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厉鬼面具
诗云：
“春日初升细烟缕，春至早早珍禽语。
春来解冻万物苏，春流回暖何日去？
春草识香叶凝露，春花晓红比玉女。
春本韶秀已知足，春风浮动邀锦鱼。
春水涛涛碧如蓝，春景美色岁不虚。”
又是崭新的一天。只见一轮红彤旭日正从江水中清沐而出，仿佛一个新生婴儿，灵活而生动。江边栽满杨柳树，在阳光下，那柳叶筛下柔美光晕，拉出一道道长长的疏影。江风微微吹着，众多枝蔓在江面飘浮着。这时分，一群鸟儿最闲不住，不知不觉在树丛里追逐嬉戏。
狄仁杰一觉醒转，便起来洗漱，随后去了书房重新推演案情。没过多久，一个小丫鬟悄悄送来早饭，声称是小姐杜芊芊专门吩咐厨房做好的鸡参汤。狄仁杰连忙称谢，这才刚喝上几口。门外公孙羽进来回报：“少爷，谢大师到了！”
狄仁杰连忙召唤：“快快有请。”公孙羽只身退出，须臾功夫，便领着一个青衣男子进得门来。今天这个谢痴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才刚刚进门便先笑道：“狄老弟，多日不见，你近来可好呀。”他与狄仁杰颇有些交情，所以能不吝而至。若是换作他人，未必就肯屈身降临。
狄仁杰见来客，自然要热情款待：“谢老哥别来无恙啊，都怪弟弟我一直事务繁忙不得空暇，今天还是有事相求，真是惭愧万分。来，快坐快坐……曹三，看茶！”谢大师依言坐下，和颜道：“若得狄老弟开口相求，想必是真遇上难事了。你快跟老哥说说，老哥这就替你斟酌斟酌。”
不一会儿，衙差曹三端着托盘进门来。狄仁杰笑道：“谢老哥，咱们先喝茶，其他事咱们边喝边聊。”谢大师颔首道：“如此甚好。”于是这两位各自谦让了一回，便开始细细品茶。谁知才刚喝了一口，那谢痴当即吧唧嘴，赞不绝口：“好茶！真是好茶！这龙井茶不单品相好，这颜色也好看，香气更是浓郁，味道相当醇厚，莫非是来自江浙的五云山？”
狄仁杰听了，当即竖拇指称赞：“谢老哥真是好眼力！天生一只好鼻子，你一猜便中啊。这茶的确产自西湖五云山，号称茶中极品。在外更是珍贵无比，是我的一个江浙好友赠送，统共才一斤六钱。今日请谢老哥来帮忙，弟弟别无招待，只有这龙井茶。还请谢老哥莫嫌弟弟寒碜呐。”
谢大师佯装不悦道：“哪儿的话，既然是弟弟遇着难事了，我这做哥哥的自然理应帮衬。兄弟，你适才这话可就见外了。”狄仁杰当场陪笑道：“是是是，哥哥教训的是。”旋即便将请谢痴来此的目的大致说了一番。那谢痴听后，拍着胸脯一口应承：“狄老弟，你尽管放心，这事包在你哥哥我的身上！”狄仁杰拱手道：“那兄弟就谢谢老哥了……来，先喝茶喝茶，请请请。”
这二人还在闲谈，门外陆七、赵四二人进门上报，声称已请得群芳苑的小兰花、小桃红，还有极乐宫的巧姑、云奴等四个青楼女子。狄仁杰命令将请来的客人都接进书房，谢大师便按着眼前这四位姑娘的口述，才东鳞西爪的勾勒出来一个草图，最终临摹成凶手的肖像，那脸上就是戴着一张狰狞凶恶的鬼面具。
直待画完以后，狄仁杰又教谢大师手抄了一份，这才派衙差将这些客人原路送回。这次谢痴出力最多，狄仁杰暗中送了足足半斤龙井。为了查案他可是下了血本。公孙羽见人都走了，便问道：“少爷，接下来咱们要怎么查？”
狄仁杰不答，遂小心翼翼的收好了那副本画像，突然问道：“陆七叔，如果我记得没错，这鬼面具的卖家在咱们陈留县城只有一家铺子罢？”陆七回答：“没错，大人，你的记性真好。”狄仁杰默默点头，旋即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过去调查。”
