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失之石（1）
01
这是秋水镇幸运的一天，就像秋水镇是一座幸运的小镇。这是个喧哗吵闹的地方，从早上七点你就能在集市上听到小贩的吆喝声，报童也开始向路过的每一位行人推销“戴斯蒙王国每日邮报”和“秋水镇日报”，而镇民们购买的往往是后者。他们从不担心王国的琐事，甚至不在乎谁是他们的皇帝。他们的生活很富裕，尽管他们生活在海边，你在他们的碗里总能看见牛肉或者烤鸡，而不仅仅是鱼和虾。这都得益于艾尔岛上“尊贵的女士们”和她们惊人的大传送门。戴斯蒙王国的商人们从全国各地通过传送门赶到秋水镇这极东之地，连同食物，装饰和黄金。得幸于此，秋水镇是一个繁荣昌盛的小镇，秋水镇的居民也因此敬仰着艾尔岛上的女士们和她们的艾尔魔法学院，并庆幸他们生活在临近艾尔岛的秋水镇上。
而今天，即使对于秋水镇来说也是热闹的一天。八月十九，作为戴斯蒙帝国的建国日，大多数国民都会休假并庆祝这个国家建立的日子。秋水镇的镇民虽然大多不是什么爱国者，但他们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尽情舞蹈和畅饮美酒的日子。
可今天对于唐玲来说可不是什么幸运的日子。她突然在街上出现，以飞快的速度从空中砸向路旁水果店老板的水果摊，把木车上的苹果连同木车一起砸的稀碎，无数的苹果散落在大街上，又成了人们脚下的牺牲品。面对从天而降的女孩，水果店老板还没从失去苹果的悲伤中反应过来，女孩便以惊人的速度起身，尝试挤向人群中。可老板还是抢先一步反应过来拉住想要逃跑的女孩，
“你以为我会让你这样就跑…”，话还没说完，老板突然注意到自己拉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女孩低着头，黑色的长发在其身后飘逸，刘海几乎遮住了她的眼睛，但仍没能掩盖住她可爱的脸，其带着年轻女孩特有的天真无邪的美
但糟糕的是，他看见了女孩胸前的徽章。这该死的女孩可不是什么女孩，而是艾尔岛上尊贵的女士。男人连忙松开了他的手，还没来得及向女孩道歉，女孩就像一个幽灵消失在了人流中，仿佛她从没来过，只有地上破碎的苹果和坏掉的木车提醒着老板悲伤的事实。
唐玲不敢在街上久留，她知道学院执行部的人马上就会来到街头，比埃斯特国王喝完一整壶美酒还快。她也知道她们跟踪她的魔力易如反掌，如果她们想的话，整个秋水镇的每只带魔力的猫都能被她们抓到。
她唯一的希望是通过大传送门，可她对秋水镇以外的世界一无所知，就算她能偷渡或硬闯传送门，她也不知道能在外面的世界里逃多久。不管如何她现在都需要休息，开启一扇小型传送门将自己从学校传送到镇上，已经耗尽了唐玲所有的体力，而下坠时的撞击让她感觉好像把自己的脚都要摔断了，走路都变得越发的艰难。
“必须找个地方过夜。”唐玲心想，她从街上溜进了小巷，希望能逃脱学院的追捕。
幸亏今天是国庆日，否则她可能已经在学院的地牢里睡大觉了。街上庞大的人流冲淡了自己魔力的痕迹，但当夜幕降临，执行部的猎犬们找到她的概率将大幅度提升。
“必须休息…”女孩小声嘀咕着的。幽静的小巷无人回应女孩的低语。
过度使用魔法后的疲惫感和腿上的痛楚已经让唐玲有点神志不清，视线也变得模糊。突然间，随着一阵恶心的眩晕感，唐玲倒向了木质的墙壁，墙壁没能撑住女孩的重量，倒向了房间的里侧，唐玲则倒在房间的地上。
唐玲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墙壁，而是一扇木门。奇怪的是木门似乎没锁，当唐玲站起身来走向房间里时，木门又像是被风吹动似的，不紧不慢的关上了。房子里的走廊意外的长，且布满灰尘，这正中唐玲下怀，她需要一个无人且能休息的地方，而这房子明显没人居住。
她缓缓地坐下，靠着满是灰尘的墙壁睡着了。
02
唐玲突然从梦中醒来，在梦里她好像在被谁追杀，又好像想要去杀掉谁，一切都显得混乱不堪，不过梦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接着，她发现自己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教室中，只有讲台上坐着江村老师，她似乎正在制作某种手稿。幽蓝色的月光映照在老师严肃的脸上，使得空旷的教室显得空灵且虚幻。唐玲不由得看得有点出迷。
