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秋灌
王大叔伸手锤了一下兀自哈哈笑的儿子，温声安抚夏明珠，“别听他胡言乱语，女子习字都少见，像你这样能熟读四书五经的当然容易被人侧目，那些个心胸狭窄的，肯定要泛酸话，不必介意。”
“有时候越遭人嫉恨，就说明越出色。”
夏明珠点头受教。
王金花也狠狠剜了她哥哥一眼，坐在来又得意洋洋道：“我是亲眼看到了，那么大官威的老爷，黏着胡子点头说，唔，当得，当得，哈哈，你是没看到里正父子俩的脸，都绿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学着孙大人的样子，伸手在自己下巴处捋胡子做怪样，做完还手舞足蹈拍腿大笑。
屋里人都被她逗笑了。
王叔感叹道：“这几日里正大人家可算出尽了风头，田头街巷都是在说那三日的筵席，我看这次里正家为了这份风光很出了一笔银钱。”
王富点点头同意道：“我估算了一下，光食材就花了二十两。”
王金花翻了个白眼，怏怏不乐道：“可他家这次收了多少礼金啊，总够回本了。真是可惜了娘蒸的花馍馍，暄面揉瓷实了，浇上花生油跟葱花，还洒了坚果碎，铺一层细细的辣椒面跟盐粒花椒叶。”
“唉，那油芯子还是我做的呢，蒸出来又宣软又白胖，捏成的猪仔样子看起来也喜气洋洋的，闻起来香的不得了。”
王金花很忧伤，想起来就遗憾极了，砸着嘴道，“我都没来得及吃一个就被娘送去里正大人家了……”
王富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心下不忿，看着妹妹失落的样子又心疼不已，嘴上却不饶人，“就知道吃！你就差那点吃的？明日哥去镇上给你买大包子，猪肉香菇的。——你给我擦擦口水，丢人不？”
王金花横了他一眼，想想依然意难平，“我哪里就馋那口吃的？我就是可惜娘花一早上做的馍馍送人还没落个好！”
王富沉默一瞬，沉声道：“就当喂狗了。”
王大叔见儿女情绪又低落下去，他也从自家婆娘的抱怨委屈中了解了来龙去脉，心底的苦涩紧接着泛了起来。
身为七尺男儿，为人夫不能护佑妻子，为人父不能扶持儿女，这样憋屈又无力的处境令他每每想起来就颓丧又苦闷，却全无办法改变。
能做的，只是让他们不再为自己担忧。
王叔叹了口气，望着两个为自己抱不平的儿女，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说到蒸馍，金花，你得赶紧准备些顶饥的干粮。秋灌快开始了。”
说到秋灌，是为上好水田来年种二茬稻谷做的准备。
每年金秋九月前后，全村人家中有水田的，都会扛着铁锹背着锄头去修水渠。
那被空置半年不用的水渠中布满了茂密杂草跟鼠洞兔窝。先是拔出杂草，这活儿妇人承包，然后跟在身后的汉子们会扬着锄头将那些窝窝坑坑捣毁，再用铁锹掩埋拍打瓷实。
有那些个讲究一点的，还会在拍打完后顺手将形状给描棱出来，这样一路看过去，那叫一个整齐分明，看得人心情舒畅极了。
共用的大渠众人齐心合力干一天算能勉强干完，剩下的田头自家田里的小水渠就各自负责。
如此算下来，要修好水渠，不偷懒不歇晌，前后也得三日时间，活重量大，饭食就得抗饥。
王金花对此门清儿，听得自己爹的嘱咐，哎答应下来，又问了几时开始。
知道明天就开始，王金花神色变得着急，急慌慌起身朝外走，嘴里念叨，“那我得赶紧去揉面，趁着日头高醒面快，还能蒸一笼馍馍……”
还没走出门，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嚣，听声音像是好几人一同走进来。
