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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女将军(四)

    穆华夏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有那般“福分”,那只野鸡最后竟被拎到了他的面前。

    他们方一下车,便有内侍把野鸡送了过来,说是王后所赐,穆华夏接过皮毛俱在、甚至那支箭还插在脖子上的死鸡,硬着头皮道谢。

    一时之间,莫名其妙受了赏的穆华夏可谓羡煞旁人,和他同车的那两个“吃货”,口水几乎要流下来了。

    穆华夏小心翼翼地拎着箭杆,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羡慕的,若不是不能当场转赠,他真的不想亲手处理这只支棱着毛的野鸡。

    拔毛就是个技术活,要先用开水烫,再一根一根地拔,穆华夏没有这个耐心,囫囵揪了几根,最终把这只鸡扔给了那个垂涎已久的臣子。

    “别说出去啊......”

    “知道知道,”那人忙举手立誓,“保证毁尸灭迹,连根毛都不会被人看到。”

    日子照例这么一天天地过去,妇好送了只鸡,她本人却再没来过。

    穆华夏几乎都已经忘了她说要学占卜之事,只是那日清点甲骨版片的时候,发现少了一片,这才发现此事似乎了无音讯了。

    他倒是不着急要回那片龟甲,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送出去也便送出去了。

    而这同时,他倒是松了口气,占卜一事,学起来麻烦,教起来更麻烦。

    商王近日来心情很是不好,不过一连两旬占卜皆是凶,还都得了应验,换谁都不会心情太好。

    穆华夏素少出门,但下旬有大祭,纵是他也不得不常在外面转转,刷刷存在感。

    每旬的最后一天惯例是占下一旬吉凶的日子,穆华夏依旧侍在王侧,看商王脸色阴云密布。

    占卜的贞人倒是没什么喜悲,占卜本是占神谕,摒弃个人的喜悲,方能看清神谕的吉凶。

    一模一样的流程,穆华夏淡淡地看着,听得清晰的一声“卜”,兆璺现。

    贞人没有看龟甲,而是直接递给了王,穆华夏伸脖子在王手中遛了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又有祸,又有祸,”商王看了两眼,连声哀叹,“又有灾祸啊。”

    贞人上前接过了龟甲,自去刻辞,同一片龟甲,上面还有着上旬和上上旬的占辞,皆是“有祟”。

    穆华夏偶尔会难以理解商人的迷信,他们用占卜来决定几乎每一件事,但却不肯质疑龟甲的问题,万一是这块龟甲不详,所以占出来的都是大凶呢,穆华夏不着边际地想着。

    五日之后,大祭之日。

    祭祀的地点不在宫城,于是又是浩浩荡荡的车驾出巡,穆华夏吸取了教训,也不管空间够不够,上车蒙头就睡,没有什么问题是睡一觉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两觉。

    这是一场祭祀先王的祭奠,穆华夏站在群臣之中,看主祭的人杀牛羊取血,念念有词地不知说些什么。

    精美的玉器旁立,在阳光下闪着光。

    殷商,仿若一直是有光的,精美的玉器自是不必说,那成堆成堆的甲骨,又何尝不是刺破混沌的一道光呢?让原本一片懵懂的三代研究,从此有了依靠。

    阳光刺眼,穆华夏眯眼去看,朦胧间,那个身着奇异服装的祭祀仿佛真的身负神光。

    接受了十几年唯物主义教育的穆华夏知晓,这世上原本是没有神的,但在这样的时间,在这样的地方,穆华夏第一次相信了神,不是相信神存在,而是相信神真的会庇佑如此虔诚的先民。

    就像他们的祖先,一定会庇佑后人。

    大祭进行得很慢,穆华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竟不觉时间流逝。

    待得王终于行完最后一礼起身,祭司宣布结束,所有人才敢松泛松泛僵直的脊背。

    王带笑地看着他的臣民,一步一步地自阶上走下,这场大祭顺利得出人意料,他亦是满意。

    可flag大约是真的不能轻易立,穆华夏上一秒还看着商王一脸慈祥的笑意,下一秒便听得“哐当”一声。

    “王!”商王跌倒在台阶上,近旁的内侍手忙脚乱地去扶,小小一跤当然跌不出什么毛病,但不知为何,穆华夏蓦然想起了五日前的占卜结果,他知道这回贞人又有东西可以写了。

    所以所谓的吉凶究竟准不准呢?日子过久了难免碰上不如意,日子过久了也难免会有小惊喜,如此强称着吉凶,又如何来确信是真的吉凶呢?

    但当然,商人占卜,绝不仅仅是这么简单地卜吉凶。

    山僧不解数甲子,穆华夏在这里的生活便恰如避世隐居的山僧,不知何日,不知过了几日。

    他只知,王来召他占卜,特意嘱咐他带着龟甲,穆华夏以为不觉已到了占卜下一旬的日子,到了地方才发现妇好侍在王侧。

    穆华夏一一行礼,商王淡淡点了点头,望向妇好的眼神里却满是柔情蜜意。

    “卿请占王后是否有孕。”这是商王给穆华夏出的命题。

    穆华夏初听的时候愣了一下,两三秒之后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好在穆华夏向来行动慢慢吞吞,莫名带着几分高人的从容与神秘。

    他就地燃了火,坐在火边开始钻凿龟甲,又慢悠悠地置于火上灼烧,火缓慢舔舐龟甲的声音能给人以美的享受,可惜这种享受不能太久。

    听到了明确的声响,穆华夏将龟甲从火上移了下来,轻轻吹去甲面上的渣滓,仔细地研读着那几道或深或浅的裂纹。

    穆华夏自是读不懂所谓神谕的,但好在他只需要占出是与非便好,至于如何断是非,穆华夏只能说,大抵看多了就懂了。

    兆璺弯弯曲曲地蔓在龟甲之上,像是龟甲的血管,跳动着生命的意味,穆华夏轻轻拭了拭,火灼的余温尚在,但却不至于灼手,刚刚好的温度。

    他举着那片龟甲看了许久,商王竟也不催,事实上,商王也没多大功夫理他,王的眼神,一心一意皆在他挚爱的王后身上。

    良久之后,穆华夏深深一拜,口道:“恭喜王,恭喜王后!”

    商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蓦然从王座上弹了起来,快步走下台阶拿过穆华夏递上的龟甲,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要用目光将那弯曲的兆璺摹遍。

    “吉兆!吉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