面具铺子就在旧街一百五十六号，对面是农贸市场，背靠着梅花弄。那家铺子的老板姓王名傅，四十多岁年纪，面相生得猥琐，身材也矮小，却有些经营手段。店里各种面具玩物应有尽有，进门购买的顾客络绎不绝，可见平日里生意兴隆。王老板手底养着两个年轻伙计帮衬。
众官差进门，那王傅亲自上前迎接。狄仁杰说明来意之后，那王老板看过那张图纸，说道：“大人，你说的这个鬼面具长相可怕，小人实在也没卖出去几个。”狄仁杰问道：“这个面具都是小孩买的么？”王傅摇摇头，说道：“那倒也不是，我只知道好像是三个男人来买走的。”
狄仁杰又问道：“那你可知他们家住哪里？”王老板旋即苦笑道：“这个我就不知了。”狄仁杰不由追问道：“那你可还记得买这些面具的人么？”王傅道：“这个我倒是没忘。一个是胖子，脸上有一道疤。另一个中等身材，相貌很普通，布帕包头，瞧那模样应该是个樵夫。还有一个个头比我高出半个，黑面偏瘦，眼眶深陷，脸上画有青色纹身，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人。”
公孙羽从旁插话道：“就只有这三个人？”王老板诉苦道：“大人，不瞒你说，这等恶鬼面具，我这个月才卖出去三个鬼面具。”狄仁杰道：“这个月只卖出去三个，那以前呢？”王傅摇摇头，说道：“放眼以前，销量也不大，这种鬼面具几乎没什么人买。除了中元节，还有那么几个喜欢捣乱，一年到头也卖不了多少。”
公孙羽不禁生疑：“少爷，难道凶手就是这个脸上有纹身的人？”陆七却道：“这不对啊，大人。”狄仁杰奇道：“哪儿不对？”陆七答道：“大人，凶手应该不至于蠢到在陈留城里买鬼面具罢？那岂不是很容易暴露身份？”
狄仁杰沉吟道：“你说的没错，但也并不排除凶手的面具来自这家铺子。凶手随意挑人作案，咱们不得不从面具方面寻突破口，当然，这其中也有赌运气的成分。”陆七道：“可是调查鬼面具，这范围太大了，咱们短时间内也没法确认呀。”
那张小骞在一旁蠢蠢欲动，这时脱口而出：“大人，兴许小人有一个好的法子。”狄仁杰道：“什么法子，你且说来听听。”张小骞狡黠而笑道：“咱们不妨开高价引诱凶手自主归案。”陆七率先质疑道：“这……可行么？”
公孙羽更是笑了起来：“你当凶手是傻子呢，他还能自主归案？”曹三也意似不信：“小骞，凶手杀人好像并不是为了钱，你就算开出高价，也未必能引人上钩。”
狄仁杰沉吟片刻，旋即赞同张小骞：“我看不妨一试。陆七叔，你去陈留城里宣传那些鬼面具的买家，咱们好从中寻出那些鬼面具的买家信息。”公孙羽进言道：“只怕万一真如陆七叔适才所言，凶手的鬼面具不是从咱们县城购买的，那……”狄仁杰说道：“我看你们还是先试上一试再，如果不成，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既然主意已定，众人返回衙门，狄仁杰责令县丞秦无用书写鬼面具兑换银两的通告，由杜县令亲自盖下大印，再由陆七、赵四、公孙羽、张小骞等六七个县衙差官前去县城人群麇集处张贴告示，并沿街敲锣打鼓一通吆喝，声称一个肖像鬼面具可兑换五两银子。
果不出半天功夫，县衙里便来了十数人，个个手持鬼面具走进大堂，口口声声都要兑换银两。面具铺老板王傅则在旁边一一指认，大多冲衙差摇摇头。这般忙活了一个下午，总算认出那个胖子跟那个脸上有纹身的男人，显然都没想到自己手上的鬼面具如此值钱，唯独那个樵夫模样的人没来。
狄仁杰教人记下这二人的住址信息。原来那胖子是城东新市八九胡同里的人，专门帮人做法事。那纹身男子则是一个鱼贩子，以前曾当过混混，成家后改邪归正，干起了卖鱼的营生，家住颖江二仙桥十六号。在狄仁杰看来，这两个都不是凶手。据目击者口述的肖像画，这二人一个太胖，一个太高。单看外形，已然明显不符合凶手的特征。
