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作者：边志韪

    雨季悄悄地浇湿了我的玻璃窗，窗外的世界模糊而昏暗。我的窗帘倚靠在书桌上，成堆的书压着棕色条纹的桌面，将桌面一点一点压弯。我在屋子里静静地坐着，没有音乐，也没有灯光。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的眼前只有自己的影子，还有一个剩下的苹果。隐隐作痛的骶部将我从椅子里唤起，我推开玻璃窗，将手指张开伸向窗外，感受着外面世界的律动，然而朦胧的尘世却仅仅回报我一滴雨珠。

    我没有忘记这种感觉，当你在雨中奔跑，肩扛重担奋力冲破苦海的时候，那留下了世世代代脚印的田野是怎样将你倾覆在它的泥潭之中。而我又是怎样眼含热泪地望着你重重地跌入污淖之中，身陷沼泽。还有那责之深切的重担，统统压在了你不能动弹的身躯上。雨水啊，密集不断的雨水啊，你的绝情，还有我滴在你眼里的泪水——世界真的要以这样的方式去模糊泪眼吗？

    那个下午，我与你相拥在断桥底下避雨，脚边就是暴涨的溪水，浑浊的溪水卷着浪花，不时将污泥浇在我的身上。你知道吗？那次过后，我就很想被雨水淋湿，很想跌入泥潭，很想肩扛重担走在雨中。那一刻，我明白了雨，明白了所有的无奈与挣扎。

    我的记忆中，也是深爱着雨的，尤其是雨夜，夜晚的雨仿佛就是从心中弹奏而出的催眠曲。你明白我的话吗？当我们一起窝在炉旁取暖时，你一定要我教你写字。而你想学什么字呢？你摇摇头，很是迷惑。我看了看窗外。啊！对！我教你写“雨”字吧！等你学会了这个字，就会明白，那些无数个雨夜里，我在你的怀里安睡着，安睡着雨滴给我们的短暂幻梦。

    雨，雨，雨……你的笔迹很生疏，也很朴素，你写了很多遍，你说这个字不难。我笑了，是啊，这个字的笔画确实不多，但雨中的岁月啊，真的很难很难。我写的这么多字，你都认识了吗？当雨水滴在你脸上的时候，你还记得曾经的田野和瓢泼你身的泪雨吗？岁月啊，你苍老我们的容颜，又何必苍老我们的记忆。

    每次离开你都是在雨天，我不知道这是你在哭泣，还是记忆在流泪。灰色的背景里，是我独自前行的身影，还有十里长亭外伫足守望的你。你知道吗？我们都是孤独的，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你和我的眼里含着同一滴泪。就算天涯相隔，也总会在同一时间落泪。待到有一天，黄土堆内安存着离人的枯骨——我希望，那是一个雨夜，一个有着田野的地方。

    我脚下踩着一片落叶，天色已经很晚了，雨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