“早上好。”，江村老师讽刺地说道，眼睛并没有看向唐玲，而是继续盯着自己的手稿。
“看来我们的大魔法使终于起床了，告诉我，我的课就真的那么无聊吗？”
“当然不是，女士”我冷静地回答道，不想丢掉仅存地一丁点礼貌，但似乎当我在老师的课上睡着时，已经可以说是相当的失礼了。
昨夜的通宵让我实在太过于劳累，在晚上的课程中我终究还是没战胜睡意。悔意朝我袭来，但不是因为熬夜，而是没有翘掉白天无聊的课程去睡觉。我不想让江村老师生气，那个女人生起气来异常的可怕。八岁时我曾见识过老师的怒火，给我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老师终于抬起头，用她天蓝色的眼睛看向了我。我一直都很羡慕老师那宝石似的眼睛。我自己的眼睛是糟糕的灰色，很不讨人喜爱，所以我常留着黑色的刘海挡住它们，不过这貌似让我看着更加阴沉。
“我知道你是了不起的天才，但天才也不能在我的课上睡觉。”江村老师依旧没有看向我，但声音中的怒火让我不寒而栗。
“我很抱歉，江村老师。”我低声认错道，希望自己能免于责罚。
老师终于抬起头，开始对我进行了一顿说教，其无非就在于年轻人该诚诚恳恳，恪守己份。在我看来不过只是大人的傲慢罢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我想我该回寝了，祝老师您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待老师说完，我一心只想逃离此地。
“你呀…”江村老师无奈地着我，但也拿我没有办法。
“唐玲小姐，祝你也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我没有像向老师保证的一样回到我的房间，而是径直走向了学院的大书库。表上的星星指向了半夜十二时，看来已经过了凌晨时分。这块魔法表是妹妹在生日时送给我的礼物，作为回礼，我在她生日后的第二天送了她我亲自挑选的匕首。也因此我的母亲大人后来禁止我给妹妹唐雨送任何礼物。
说到底，即使我们的母亲相同，私生女和正室的女儿地位是天差地别的，每次见到妹妹不对她行礼都应算是对贵族的大不敬。所以我现在每次见到妹妹都只能是毕恭毕敬的态度。妹妹继承了母亲一头标志的红发，这似乎更加提醒我我与她之间的不同。每到假期，母亲便会与妹妹回到她们在南方温暖的家中，而我也被独自留在学院的城堡中。我从未因此嫉恨过妹妹，作为一位私生女，我恪守着私生女的本分。我知道天下无数私生子甚至见不到父母就被扔进孤儿院或是教堂，连名与姓都没有。而作为艾尔魔法学院校长的母亲，不顾众人的反对让我在学院中长大，并给予了我她家族尊贵的姓氏，我想我应该知足了。但我往往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我是我母亲名正言顺的女儿，我的生活是否会有些变化，而我是不是也能被爱戴，作为天才被敬仰呢？
胡思乱想中，我已经来到了书库。门口的图书管理员已经是负责夜晚值班的王女士。王女士是学校中少有的不会魔法的佣人，我想正因如此她才能被信任看守书库的大门。
艾尔魔法学院的书库是任何魔法使都羡慕的宝库，无数失传的魔法都记载在其中。它对学院任何的老师和学生都公开，但我知道其狡猾的之处：书库中的记载文献多如天空中的繁星。若没有指导，你很难找到真正需要的文献。虽然艾尔魔法学院是王国三所魔法学院中唯一收取平民生的女子学院，但大多数学生和老师都是来自各地的贵族，因为魔法的潜能在贵族子弟中出现的概率更高，大多数的魔法潜能都来自遗传，突然出现的魔法天赋往往都稀少且弱小。这些贵族们大多数都看不起像我一样的私生子，自然不会告诉我高深的魔法书的位置。
但平民出生的丽尔•迈尔斯老师教个了我一个小窍门。有用的魔法书往往都留下了使用者的魔力。越多，越强大的魔法使留下的痕迹越深，那么其用过的魔法书也许就越好，那么只需追踪魔力痕迹就能找到好书。但这种方法也不一定奏效，我曾经阅读过一本魔力十分浓厚的黑皮魔法书，里面教的却是迷倒男人的二十三种魔药。