公孙羽忙活得有些乏累，伸伸懒腰，上前说道：“少爷，这般看来，那樵夫若是不来，那极有可能便是凶手了。”此话既出，旁人均觉有理。
狄仁杰缓缓摇头道：“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既然鬼面具这条线索无效，那咱们还得从其他方面入手才行。”说罢，便教这些衙差下去歇息。他又喊来两个值班衙役陆平、伍六，细细叮嘱道：“你们两个现在去死者时常逗留的地方仔细盘查，曹烨霖与高濮生前到底得罪过什么人。如若查不出，你二人再寻他们那些好友问问，最好是经常结伙进出的人，一定要询问清楚。”那两个衙差领命去了。
狄仁杰反锁在书房里琢磨两起命案的案情。凶手似乎十分清楚两个被害人平时的动向，提前埋伏好，等候目标人物进入攻击范围以内，然后伺机下手。自此不难看出，凶手应该便是死者身边的，甚至可能还是亲近之人。
将近黄昏时分，陆平、伍六才匆匆赶来回报：“大人，我等已经打听清楚了。当时曹烨霖与那魏无忌掐架，本来双方奴仆也要参与，当时是高谱的下人拦住了魏府的人。魏无忌挨了几下，最后还是貂可媚出面调解了两家的矛盾。这些都是在场围观者的言论。”
狄仁杰问道：“高谱与曹烨霖是朋友？”陆平颔首道：“是的。据各处青楼管事的说，这二人平日里常在一起玩闹。”公孙羽道：“少爷，如此说来，这个魏无忌定是杀人凶手了！”狄仁杰似有意动，问道：“阿羽，你想说有可能是魏无忌买凶杀的人？”公孙羽十分坚决道：“若非他本人动手，那我料想定是如此了！”
狄仁杰却摇头道：“可惜我们还是没有证据去证实。”公孙羽急道：“那怎么办，少爷？”狄仁杰沉思道：“这两个案子尚有诸多疑点，我还未能一一想明白。你们先回去，容我好好再想想罢。”公孙羽与众衙役告辞，出了书房，只留下狄仁杰一人。
本案存着诸多疑点：譬如当晚曹烨霖被杀，凶手居然轻易的将人携至西丘乱葬岗，行凶以后还丢下了凶器潜逃。那高濮之死则更加有趣了，凶手先将人打个半死，然后便是连人带车一并烧毁。若是买凶杀人，何须如此，一击致命，岂不干脆利落？何以要苦苦折腾死者，去冒泄露行藏的风险？这显然不是一个杀手的风格。假设凶手并非魏无忌，那又会是谁？难道曹烨霖、高濮二人之间还另有其他隐情么……
狄仁杰一时间绞尽脑汁，也难以想明白其中的关节。不过照眼下仅有的线索，似乎直指魏无忌一人而已。
晚膳过后，县令杜仲秋前来询问命案的进展情况。狄仁杰只得和盘托出，将魏无忌定为两起命案的头号嫌疑人。杜仲秋听后，感到十分头疼，想他一个七品县令，任是五品司马曹博泰、二品公爵魏珣，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唯有苦笑：“我为官多年，可从未遇到过这等难办的苦差事……”然而事已至此，无奈之余叮咛这个下属好生办案。
狄仁杰倒是很淡定，宽慰几句：“杜叔叔，你且放心。咱们的期限是五日，你要相信我会在期限之内彻底查清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这案子我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杜县令纵然相信狄仁杰有此能力，可他素来胆小怕事。如今有狄仁杰这个后生在前边消灾扫厄，他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可事到如今，杜县令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任凭这个下属施展神通，心中默默祈祷狄仁杰能够早日顺利破案才好。
