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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是下一个(1)

    一个无耻的偷袭者,藏在暗处的幽灵,或者丛林里的猎杀之王?

    但靠近欧塞登一侧的森林早就被乔纳森带着警员和希望靠武力挣一份外快的黑帮们清扫一空。

    记忆里,唯一有点战斗力,敢跟拿着枪的人类硬碰硬的野兽除了独眼儿几乎所剩无几。但这里每一个人对独眼儿都太熟悉了,他们有些在独眼儿身上留下过印记,比如乔纳森;有些曾抢走过它的后代,然后卖去马戏团,更有些人早已经丧命在它的利爪之下。所以,在场众人都很清楚,那不是独眼儿,别说两者完全不一样的毛发颜色,就连气味也大不相同。

    乔纳森的耳朵大概被灌了很多水,磅礴的雨慕敲打在树叶上连成一片导致他什么也听不清。湿漉漉的头发混合着从手绢里洇出的血水耷拉在前脸,让视线也模糊一片。那些警员们站起来的身影重重叠叠,左摇右晃,让这片狭小的草地看上去仿佛到处都是人,或者什么生物的身影。

    他想去看看那两名可能早已失去生命气息的队员。他更急切的想要知道所有人的状况。而比这还要更加紧迫的是,隔着影影憧憧的人群,他似乎看到远处的草丛里有红色的身影矗立在雨中。

    雨幕仿佛女浴室门前的轻纱,若隐若现的挑逗着寻欢者的视线,但微风却像一只恶客的手,一次又一次粗暴的将它一把掀开,露出一抹与众不同的红色,就像戈瑞雅那件永不离身的斗篷。

    这不可能是真的,除非那是将死之人的回光返照。自己嘱咐过她别靠近森林。又或者她还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为了娜娜。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敌人还在环伺,狡猾的身影正在伺机而动,他相信那名袭击者并没有走远,对方不可能在枪林弹雨里暴露自己的踪迹,就为了杀两名寂寂无名的警员。

    尽管刚才的袭击时间非常短暂,灰色的身影犹如白驹过隙。但除了背对着袭击者的那名警员,其它几乎所有人都将当时恐怖的印象深深的刻在了心里。虽然目前还不能确定对方是一只什么动物,但至少大家都知道,“它太大了,大到根本不适宜生活在森林里”,因为森林不可能供给它足够的食物。

    基于这样的考虑,这让乔纳森不得不联想到最近欧塞登突然发生的几十起人畜被不明袭击者杀死的事件。再想想斯多姆的奶牛,袭击者的真实身份虽然并不明了,但至少解开了很多谜团。

    不过乔纳森并不确定城区里的凶杀案是否都出自这位猎食者的爪下,很难说它还有没有其它帮手。

    此时如果手无缚鸡之力加赤手空拳的戈瑞雅遇到它……,乔纳森甚至不愿意去多想戈瑞雅可能到来的命运。

    千头万绪和对戈瑞雅的担忧让乔纳森感到头昏脑胀,犹如被一匹烈马顶着跑了一个小时,而事实上情况比这要糟糕得多。

    他将握着手枪的右手藏在丢失了纽扣的衣襟里,迈着醉鬼一样的步伐朝自己记忆中戈瑞雅的身影走去。

    强烈的眩晕和雨幕模糊了他的视线,周围那些摇来晃去的影子他分不清谁是谁,更分不清哪些影子属于队员,而哪些属于敌人。

    耳朵里充斥着的轰鸣,就像不久前那位叫做“瓦特”的年轻人跑到欧塞登来向炼钢厂推销那台据说由他自己发明的,丑陋的蒸汽机所发出的声音一样,让人没来由的生出狂躁的情绪,此时哪怕有人贴在他的耳朵上说话他也未必听得清。