夜色渐深，书库里的人一位一位离开，而我也能更好地享受这个夜晚。我正在研究《微型传送的技法大全》，今晚我想将其研究透彻。
江村老师认为我作为天才过于傲慢，但我并不懒惰。我想我的一生也就是坐在这里撰写一份又一份手稿，为学院的收藏锦上添花。我热衷于研究魔法，并不是因为热爱，而是只有魔法能为我的人生带来仅有的价值。今年十六的我已经获得了大魔法使的称号，我的母亲也是在这个年龄成为的大魔法使，这是对于研究魔法的人的最高称号，整个王国也只有五十一人，而我是其第五十一位。虽然这份称号无法让我摆脱私生女的名号，但仍是对我人生最大的认同。
我本想在今晚做完研究，但困意过早的向我袭来，我不知不觉中就遁入了梦乡。
03
在陌生的地板上醒来着实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更别提带着饥饿和伤痛。我尝试站起身来，时间已经容不得我迟疑。我想要推开木门，却惊讶的发现门打不开了。
冷汗不禁流了下来。当时为什么会把门当作墙呢？会不会是墙的那一边根本没有，也不该有房。门后的最多应该也是街道的那头或者庭院什么的，可现在自己却身在一间屋子中，之前的记忆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保持冷静…”我在脑中向自己念叨，慢慢让自己从睡意中清醒，集中思想，就像是平常练习魔法一样。
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情况，没有幻术是不可攻破的，现在最大的问题不在与这栋诡异的房子，而是房子外学院的执行部的追杀。而现在我还没被抓，就还有希望。我向大门使了几个简单的风魔法，风刃应我的咒语而出。若那真是普通的木门，现在应该已经变成满地的木块了。但木门纹丝不动，像是在嘲笑我的魔法。
某种魔力在保护木门，这是唯一的解释。我突然对这房子起了好奇心，一时间忘记了正在被追捕的事实。我情不自禁走向房子的深处。
推开通向房子内部的门扉，我不禁惊在了原地。和背后的走廊不同，这里明显不是无人居住的地方。眼前的客厅一尘不染，实木的沙发上雕刻着龙与凤的雕文，房顶上的西式魔法灯照亮着整个客厅和其中的各种装饰品，包括墙上巨大的油画。画中是一位黑头发的漂亮女孩，天真的笑容惹人怜爱。
我看向沙发前的茶几，惊讶地发现上面还有没吃完的披萨饼。我立马意思到也许房间的主人也许就在附近。
我拿出腰间隐藏的匕首，并用茶几上的纸巾将其擦拭干净。
“有人吗？”，我尝试向房子中喊道，但无人回应我的呼声。客厅的角落有登上二楼的旋梯，看来这是座独栋别墅，一座本不该存在的别墅。
“先是被追杀，又是进了鬼屋。真是幸运的一天、”我郁郁地想到。
这真还是栋够大的鬼屋，光二楼就有四个房间，而且还有通向三楼的楼梯。我在其中一个房间前停了下来，上面挂着一个不太搭调的褐色木牌，上面用黑墨水写着：理查德侦探事务所。
看着这上面文字，我毅然决然地推开了门。房间里的装饰很朴实，只有靠窗的一张书桌和毛皮的地毯，书桌上只有一本书和一个大理石做的骷髅头。我好奇地拿起了骷髅头，一条黑蛇突然从骷髅头的嘴中射出。黑蛇的速度的很快，但我的匕首更快。我本能地将手中的匕首砍向黑色的大蛇。但我没能砍中任何东西，黑蛇在碰到匕首的一瞬间便变成了一团黑雾，消散在房间明媚的阳光下。
“好反应”，门口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男人，我迅速的将手中的匕首指向了他。男人高大且英俊，身上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像是刚从王都的宴会中回来。但男人的卷发却散乱得像个鸡窝，胡渣也未经修补，散漫地长在男人的下巴上。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男人犀利的眼神和面孔。
“小姑娘冷静冷静”，男人带着微笑地向我说到，像是在安抚什么受伤的小动物。“大驾光临鄙人的寒舍，还拿着匕首指这我，我很难把你想象成客人啊。”
