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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柔情如晦

    覃添痕见樊振恒怒气已消,只木然沉思,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樊兄,你的对句是什么?”

    其他几人表面上浑不在意,却都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不料樊振恒勃然变色道:“既然想知道,准备好黄金,我自会告诉你。”

    覃添痕大受伤害,心中委屈,珠泪登时滚滚而下。樊振恒那里想到他一个大男人,说哭就哭,想要劝解两句,到底拉不下脸来,只好把头扭在一边,当作没看见。其他几人也大是意外,四个大男人讪讪无言,只荷香、紫苔低声安慰。只是二人的话毫无效果,他竟是越想越委屈,初时只是无声流泪,渐渐却是哽咽起来,颇有放声大哭之势。说到底,他还是个十五六光景的孩子,正是敏感脆弱的青春期,心理承受能力自然差得可以。这一点,学过青少年心理学的樊振恒自然清楚,只是这个时代的人似乎成熟得早,往往让他忽略了他们的年龄。

    紫苔冲樊振恒道:“樊公子,你和覃公子是好朋友,你对他作脸色也是不该,见他如此伤心你竟还放不下身段低个头道个歉?”

    樊振恒道:“莫名其妙。”但还是伸手抓在覃添痕肩上,将他扳过来面对自己,提起衣袖为了抹泪道:“男子汉大丈夫动不动就流泪,也不觉得害羞?”然后又低头附在他耳边道:“添痕垂涎催霉腐,霉腐味散滴水臭。”

    这等于变相的告诉覃添痕,自己并没有对出他出的对联,以覃添痕的聪颖,当然一点即透,于是破涕为笑,推了樊振恒一把,道:“你就会作弄人。既然你对出了上联,过几天我把银钱筹给你。”

    樊振恒被他神情语态弄得一怔,却很快故态复萌,埋头饮酒,心里不知想起了什么。段仇吴朱四公子及紫苔荷香二女还以为樊振恒把对句告诉了覃添痕,虽然很想知道,却都很默契的没有问出来,只是看向樊振恒的目光中又较之前少了些轻视,只觉这相貌不堪的男子深不可测。

    覃添痕擦了一回泪,还想与樊振恒说点什么,老倌儿招呼他答题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第三关有三个题目,都是公开的题目,限时半炷香,覃添痕可以看过题目之后选答其一。三个题目以硕大的字写在三道白色屏风上,分属不同领域的知识,编序为一二三。

    第一题为兵韬析论,只四个字:奇兵旁击。

    第二题为数理求解,内容为:大将军营帐点将,三三数余二,五五数余三,七七数余二,问将有几何?

    第三题为经义辩疏,只一字:势。

    见第一、三题皆设为开放式问题,众人哗然。原以为这第三关是最后一关,不知会有怎样的难法,却不料是如此简单,众人都在暗中猜测息紫儿是否已然属意覃添痕,所以有意放水了。覃添痕也颇为意外,不知老倌儿在搞什么鬼。

    看完题目,他低声问樊振恒:“樊兄,该选那一题?”

    樊振恒一怔,他如是问,想是都会了,于是道:“取决你是否想要美人了。”

    覃添痕皱眉道:“怎么说?”

    樊振恒还以为他会说“我不想要美人”之类的话,不料他有此一问,于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第一、三题是陷阱,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见解,你即便能有精妙绝伦的见解,出题者也可一言否决。第二题是死答案,只要答对了,即便神仙也赖不掉了。所以不想要美人,就一题都不答,人家就是想强塞给你也不成;想要美人,那就选第二题。”

    覃添痕释然,冲樊振恒怪异一笑,凑到他耳旁道:“樊兄,这可是你选的哦。”

    樊振恒如坠雾里,疑惑地看向他。覃添痕却起身告诉老倌儿他选了第二题,而且给出了答案二十三。

    老倌儿点头微笑,说明他答对了。而众人叹服,热烈地为他鼓掌欢呼。

    原来这个时代的官学并不设算学,而私馆只在蒙学阶段授一些基础的东西。而要解答上面的题目,却非蒙学所学能及,是以在座诸才子中更无第二人解得。覃添痕因着双亲宠溺,自小便延请博学之士到家授学,但凡他想学,乃父无不允之,奇怪的是又从不过问他学得如何。他的算学是学自当世一位终身研究数学的大家,加上他聪颖好学,水平在那个时代已远非一般人可比了。

    在座者大多认识他,也素来拜服其才华,眼见他夺得美人归,倒没有什么人起了嫉妒之心,全都当作见证了一段风流佳话。

    已然换了一身淡妆的息紫儿又来到舞台上,灯下美人,艳色灼眼。

    她对众人嫣然一笑,福了个万福,轻口樱唇道:“今晚多谢诸位才子捧场,紫儿将是覃家妇,为答谢诸位,最后为诸位表演一曲《幽兰》。”

    《幽兰》曲通过对深山幽谷里馥香兰花的描写,来抒发文人怀才不遇的苦闷心情,曲调清丽委婉。息紫儿对曲意的理解无误,但感受不够深刻,更多的时候是用高超的技巧掩盖了感情的不到位。

