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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喝药

    倒是一种率真的坦然跟诚实,也可能生活在同一个村子,互相都知道底细,没有什么财不外漏的顾忌,也就没有了掩饰的必要。

    田春珠立马能察觉这其中的自主性缺陷和对发展的某种道德禁锢,此刻却不是考虑这么宏观高大上问题的时候,她的头又开始晕起来,甚至差一点压制不住胸口涌出的恶心感。

    王富察觉到背上的人突然身体僵硬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不由焦急地催了一声李大夫,“李叔,田春珠好像有些不妥了。”

    李大夫一边跨上台阶推开门,一边回头看了田春珠一眼,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双眼无神半睁,神色微微凝重,指挥王金花道:“赶紧去药房看看药煎好了没有,再去问老二切一片参过来。

    王金花一叠声答应着,转身咚咚跑远。

    王富一听要含参,顿时也意识到田春珠果真到了命悬一线的地步,特别是刚才不久还看到她那样温和鲜活的模样,心下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的变化,脸色黑沉如锅底。

    他小心翼翼将田春珠放在竹榻上。田春珠此刻开始头晕耳鸣,天旋地转中不得不闭上双眼。

    田野紧随其后也推门进来,见田春珠面如死灰躺在那儿,稍稍焦急,问一旁正在忙碌取银针的大夫,“李哥,珠珠咋样了?”

    王富抱着手臂守在榻旁,闻言冷哼一声说,“快死了。”

    田野身子一僵,眼底划过痛惜,到底是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小时候也抱过亲过,如今看瘦瘦的身体孤零零躺在那里,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过往的冷漠跟厌烦也跟着淡了,只想起这孩子往日种种的孝顺和体贴,不由悲从中来,红着眼眶扑过来就想抱着人哭。

    可惜他还没碰到田春珠衣角却被王富一把拉住,王富冷冷道:“我说的是快死了,没说已经死了。不赶紧问大夫还有法子救人没,倒是先哭上了。你这是到底想让她死还是让她活?”

    李大夫也在一旁搭腔道:“别晃动她,还有救。”说罢拿着针走过来说,“去看看参片切好没。”

    王富不放心地看看呆住的田野,李大夫将俩人推开,不耐烦道:“都走开,别耽误我治病。”

    王金花沉重快速的跑步声远远传来,没几秒人就撞进门来,手里举着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参急道:“参来了来了!”

    王富接过来,转身掰开田春珠的口塞进去,田野听到参都傻了,此刻反应不及,见参已经入口,不由着急道:“不行不行,参太贵了,这可得花多少钱呀这,赶紧拿出来——”说完竟然上前就要掰田春珠的嘴。

    王金花气急了,顾不得喘匀气,上前一把就拉着田野的袖子狠狠拽,“你干什么!那是救命的东西,你不许碰!”

    王富也伸手推开田野,神色不善,“田野叔你这就过分了,你到底是想要这个女儿还是不想要?一片参也就一百文钱,你家不是从张家总共要了八百文吗?你家这是要连闺女的救命钱都昧下么?”

    田野急得跺脚,只不接话茬地说着不行不行。

    李大夫被烦的直皱眉,厉声道:“现在拿出来也晚了,她都含了进去,药力也被吃了。拿不拿出来你家都要认账!”

    田野立马蔫了,也不闹腾了,寻了个角落蹲下来看李大夫施针。

    王家兄妹一左一右守着竹榻,不错眼地盯着田野。

    有人从外边进来,端着药碗,王富微微站直身体打了个招呼,“李二哥。”

    李勤带着笑点点头,目光扫到角落里发愣的田野,一言未发,走上榻前等了片刻,见李大夫终于满头大汗的施完针,一手将父亲扶起来,一手端着碗指挥王金花,“来,把她扶起来。”

    王金花忙忙转身,小心地将田春珠的上身抱进怀里,李勤拿着汤匙一点一点喂药。

    田春珠此刻正跟脑海中的佛统讨价还价,口中传来苦味,先前为了做出吐血迹象狠狠咬出来的舌头上的伤口也在药物的刺激下新生痛感,她浑身一凛,微微蹙眉,问佛统,“这药能喝吗?”

    佛统叹气,“能喝,就是益气补血的普通草药。不过你这是脑震荡,伤口还有些化脓,而且发烧了呀。再不治疗伤了大脑神经可怎么办?”

    真的,佛统已经够够的了,智商高的人都这么难已相信别人吗,什么都要质疑一下子,而且问题都直指要害,让它猝不及防好几次差点说出系统机密来,问得它这会儿恨不得化成原始数据再不出现了。

    统无可恋……

    田春珠听了它的话半信半疑,仔细尝了尝,什么都没尝出来,心下有些急躁,以前怎么没学一点中药常识呢,这下好了,小命捏在别人手中,简直弱得不能再弱了!

    田春珠听耳边王金花夹着哭腔的声音传来,“咋办?不咽,全吐出来了……”

    李勤也神色有些肃然,回头看到李大夫也是同样凝重疑惑的样子,王富伸着脖子往里看,焦急又帮不上忙。

    王金花的哭声开始变大,“这是要死了吗?——怎么会这样啊,明明刚才还好好的跟我说话呢呀……”

    田春珠感觉脸上突然被一滴热得灼人的水滴砸中,瞬间反应上来是王金花的泪,心下微动。

    自从爷爷死后,这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全心全意地为她担忧为她喜乐,她也从未有跟人深交的欲念,孑然一身早习惯了凡事自己扛,世间事也绝少没有她解决不了的。

    可这一滴泪却带来了全然不同的触动,温度似乎一下子窜进了心房,暖融融的,就连恶心感也似乎因此减轻了少许。

    田春珠从来没有意料到自己会从这个普通粗糙甚至有些傻气的乡下丫头身上感受到久违的被全心关怀的温暖,倒是一时有些怔然。

    想明白后又不禁苦笑,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可悲跟可怜,原本以为这样的关怀自己并不需要,可到头来,原来不是不需要,而是得不到的酸楚而已。

    多阿Q啊。

    田春珠暗自叹了一口气,冲着这份温暖,冒一次险吧,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