我缓缓收起我的匕首，刘海下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大叔。
“你是什么人，这是哪里？”我紧张地问道。
男人却从容地对我说：“喂喂喂，小姑娘闯入了我的家，却还要质问我，像我是什么诱拐犯一样，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该和我说说的吗？”
我对此一言不发，二人就这样僵持在这里，空气似乎都要凝固。
“固执的小姑娘。”男人终于郁闷地开口。“我可爱的小女士，和大多数人一样，我向来以乐于助人为荣。但要是你不说，我也不知道艾尔学院的小妹妹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我的事务所？”
我就知道身上的这身校服迟早会给我惹上麻烦，这在秋水镇这无人不识。
无视无言的我，男人依旧笑嘻嘻地继续说道：“那么，能不能告诉鄙人大小姐的尊姓大名呢？”
“玲，无姓的玲”我冷淡地回答男人，“我也不是什么贵族大小姐，只是一介私生子罢了。您就是‘理查德’吗？”
“对，鄙人就是理查德•托克，不过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查叔’。”托克先生浮夸地说道，“那么我们可爱的私生女小姐今天远到而来登上贵府是有何贵干呢？”
我渐渐开始了解托克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浮夸的小丑。讽刺似乎长在他的嘴上，三句话不出挖苦。我的耐心也快因此消磨殆尽。
“这里是哪，这是什么地方，托克先生？”我用我最冰冷的声音平淡的说，极端的想法已经在脑海中滋生。魔力在体内涌动，随时准备攻击眼前的男人。”
“这里是我的家，也是我工作的地方。”男人温和地解释道，“理查德侦探工作室专为王国中有困难的金主提供最好的侦探服务。不过你知道这不会是免费的，对吧？”
“这不是我想问的。”我越发的焦躁，“这房子有猫腻，秋水镇的巷子里不该有这样一栋房子。你用什么办法把它隐藏起来了，你耍了什么花招？”
听完，男人开始在那里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顾我的感受。“你不会觉得这里还是黑水镇吧，自信的人总像你现在一样盲目。所以，为什么不往你身后看看呢。？”
男人的话不像是什么诡计，我有自信在男人动的一瞬间发动各式的魔法。于是我向身后看去，透过身后的窗户，我看见了难以置信的景色.。
今天是国庆日的第二天，即使下着朦胧的小雨，街上依旧人山人海。格式各样的小贩都在街边吆喝着，人们的脸上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但这不是我熟悉的街道，这不是我熟悉的城市。我虽然不清楚秋水镇的每一砖一瓦，但我知道秋水镇不是建在群山间的城市。
“我到底在哪？托克先生？”我声音颤抖地再一次向男人问道。
“欢迎来到王都洛奇。”理查德·托克欢快地回答道。
04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先不提那门的大小和魔力供给，传送门的被传送者不可能感受不到魔力波动，传送也不可能做到瞬间完成。这是理论上绝对不可能的。”我在王都洛奇最受好评的披萨店里一边向托奇拼命解释魔法基础理论，一边对火腿披萨狼吞虎咽。
“人不该觉得自己对事物了解一切，且理解一切，更何况你这样的年轻人。”托克先生反驳道，“对事实视而不见才是愚蠢和盲目。”
我不得不承认托克先生是正确的。我听着店外欢快的雨声，心想妹妹曾说过王都一年有一半时间都在下雨的传言也行不是空穴来风。逃离学院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心情逐渐放松了下来。连托克都好像变得和蔼亲切。只见他用着刀叉，优雅地吃着披萨。他的披萨上全是水果，芝士与果酱，我看着都觉得甜得发腻。