“春日初升细烟缕，春至早早珍禽语。
春来解冻万物苏，春流回暖何日去？
春草识香叶凝露，春花晓红比玉女。
春本韶秀已知足，春风浮动邀锦鱼。
春水涛涛碧如蓝，春景美色岁不虚。”
又是崭新的一天。只见一轮红彤旭日正从江水中清沐而出，仿佛一个新生婴儿，灵活而生动。江边栽满杨柳树，在阳光下，那柳叶筛下柔美光晕，拉出一道道长长的疏影。江风微微吹着，众多枝蔓在江面飘浮着。这时分，一群鸟儿最闲不住，不知不觉在树丛里追逐嬉戏。
狄仁杰一觉醒转，便起来洗漱，随后去了书房重新推演案情。没过多久，一个小丫鬟悄悄送来早饭，声称是小姐杜芊芊专门吩咐厨房做好的鸡参汤。狄仁杰连忙称谢，这才刚喝上几口。门外公孙羽进来回报：“少爷，谢大师到了！”
狄仁杰连忙召唤：“快快有请。”公孙羽只身退出，须臾功夫，便领着一个青衣男子进得门来。今天这个谢痴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才刚刚进门便先笑道：“狄老弟，多日不见，你近来可好呀。”他与狄仁杰颇有些交情，所以能不吝而至。若是换作他人，未必就肯屈身降临。
狄仁杰见来客，自然要热情款待：“谢老哥别来无恙啊，都怪弟弟我一直事务繁忙不得空暇，今天还是有事相求，真是惭愧万分。来，快坐快坐……曹三，看茶！”谢大师依言坐下，和颜道：“若得狄老弟开口相求，想必是真遇上难事了。你快跟老哥说说，老哥这就替你斟酌斟酌。”
不一会儿，衙差曹三端着托盘进门来。狄仁杰笑道：“谢老哥，咱们先喝茶，其他事咱们边喝边聊。”谢大师颔首道：“如此甚好。”于是这两位各自谦让了一回，便开始细细品茶。谁知才刚喝了一口，那谢痴当即吧唧嘴，赞不绝口：“好茶！真是好茶！这龙井茶不单品相好，这颜色也好看，香气更是浓郁，味道相当醇厚，莫非是来自江浙的五云山？”
狄仁杰听了，当即竖拇指称赞：“谢老哥真是好眼力！天生一只好鼻子，你一猜便中啊。这茶的确产自西湖五云山，号称茶中极品。在外更是珍贵无比，是我的一个江浙好友赠送，统共才一斤六钱。今日请谢老哥来帮忙，弟弟别无招待，只有这龙井茶。还请谢老哥莫嫌弟弟寒碜呐。”
谢大师佯装不悦道：“哪儿的话，既然是弟弟遇着难事了，我这做哥哥的自然理应帮衬。兄弟，你适才这话可就见外了。”狄仁杰当场陪笑道：“是是是，哥哥教训的是。”旋即便将请谢痴来此的目的大致说了一番。那谢痴听后，拍着胸脯一口应承：“狄老弟，你尽管放心，这事包在你哥哥我的身上！”狄仁杰拱手道：“那兄弟就谢谢老哥了……来，先喝茶喝茶，请请请。”
这二人还在闲谈，门外陆七、赵四二人进门上报，声称已请得群芳苑的小兰花、小桃红，还有极乐宫的巧姑、云奴等四个青楼女子。狄仁杰命令将请来的客人都接进书房，谢大师便按着眼前这四位姑娘的口述，才东鳞西爪的勾勒出来一个草图，最终临摹成凶手的肖像，那脸上就是戴着一张狰狞凶恶的鬼面具。
直待画完以后，狄仁杰又教谢大师手抄了一份，这才派衙差将这些客人原路送回。这次谢痴出力最多，狄仁杰暗中送了足足半斤龙井。为了查案他可是下了血本。公孙羽见人都走了，便问道：“少爷，接下来咱们要怎么查？”
狄仁杰不答，遂小心翼翼的收好了那副本画像，突然问道：“陆七叔，如果我记得没错，这鬼面具的卖家在咱们陈留县城只有一家铺子罢？”陆七回答：“没错，大人，你的记性真好。”狄仁杰默默点头，旋即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现在过去调查。”
面具铺子就在旧街一百五十六号，对面是农贸市场，背靠着梅花弄。那家铺子的老板姓王名傅，四十多岁年纪，面相生得猥琐，身材也矮小，却有些经营手段。店里各种面具玩物应有尽有，进门购买的顾客络绎不绝，可见平日里生意兴隆。王老板手底养着两个年轻伙计帮衬。