    不过,众人在琴上的造诣多只限于能闻妙声而欣喜的境界,未达到见疵能指的高度,何况更有若樊振恒这种浑然不知好歹之辈,是以众人一如之前痴迷不已。

    一曲既终,佳会落下帷幕,众人开始退场。息紫儿走下台来,走到覃添痕身边,紫苔、荷香让在一旁。同时,老倌儿领着一个手捧锦盒的小厮也来到这桌。老倌儿从小厮手里拿过锦盒,递给覃添痕道:“覃公子,这是紫儿姑娘的卖身契,请验收。”

    覃添痕与息紫儿同时脸上一红,息紫儿更是低下螓首,不敢见人。舞台上落落大方的仙子,不料台下如此的可人。

    覃添痕一笑接过锦盒,随手递给樊振恒道:“樊兄,帮忙拿一下,我要和老倌喝三杯。”

    同座四公子艳羡地向覃添痕道声恭贺后起身离去。荷香、紫苔倒了两杯酒,覃添痕端一杯递给老倌儿,端起另一杯,道:“老倌才深如海,令添痕拜服。那晚折于老倌之手,添痕一直心有不服,直到近日遇见樊兄,让添痕明白了人外有人的道理,再回想当晚情形,添痕之败是理所当然。添痕敬老倌一杯。”

    老倌微笑地看着他,又不时斜睨无聊地坐着的樊振恒,见他举杯,与他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荷香、紫苔又为二人满上。覃添痕道:“自来丟魂舫,添痕认识了许多有趣的朋友,同时学会了许多先生无法传授的东西,这都要归功了老倌一手开起了这个绝妙的场所。添痕再敬老倌一杯。”

    老倌儿谦谢道:“公子聪明颖悟,老倌不敢居功。”

    叮,二杯相碰,二人同时饮尽。荷香、紫苔斟满。

    端起第三杯,覃添痕看着息紫儿笑道:“这第三杯么,怕要请息姑娘和添痕一起敬老倌了。”说完,爽朗大笑,惹得樊振恒直皱眉。紫苔打趣道:“覃公子,息姐姐已经是你覃家的人了,你怎么还叫她息姑娘?你应该改口叫娘子了呢。”荷香也道:“是啊,覃公子,叫声娘子来听听。”

    息紫儿嗔道:“两个小妮子,恁地多嘴。”

    覃添痕一乐,嬉笑道:“娘子,陪为夫敬老倌一杯,可好?”

    几人大笑。息紫儿羞怯怯地道:“好。紫儿就陪公子敬倌爹一杯,同时也借这杯酒感谢倌爹这些日子对紫儿的照拂。”说着,伸手要过覃添痕手中酒。

    紫苔、荷香不依道:“什么公子?是相公!”

    息紫儿拿眼瞪他们,二女道:“你家相公在那边,你不看他,看我们两个小婢作什么。”

    几人又是一阵大笑。息紫儿拿她们没办法,只好任她们奚落去。

    覃添痕拿樊振恒酒杯重新倒了一杯。

    樊振恒这时起身道:“覃公子,你们聊,我先回客栈休息了。”

    覃添痕一急,放下酒杯道:“樊兄,你先别走,等我一下。我今晚不回家了,和你一起去客栈投宿。”

    “那怎么行?”樊振恒道,“你不回去,你家里会着急的。为人子女的,怎么能随便让父母担惊?”

    覃添痕一把抓住他的衣袖,眼神中带着恳求地看着他,道:“就这一次,好不好?九通城这么大,想碰见你太不容易了,我又不知道你住在那里,还要停留多久,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我就怕明天一觉醒来,你已经不在九通城了。”

    樊振恒犹豫。覃添痕暗道有戏,顿时喜上眉梢,右手握拳伸出食指抬到胸前比划道:“就一次。”

    樊振恒道:“我等你,一会我送你回去。”

    覃添痕心道:“一会我说了算。”高兴地回身,向老倌儿几人说了声抱歉。

    三人饮酒毕,覃添痕道:“息姑娘,想必你还有不少东西需要收拾吧?今晚你还歇在舫内,明日整理整理,待本公子收拾好住处,明日再来接姑娘出去,可好?”

    息紫儿道:“不好。我今晚要和公子在一起。今晚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就像梦一样。到现在紫儿也不敢相信,竟然得遇公子这般年轻俊俏又才华横溢的人物。紫儿也怕明天一觉醒来,发现今晚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如果是梦,我希望这梦境长一些。所以,我今晚一定要和公子在一起。”

    “这……”覃添痕有些犯难。

    老倌儿这时道:“紫儿姑娘,你今晚不妨先歇在此处吧。想来覃公子怕贸然领个女子回府,不好向父母交代。”

    覃添痕连连点头。

    息紫儿想了想,道:“那好,紫儿今晚就不随公子去府上了。”接着指了指樊振恒,又道:“适才,紫儿听这说这位樊公子宿在客栈,公子在樊公子住的客栈开间房,紫儿也住去客栈好了。这样,即便明日醒来看不见公子,紫儿也可知道今晚发生的都是真的。”

    覃添痕心内暗喜,却装作勉为其难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