我已经记不得上次和别人一起吃饭是多久以前了。在学校没人愿意和一位私生女一起吃饭。妹妹唐雨倒邀请过我与她和母亲一起共进晚餐。但想在母亲的餐桌上我仅仅只能令母亲尴尬，便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话说你手上有钱吗？”托克先生狡猾地说道。这大叔自说自话带我来这披萨店，现在不会还想让我付款吧。见我恶狠狠地盯着他，他似乎意思到了我误会了什么，便马上让服务员过来结了单。
“你说你现在正在逃离艾尔那帮人的追捕对吧，干这事没钱可不好做。”他轻松地说着，好像我不是在逃亡，而是在做年轻人的郊游。
“你干了什么好事啊，零小姐，炸了某个老师的教室吗？”
“我干了什么不重要。”我无视他的玩笑，“我现在仅仅只是想逃而已，这就足够了。”
“你这腿想跑远可能有一点点的难度。”他继续打趣道，“毕竟你骨折的左腿可不会自己把自己接上。”
托克先生说的是实话。即使从“鬼屋”到这都是托克先生扶我过来的。腿上的痛苦随时间不增反减，而我现在还身无分文。总而言之，我的未来全依靠于托克先生和他也许并不存在的同情心。想到这，心情又开始糟糕起来。
“其实街角前面就是一家魔药店，在其旁则是一家服装店。”托克先生温柔的对低着头看着空盘子的我说，这态度让我有点恶心。“但我也不是什么冤大头，没必要为莫名其妙迷路的女孩提供免费服务，你说这对吧？”
“你想要什么？”我开门见山地问这个见钱眼开的男人。
“你偷的东西，不需要所有，只需要一部分就行了。”男人狡猾地回答，犀利的灰色眼睛里终于掩饰不住对金钱的渴望，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该说是侦探的直觉吗，托克先生猜的相当准确。他大概看得出我并不是什么能犯下沉重罪行的人，盗窃这种罪行对我来说应该算是刚刚好吧。
“艾尔之石”我轻声低语道。托克先生脸上英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听到了魔鬼降临似的。我们相互无言，经过了一阵恐怖的沉默，最后他开口道。
“你知道那东西又多重要对吧。艾尔学院传说中的至宝，没有多少人知道那是真实存在的。你必须归还宝石，否则学院的执行部会将你追杀到世界尽头，你无路可逃。”
“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那该死的石头不是我偷的。”
05
艾尔之石，艾尔学院创始人艾尔女士在五百年前所锻造的宝石。其蕴含魔力之高，据说其拥有者可以创造任何奇迹。传说，艾尔用艾尔之石施展了无人可想的魔法，让祸害世间的巨兽玄武长眠于极东之地的海底，并在其地建立了如今的艾尔魔法学院。
但学校的知情者知道，艾尔魔石在艾尔魔法学院只能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用作一台魔器的电池。那台魔器的唯一用处，便是能发现平民中突然出现的魔法天赋者。这就是学院每年都能能录取一小部分初代魔法天赋者的秘密。但魔法天赋多依靠于遗传，所以更多的学生依旧是贵族。
国庆日第一天的学院比平常还让人觉得空旷，大部分的老师和学生都久违地离开学院，去享受秋水镇白日里节日的喧嚣，然后在晚上喝到烂醉如泥。而我在学院东南角的塔顶吹着西风，眺望着远处的黑水镇。很少有学生和老师知道来塔顶的路，这里就像是我的一处秘密基地，我能在此难得的独享一份孤寂。但这份宁静并不长久，脚下的旋梯传来脚步声，显然来自一位不速之客。
来者是位美丽的女孩。红棕色的头发下是天使般的脸蛋，水旺旺的浅蓝色眼睛惹人怜爱。你几乎无法找到眼前的女孩和我有任何相似之处，很难想象她居然是我的妹妹。妹妹唐雨生来即是贵族，但为人却不高傲，对平民同学都能持友好的态度。即使对同父异母的我，她也能与我和睦相处。作为回报，我也常尽力的指导她魔法。但我知道我和她之间有厚厚一层屏障，她终有一天会成为某地的领主或领主的妻子，而我会死在学院的图书室中，直到最后都在拼命克服一个魔法上的难题。
我向着来者微微欠身行礼，这是平民对贵族应有的礼数，我也借此提醒自己与对方身份的不同。