王金花脆生生的喊了几句婶子大娘，又冲屋里喊一声珠珠。
夏明珠走出去，见院中来了好几个妇人媳妇婆子，都是近邻熟面孔。
几人谈笑着挽起袖子，见夏明珠出现都热情的打着招呼，田丫头，闺女，姑娘叫了一圈。
夏明珠笑着回礼。
有个头簪着朵绢花，身穿青布夏衣的大娘细细地打量着夏明珠，和善地笑道：“眼见着长肉了，终于有点人样了。”
这妇人该是王家族长王春发的妻子王康氏，夏明珠微笑着摸了摸脸道：“是呀，我这一夏天都换了好几茬衣服了，跟韭菜似的，蹭蹭往上窜。”
一众人听得都嘻嘻哈哈笑了。
田春珠看得出来，他们在自己面前有些局促，不知是自己读书习字的原因，还是她敢顶撞里正父子，在那大老爷面前落了他们的面子的缘故，又或是因她得罪里正父子而有所避讳的闪躲。
她的一句自嘲倒是让气氛轻松下来了。
一边穿着石榴红绸对襟的年轻媳妇看着利落干练，边挽袖子边好奇看过来，嘻嘻笑道：“这闺女看着可招人疼。难怪孔小子卯着劲儿的四处寻那些补品哩！”
夏明珠认出她是李秀才那双胞胎二儿子新娶的媳妇李成氏，见她面露困惑，李成氏见状哎呦一声，惊讶道：“你不知道啊？”
王金花插嘴进来，“知道啥？”
“孔小子这段时日四处买那些贵重物食呢。前段时间从药铺买走一大块鹿茸跟整根红参，还托人找燕窝。”
她一面净手一面迎着众人好奇地目光道，“我娘家兄弟是做山货的，我听他说孔小子还拜托他找些鹿肉野猪啥的，说是给人补身子用。”
“这不一见你我才想起来，他肯定是给你找补身体哩，看来那些个金贵东西还真管用。瞧这小脸儿，红润润的。”
李成氏的娘家是八里屯的殷实富户，家里田产殷实，两个兄弟脑子活泛，年纪轻轻就已经在镇子上挣了个店面，专门收山货，从中赚些差价，听说利润不薄。
夏明珠每次去镇子上都能看到她家铺面人满为患，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都是猎户们挑着山货等着来卖，孔森甫也在她家卖过好几次，听他说这儿价格公道，掌柜的也实在诚信。
众人听了她的话都一一附和。
“有时候越遭人嫉恨，就说明越出色。”
夏明珠点头受教。
王金花也狠狠剜了她哥哥一眼，坐在来又得意洋洋道：“我是亲眼看到了，那么大官威的老爷，黏着胡子点头说，唔，当得，当得，哈哈，你是没看到里正父子俩的脸，都绿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学着孙大人的样子，伸手在自己下巴处捋胡子做怪样，做完还手舞足蹈拍腿大笑。
屋里人都被她逗笑了。
王叔感叹道：“这几日里正大人家可算出尽了风头，田头街巷都是在说那三日的筵席，我看这次里正家为了这份风光很出了一笔银钱。”
王富点点头同意道：“我估算了一下，光食材就花了二十两。”
王金花翻了个白眼，怏怏不乐道：“可他家这次收了多少礼金啊，总够回本了。真是可惜了娘蒸的花馍馍，暄面揉瓷实了，浇上花生油跟葱花，还洒了坚果碎，铺一层细细的辣椒面跟盐粒花椒叶。”
“唉，那油芯子还是我做的呢，蒸出来又宣软又白胖，捏成的猪仔样子看起来也喜气洋洋的，闻起来香的不得了。”
王金花很忧伤，想起来就遗憾极了，砸着嘴道，“我都没来得及吃一个就被娘送去里正大人家了……”
王富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心下不忿，看着妹妹失落的样子又心疼不已，嘴上却不饶人，“就知道吃！你就差那点吃的？明日哥去镇上给你买大包子，猪肉香菇的。——你给我擦擦口水，丢人不？”
王金花横了他一眼，想想依然意难平，“我哪里就馋那口吃的？我就是可惜娘花一早上做的馍馍送人还没落个好！”
