隐发着寒光。

    褚寿蹙起了眉头,把手挣扎出来,抬手搭上宋延倾的手腕,示意他别再捂着她嘴了,没和刺客搏命而死,倒被他一只大手给捂死了。

    那通道相当的窄,两面是墙一面是窗户,一人站进绰绰有余,塞下两个人便有些费力。

    褚寿的背紧紧贴在宋延倾的胸膛,不安分脑袋上的炸毛有意无意的掠过他的脖颈和下巴,两人心跳不很同步,不知道谁的要更快一些。

    见那刺客慢慢逼近,褚寿抬眸企图和宋延倾对视,焦急道:“他就要真刺上去了!”

    宋延倾定定的盯着那刺客,喉头一动道:“最好别说话。”

    话音未落,大殿四周的不起眼的窗阁处,皆缕缕的飘起一阵青烟,褚寿逆着光看去时,十分明显,但很快烟雾消散,同殿中烛光月色浮尘糅合在了一起,如毒蛇一般慢慢靠近那黑衣刺客,将之吞没,缭绕缠绵。

    紧接着,一人从黑暗中隐隐现身,腰间挎着双刀,他紧紧握上刀柄,迅速抽了出来,便向那刺客冲去。

    刺客听见身后动静,立刻转身,青锋的双刀便要砍了上去,那人双臂交叠,生生的挡住了,玄铁精制的护腕被齐齐斩断,滚落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声音。

    那刺客转身,蒙着面,露出细长的眼睛,闪出一丝杀气,却见两侧也走出持长枪的一男一女把他包围,立刻收敛了锐气,翻身向床榻上劈去。

    三人立刻上前阻拦,冬融长枪一挑,逼着刺客连连后退,那人身体十分灵活,几回合下来,都是有惊无险,堪堪躲过。

    后来许是察觉殿中一样,那刺客身形晃了几许,避开长枪双刀,翻身贴在了墙上,一使力,又跃至殿顶,从老路又跑了出去,三人抬头眼瞧着他逃走,并未做什么动作。。

    见刺客逃跑,褚寿急了,转身就要去追,结果又被宋延倾拉住,他轻松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抓得牢牢。

    褚寿蹙眉,指着那跃动的黑影,质问道:“他就要跑了!”

    “那人称号是井壁蜈蚣,全天下一等一的高手,原本就没想着能活着抓住他。”

    宋延倾嘴里的“活着”指的是殿内那三人活着……

    井壁蜈蚣,身体纤长,能攀岩走壁,而且水性极佳,俗话说,能在水中自如伏潜,无影无声。

    “那你放那么一串烟又有何用?”

    “那是特制的毒气,一旦吸入,若他施用内力,必会血脉倒流,气崩而亡。”

    井壁蜈蚣这些日子潜在皇宫,想来必定是躲在了宫中的哪片水域之中,全靠着内力支撑,这天底下能做到他这一步的没几个人了。

    不过也让人不由得好奇,他究竟是受谁指使,又何以对那人如此忠心不二,潜在宫中良久,他趁着宫中大乱,想来那人也定然答应了要为他作势,助他置陛下于死地。

    “可又不是时时都要催动内力?那便任由他在宫中……”

    褚寿尚未说完便被打断,宋延倾冷着脸,沉声道:“都察院有都察院的手段,这件事便不劳郡主费心了,赴宴的人就要被安排陆续出宫了,你也回去吧。”

    殿内三人跟在了宋延倾身后,他一身玄衣,既疏离又冷陌,冷着脸从褚寿身边擦过,平湖般的眸子看不出情绪,那熟悉的香味拥过后又消散,又从她心底里偷走了些什么……

    床榻上被被子覆盖的那人止不住的颤抖,听得外面没了声响,这才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汗水打湿了衣襟和头发,他颤颤巍巍扶着门出来,一见到褚寿便跪了下来,哭的老泪纵横:“郡主!郡主你可回来了……”

    褚寿赶忙上前扶起,道:“金宵公公,您快快请起。”

    金宵摸了一把老泪,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自陛下出事,他便一直想要与郡主取得联系,可贵妃和禁军一反常态,对外只宣称陛下坠马,半点消息不让透露。

    陛下每况愈下,后来还是宫中众御医齐齐请谏,求贵妃前去佛渡寺将小中山王请来,替陛下医治,这才有了盼头。

    他一直被贵妃以陪侍陛下为由拘在正殿,直到郡主受召入宫,他这才斗胆偷偷溜出殿内,等他躲了又躲,藏了又藏时,郡主早以出宫,一直到天将明时,心灰意冷时事态陡转,竟叫他遇到了郡主侍女三千姑娘,这才将各类消息传了出去……

    很快,郡主便摆平了禁军,挟制住了贵妃,他这才得以松快,宫中因着刺客闹得人心惶惶,由此他又助小中山王将陛下悄悄送至佛渡寺,而他则奉命装作陛下,掩人耳目,诱敌深入。

    “我那日被召进宫来,临出宫时您可托人向我传信?”褚寿狐疑问道,那把玉竹伞柄里的字条和那个在宫中查无此人却被她施恩过的小内官着实蹊跷。

    金宵公公使劲摇头,道:“那几日被拘在殿内,并无此机会,除了老奴之外,那日随行之人并无人见过那刺客,老奴也是只见了那双推下陛下的手,确然是位女子。”

    那是陛下兴起,要亲登飞楼,留他与魏统领在下面等候,他遥遥的望着顶楼的陛下,还嘱托了一句小心,可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双手出来便把陛下推了下来,方才那刺客与都察院几位打斗时,他虽害怕,却也看了,绝不是那日推陛下坠楼之人。

    褚寿听后,点了点头,不由得皱起眉头,接二连三的事情让局势变得混乱起来,她脑海中扫过今日宴席上众人面孔,是功亏一篑的贵妃,还是故作出头鸟的老王妃,亦或是毒蛇般的长公主,苏氏?容氏?……究竟是谁在帮她,又是谁在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