“姐姐没必要对我行礼啦。”妹妹天真的笑着，十三岁的她也许还没能理解自己的姐姐是什么身份。也许我不该对她过于亲切。“我在学院到处都没找到姐，就想来这里试试运气啦，毕竟姐喜欢在这里发呆嘛。不过今天可是国庆日假期的第一天啊，在这发呆也太不解风情了。今天我和我的朋友要在镇上开个小茶会，大家都挺想见见姐，毕竟姐平时比较神秘嘛。姐姐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来参加下呢？”
茶会啊，还真是有贵族大小姐的风范啊。妹妹的朋友们应该也是一些各地的贵族，我想妹妹并没有向她们解释自己的姐姐是母亲和身份不明的男子的女儿。
“您能来邀请我我很高兴。”我礼貌地回答妹妹“但我等下还有一个和困难的魔法逻辑问题要解决，说实话，我现在在这里休息也是为了等下能解决那个难题，所以妹妹的茶会我还是恕难从命了。”
我虽然只是一介私生女，但对在贵族的茶会上扮演贵族或是遭受白眼之类的事情我还是敬谢不敏。像往常一样，我以学习魔法为由拒绝了妹妹，希望妹妹下次能意识到自己的姐姐是与自己地位不同的人。
“这，这样啊。”妹妹颤颤地说，“那就没办法了。毕竟姐姐那么喜欢魔法嘛。”
“那么失礼了，我就先行一步了。”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向向下的旋梯，留下妹妹一人独自享受塔顶的美景。在妹妹九岁生日时，我背着其他人悄悄地带着妹妹来到了这处塔顶，当时的我还像一个孩子，着急地向别人炫耀自己的宝贝。而现在的我开始为此有些许后悔。
和往常不同，今日大书库白日的管理员是本该负责夜间的王女士。我像平常一样向王女士问好，然后在记录名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表上还是一片空白，看来今天上午只有我一人来过。艾尔魔法学院是所相对封闭的学院，对于其学生可以说是一所学习的监牢。艾尔岛离秋水镇有二十公里的水路，想要从岛上逃到秋水镇几乎不一样。但今天不同，国庆日假期学校会开放三天到小镇的传送门，学生们便都会去镇里好好释放平时学习的压力。
但对于我不同。我在学院的城堡中出生，我想我也将在城堡中死去。儿时的我喜欢去秋水镇游荡，但在只有需要购买生活用品时我才会前往秋水镇。国庆日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般的日子。
我将杂念放到脑后，专心致志地感受身体内的魔力，尝试构筑魔法。魔力在身体中循环流动着，像是溪流中的水流入大海。人不是自带魔力的物种，但魔力存在于世间万物，尤其存在于空气，水流，土地和火焰中。而少部分能利用这些魔力施展奇迹的人，则是魔法使。
我专心地构筑魔法，直到魔法造成的警报声打断了我。紧接着地，是一位女士地尖叫。
尖叫来自图书馆的内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便快步走向尖叫声的来源。只见图书管理员瘫倒在图书馆一角的书柜上，眼神中尽是疯狂与绝望。在我印象中王女士是位亲切的人，不会魔法的她也能在学院还算受欢迎。但此刻她脸色苍白，活像断了线的木偶。
我尝试扶起这位地上瘫倒的女人。但眼前的书柜引起了我的注意。除了有几本书随意散乱的摆放在地上，书柜并不特别。但这个书柜是不同寻常的，这是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
大量的脚步声在图书馆中响起，显然王女士在崩溃时依旧尽职地用魔道具拉响了警告。一名暗金色头发的女性带领着一群黑袍人走近并来包围了我们。她看着柜子旁的我们，一言不语便推开我们走向我们身后的书柜。王女士的腿还在发抖，便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封闭学校，石头不见了。通知校长。”女人冷峻地告诉身旁的同伴。看着她严肃的脸，我不禁冒出冷汗。眼前的女人是学院执行部的队长莫斯·里克，专门逮捕离经叛道的魔法使。
我曾见过里克队长在学院里逮捕进行违法炼金术研究的老师。学院在王国并不具有执法权，但王国的权贵们对学院执行部的存在也采取欢迎的态度。学院从不参与任何王国的派系斗争，仅仅是抓捕危险魔法使。而对被抓捕的败类们，学院仅仅会破坏她们的魔法回路，然后让王国决定她们的去留。贵族往往就回到了她们温暖的家中，而平民则被丢往大牢。