众官差进门，那王傅亲自上前迎接。狄仁杰说明来意之后，那王老板看过那张图纸，说道：“大人，你说的这个鬼面具长相可怕，小人实在也没卖出去几个。”狄仁杰问道：“这个面具都是小孩买的么？”王傅摇摇头，说道：“那倒也不是，我只知道好像是三个男人来买走的。”
狄仁杰又问道：“那你可知他们家住哪里？”王老板旋即苦笑道：“这个我就不知了。”狄仁杰不由追问道：“那你可还记得买这些面具的人么？”王傅道：“这个我倒是没忘。一个是胖子，脸上有一道疤。另一个中等身材，相貌很普通，布帕包头，瞧那模样应该是个樵夫。还有一个个头比我高出半个，黑面偏瘦，眼眶深陷，脸上画有青色纹身，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人。”
公孙羽从旁插话道：“就只有这三个人？”王老板诉苦道：“大人，不瞒你说，这等恶鬼面具，我这个月才卖出去三个鬼面具。”狄仁杰道：“这个月只卖出去三个，那以前呢？”王傅摇摇头，说道：“放眼以前，销量也不大，这种鬼面具几乎没什么人买。除了中元节，还有那么几个喜欢捣乱，一年到头也卖不了多少。”
公孙羽不禁生疑：“少爷，难道凶手就是这个脸上有纹身的人？”陆七却道：“这不对啊，大人。”狄仁杰奇道：“哪儿不对？”陆七答道：“大人，凶手应该不至于蠢到在陈留城里买鬼面具罢？那岂不是很容易暴露身份？”
狄仁杰沉吟道：“你说的没错，但也并不排除凶手的面具来自这家铺子。凶手随意挑人作案，咱们不得不从面具方面寻突破口，当然，这其中也有赌运气的成分。”陆七道：“可是调查鬼面具，这范围太大了，咱们短时间内也没法确认呀。”
那张小骞在一旁蠢蠢欲动，这时脱口而出：“大人，兴许小人有一个好的法子。”狄仁杰道：“什么法子，你且说来听听。”张小骞狡黠而笑道：“咱们不妨开高价引诱凶手自主归案。”陆七率先质疑道：“这……可行么？”
公孙羽更是笑了起来：“你当凶手是傻子呢，他还能自主归案？”曹三也意似不信：“小骞，凶手杀人好像并不是为了钱，你就算开出高价，也未必能引人上钩。”
狄仁杰沉吟片刻，旋即赞同张小骞：“我看不妨一试。陆七叔，你去陈留城里宣传那些鬼面具的买家，咱们好从中寻出那些鬼面具的买家信息。”公孙羽进言道：“只怕万一真如陆七叔适才所言，凶手的鬼面具不是从咱们县城购买的，那……”狄仁杰说道：“我看你们还是先试上一试再，如果不成，我们再想想别的法子。”
既然主意已定，众人返回衙门，狄仁杰责令县丞秦无用书写鬼面具兑换银两的通告，由杜县令亲自盖下大印，再由陆七、赵四、公孙羽、张小骞等六七个县衙差官前去县城人群麇集处张贴告示，并沿街敲锣打鼓一通吆喝，声称一个肖像鬼面具可兑换五两银子。
果不出半天功夫，县衙里便来了十数人，个个手持鬼面具走进大堂，口口声声都要兑换银两。面具铺老板王傅则在旁边一一指认，大多冲衙差摇摇头。这般忙活了一个下午，总算认出那个胖子跟那个脸上有纹身的男人，显然都没想到自己手上的鬼面具如此值钱，唯独那个樵夫模样的人没来。
狄仁杰教人记下这二人的住址信息。原来那胖子是城东新市八九胡同里的人，专门帮人做法事。那纹身男子则是一个鱼贩子，以前曾当过混混，成家后改邪归正，干起了卖鱼的营生，家住颖江二仙桥十六号。在狄仁杰看来，这两个都不是凶手。据目击者口述的肖像画，这二人一个太胖，一个太高。单看外形，已然明显不符合凶手的特征。
公孙羽忙活得有些乏累，伸伸懒腰，上前说道：“少爷，这般看来，那樵夫若是不来，那极有可能便是凶手了。”此话既出，旁人均觉有理。