王富沉默一瞬，沉声道：“就当喂狗了。”
王大叔见儿女情绪又低落下去，他也从自家婆娘的抱怨委屈中了解了来龙去脉，心底的苦涩紧接着泛了起来。
身为七尺男儿，为人夫不能护佑妻子，为人父不能扶持儿女，这样憋屈又无力的处境令他每每想起来就颓丧又苦闷，却全无办法改变。
能做的，只是让他们不再为自己担忧。
王叔叹了口气，望着两个为自己抱不平的儿女，生硬地转移话题道：“说到蒸馍，金花，你得赶紧准备些顶饥的干粮。秋灌快开始了。”
说到秋灌，是为上好水田来年种二茬稻谷做的准备。
每年金秋九月前后，全村人家中有水田的，都会扛着铁锹背着锄头去修水渠。
那被空置半年不用的水渠中布满了茂密杂草跟鼠洞兔窝。先是拔出杂草，这活儿妇人承包，然后跟在身后的汉子们会扬着锄头将那些窝窝坑坑捣毁，再用铁锹掩埋拍打瓷实。
有那些个讲究一点的，还会在拍打完后顺手将形状给描棱出来，这样一路看过去，那叫一个整齐分明，看得人心情舒畅极了。
共用的大渠众人齐心合力干一天算能勉强干完，剩下的田头自家田里的小水渠就各自负责。
如此算下来，要修好水渠，不偷懒不歇晌，前后也得三日时间，活重量大，饭食就得抗饥。
王金花对此门清儿，听得自己爹的嘱咐，哎答应下来，又问了几时开始。
知道明天就开始，王金花神色变得着急，急慌慌起身朝外走，嘴里念叨，“那我得赶紧去揉面，趁着日头高醒面快，还能蒸一笼馍馍……”
还没走出门，大门口传来一阵喧嚣，听声音像是好几人一同走进来。
王金花脆生生的喊了几句婶子大娘，又冲屋里喊一声珠珠。
夏明珠走出去，见院中来了好几个妇人媳妇婆子，都是近邻熟面孔。
几人谈笑着挽起袖子，见夏明珠出现都热情的打着招呼，田丫头，闺女，姑娘叫了一圈。
夏明珠笑着回礼。
有个头簪着朵绢花，身穿青布夏衣的大娘细细地打量着夏明珠，和善地笑道：“眼见着长肉了，终于有点人样了。”
这妇人该是王家族长王春发的妻子王康氏，夏明珠微笑着摸了摸脸道：“是呀，我这一夏天都换了好几茬衣服了，跟韭菜似的，蹭蹭往上窜。”
一众人听得都嘻嘻哈哈笑了。
田春珠看得出来，他们在自己面前有些局促，不知是自己读书习字的原因，还是她敢顶撞里正父子，在那大老爷面前落了他们的面子的缘故，又或是因她得罪里正父子而有所避讳的闪躲。
她的一句自嘲倒是让气氛轻松下来了。
一边穿着石榴红绸对襟的年轻媳妇看着利落干练，边挽袖子边好奇看过来，嘻嘻笑道：“这闺女看着可招人疼。难怪孔小子卯着劲儿的四处寻那些补品哩！”
夏明珠认出她是李秀才那双胞胎二儿子新娶的媳妇李成氏，见她面露困惑，李成氏见状哎呦一声，惊讶道：“你不知道啊？”
王金花插嘴进来，“知道啥？”
“孔小子这段时日四处买那些贵重物食呢。前段时间从药铺买走一大块鹿茸跟整根红参，还托人找燕窝。”
她一面净手一面迎着众人好奇地目光道，“我娘家兄弟是做山货的，我听他说孔小子还拜托他找些鹿肉野猪啥的，说是给人补身子用。”
“这不一见你我才想起来，他肯定是给你找补身体哩，看来那些个金贵东西还真管用。瞧这小脸儿，红润润的。”
李成氏的娘家是八里屯的殷实富户，家里田产殷实，两个兄弟脑子活泛，年纪轻轻就已经在镇子上挣了个店面，专门收山货，从中赚些差价，听说利润不薄。
夏明珠每次去镇子上都能看到她家铺面人满为患，门口排了长长的队伍，都是猎户们挑着山货等着来卖，孔森甫也在她家卖过好几次，听他说这儿价格公道，掌柜的也实在诚信。
众人听了她的话都一一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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