    于是他就着脑子里的警觉,当右边的影子大叫着朝他跑过来时,他连看都没看,隔着两三米的距离以极快的速度掏出手枪,然后扣动扳机。

    万幸,枪里的火药被他保护得很好,并没有受到雨水的侵袭,这得益于提早一步覆盖在燧石上那张抹了树胶的油纸。

    吞吐的火舌虽然只向前探出了半支枪的距离,但当枪膛里发出“嘭”的声音时,则代表着本次击发相当成功,并没有一丁点儿失误。

    他没有去看自己是否击中了目标,那把还具有相当高温度的手枪也被他丢弃在草丛里,让滴落在上面的雨水激起一阵白雾飘散在空气中。

    但此时那些重叠着想往自己这边靠近的模糊身影却突然全都停了下来,他们大概是怕了,然后随着自己前进的步伐开始往后退去。

    雨还在下着,并没有半点想要休息的意思。

    乔纳森亦步亦趋的迈着步子,他感到自己的意志正在丧失。脑袋低垂着,落下的雨水犹如挂在头上的千斤重担,使他连身体的重心掌握起来都分外吃力。

    一阵强大的睡意纠缠住他的整个身体,但试图去保护戈瑞雅的的意志犹如风中的烛火帮助他抵御着修普诺斯⑨的魔力。

    挨过最初的恐惧之后,那些重叠的人影不再后退,他们挥舞着手臂大喊大叫着,但乔纳森什么也听不清。

    有几个人拿着长条状的事物想要靠近过来,但又似乎被其它人死死的拉住了。

    他不明白这意味这什么,也弄不懂他们想要表达的意思。

    远处的众人看着乔纳森犹如行尸走肉般亦步亦趋的朝自己走来,原本柔顺的金发上满是泥土,深蓝色的警察制服敞开着前襟,雪白的丝绸衬衣紧贴在身上使壮硕的胸肌若隐若现,低垂着的头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有着粗糙皮肤的下巴甚至都快要抵住自己的胸口了。

    四周的警员们围成一个C字形,他们拿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树枝和木棍,还有已经无法点燃的燧石枪指着自己的局长。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慌失措和不安,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接下来他还会不会有像刚才那样疯狂的举动。

    此时没有人说话,雨打树叶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成千上万的恶魔在撞击地狱之门,只有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在与其附和。

    他们看着乔纳森蹒跚着脚步一瘸一拐的走进了C字形包围圈,然后站定在那里,低垂着头颅用一根手指指着众人身后的某个地方矗立了一小会儿,最后又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双腿就像雅典神庙门前那些脆弱的石柱一样,缓缓的弯曲折叠,跪了下去,然后一头栽倒在泥地里,再无声息。

    如果乔纳森算是某一个危险源的话,即便他已经倒下了,而危机也并没有真的远去。

    当人们刚刚大出了一口气,以为由乔纳森带来的恐惧完全结束时,另一种更加粗重的喘息声却夹杂在风雨中混进了众人的耳朵里。这让他们无比痛苦的回想起,真正的危险已经近在咫尺。

    远处高大的树木遮掩了为数不多的日光,致使更远的地方显得一片黑暗。众人无法分辨危险来自于哪里,他们只能继续围成一个圈缓慢前行,大家背靠背的寻找着暂时的慰藉。至于躺在泥地里的乔纳森,抱歉,当自己的生命得不到保障时,自然也就无暇他顾了。

    袭击者似乎将这当做一场游戏,他并没有急切的做出攻击举动。

    大树投下的阴影就像舞台上的巨幕,为演员们提供了绝佳的遮蔽。当阳光照不透树冠,当黑色如流水般缓缓的弥漫在身边时,好戏才刚刚开始。

    如果说拿着枪的警员们组成的队伍还让袭击者稍有忌惮的话,那此时被严重损坏,且火药也被打湿的所谓武器确实不如一根稍微顺手点的引火棍。

    “呼……哧……呼……哧……”,

    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肆无忌惮,空气里混杂的血腥味包裹着某种动物皮毛的味道充盈四周。

    而前面那片看不清具体情况的树林里,却适时响起一阵骨头伸展的声音,就跟酒吧里某些人打算教训谁时,会把手指关节捏得噼啪作响一样。那是一种信号,表示战斗即将开始。

    人们惊恐的望着远处的黑暗,仅有的光线只能照亮那些粗大的蕨类植物的身影。它们开始朝两边分开,接着成排的倒伏下去,然后……

    一颗硕大的野兽头颅从黑暗中缓缓的探了出来,而身体则继续隐匿在那片看不见的未知中。

    它有一头灰色的毛发,但在脑门中间偏右的地方有一片空白,似乎被什么刮了去。狭长的喙配上倒三角的眼,那里装着的阴毒和戏谑仿佛快要满溢出来。

    原本上下颌各有两颗尖牙外露,但右下颌的尖牙上一颗连着某种神经组织的猩红眼珠遮蔽了它的锋利,完全看不出情绪的眼白上还生长着一块不规则的黄斑。

    它的舌头犹如一块刚刚被割下的鲜肉一样有三分之一耷拉在正前方不停的蠕动着,上面滴下散发着腥臭味道的涎液里,混合着淡红色的血丝。

    可能是那颗眼珠让兽头感到不舒服,它左右摇晃了几下,搅扰得周围的黑暗一片翻腾。然后探出右爪在脸上刨了刨,那颗连着神经或血管的眼珠“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顺着微小的坡度一路滚进了草丛里,在草叶的遮蔽下静静的端详着这里发生的一切,犹如私自跑到后台的观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