狄仁杰缓缓摇头道：“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既然鬼面具这条线索无效，那咱们还得从其他方面入手才行。”说罢，便教这些衙差下去歇息。他又喊来两个值班衙役陆平、伍六，细细叮嘱道：“你们两个现在去死者时常逗留的地方仔细盘查，曹烨霖与高濮生前到底得罪过什么人。如若查不出，你二人再寻他们那些好友问问，最好是经常结伙进出的人，一定要询问清楚。”那两个衙差领命去了。
狄仁杰反锁在书房里琢磨两起命案的案情。凶手似乎十分清楚两个被害人平时的动向，提前埋伏好，等候目标人物进入攻击范围以内，然后伺机下手。自此不难看出，凶手应该便是死者身边的，甚至可能还是亲近之人。
将近黄昏时分，陆平、伍六才匆匆赶来回报：“大人，我等已经打听清楚了。当时曹烨霖与那魏无忌掐架，本来双方奴仆也要参与，当时是高谱的下人拦住了魏府的人。魏无忌挨了几下，最后还是貂可媚出面调解了两家的矛盾。这些都是在场围观者的言论。”
狄仁杰问道：“高谱与曹烨霖是朋友？”陆平颔首道：“是的。据各处青楼管事的说，这二人平日里常在一起玩闹。”公孙羽道：“少爷，如此说来，这个魏无忌定是杀人凶手了！”狄仁杰似有意动，问道：“阿羽，你想说有可能是魏无忌买凶杀的人？”公孙羽十分坚决道：“若非他本人动手，那我料想定是如此了！”
狄仁杰却摇头道：“可惜我们还是没有证据去证实。”公孙羽急道：“那怎么办，少爷？”狄仁杰沉思道：“这两个案子尚有诸多疑点，我还未能一一想明白。你们先回去，容我好好再想想罢。”公孙羽与众衙役告辞，出了书房，只留下狄仁杰一人。
本案存着诸多疑点：譬如当晚曹烨霖被杀，凶手居然轻易的将人携至西丘乱葬岗，行凶以后还丢下了凶器潜逃。那高濮之死则更加有趣了，凶手先将人打个半死，然后便是连人带车一并烧毁。若是买凶杀人，何须如此，一击致命，岂不干脆利落？何以要苦苦折腾死者，去冒泄露行藏的风险？这显然不是一个杀手的风格。假设凶手并非魏无忌，那又会是谁？难道曹烨霖、高濮二人之间还另有其他隐情么……
狄仁杰一时间绞尽脑汁，也难以想明白其中的关节。不过照眼下仅有的线索，似乎直指魏无忌一人而已。
晚膳过后，县令杜仲秋前来询问命案的进展情况。狄仁杰只得和盘托出，将魏无忌定为两起命案的头号嫌疑人。杜仲秋听后，感到十分头疼，想他一个七品县令，任是五品司马曹博泰、二品公爵魏珣，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唯有苦笑：“我为官多年，可从未遇到过这等难办的苦差事……”然而事已至此，无奈之余叮咛这个下属好生办案。
狄仁杰倒是很淡定，宽慰几句：“杜叔叔，你且放心。咱们的期限是五日，你要相信我会在期限之内彻底查清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这案子我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杜县令纵然相信狄仁杰有此能力，可他素来胆小怕事。如今有狄仁杰这个后生在前边消灾扫厄，他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可事到如今，杜县令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任凭这个下属施展神通，心中默默祈祷狄仁杰能够早日顺利破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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