正因如此，艾尔魔法学院总是培养出正直的学生。
“不是，不是我干的啊！”王女士突然恢复了神智，在地上对着里克队长哭诉道。
里克队长没有看向泪流满面的王女士，反而是盯着我，冷漠地回答道：“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不是吗？”
出于某种理由，里克队长心中的第一嫌疑人似乎是我。她冰冷的目光让我感到恐惧。我不敢与她对视，便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用刘海遮住我的眼睛。
半个钟头过去了，我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像似一尊雕塑。期间只有王女士不断地抽泣着，里克队长则低声与其他进进出出的老师们交谈。
突然，大量脚步声响起。这次来者的领头是学院的校长唐啄，也就是我的母亲，她不像平时一样身穿工作的西装，而是随意的便服和墨镜，显然是今天准备去黑水镇享受一番。妹妹与其他一些老师则一声不吭紧她的身后，肃杀的气氛充斥着大书库。
母亲显然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她大概还以为我在秋水镇把酒言欢。但她没有向我提问，反而开始与里克队长窃窃私语。我是校长的私生女是学校里人尽皆知的事实，但看来母亲依然不想与我在人前表现得亲近。
终于，母亲与里克队长的对话结束了。我想现在就是盘问时间了吧。但没想到我大错特错。
“玲，请你现在交出石头。”母亲直直地看着我的的眼睛说道。“盗取艾尔之石对学院来说是重罪。但你是我的女儿，若你现在交出魔石，就当你是一时的鬼迷心窍。这件事也就只有当场的人知道。”
意料之外的定罪，像是一把棒槌敲打着我的脑袋。我赶紧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没有偷取艾尔之石，我甚至不知道它就在大书库中。”我辩解道，但这是一句谎言。我一直都知道大书库中藏有艾尔之石。我在这座城堡里生活了一辈子，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学院的秘密。
“你不清楚状况。”母亲冷冷地说。“大书库是初代校长艾尔女士创立的，其许多魔法只有少数人知道，其中之一便是记录在图书馆中的人数。萨尔顿女士今天在早上确认过宝石的安全，在此期间只有你进入了图书馆。宝石被施加了强力的保护咒，但一位大魔法使也许能解开。”
什么？她的意思是我是盗取艾尔之石的小偷吗？我只希望一辈子为学院提供我的才能，我以为我的母亲是知道的。
周围目光变得刺眼，我觉得我的一部份开始要变得疯狂了。
母亲突然单膝着地，蹲在我面前，仰视我的面孔。
“误入歧途并不可怕，重要的是纠正错误的决心...”校长像一位母亲劝导她误入歧途的孩子，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温柔的模样。“...我保证会当作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误打误撞发现了藏在书库里的艾尔之石。”
“如果你执迷不悟，”母亲突然又严肃了起来，“学院会毁掉你的魔法回路，那时你也用不上艾尔之石了。”
突然间，世界仿佛安静了。本不应存在的疯狂支配了我。身体在思考前就行动了起来。最先意识到这一切的是里克队长，她尝试念咒阻止我，但最简单，最原始的暴力不需要咒语，只需要刀与血罢了。
没有任何前兆，我拿起匕首捅向母亲身旁的里克。我的刀快过了咒语。鲜红的血从队长的小腹中涌出，还溅到了单膝跪地的母亲的脸上。画面带有一丝滑稽，我居然有一瞬间想要发笑。
除了我没人理解发生的现状，这群埋头苦读的魔法使并不熟悉这种形式的暴力。母亲和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大约两秒后，尖叫声与咒语声同时响起，而我低声咏唱的烟幕的魔法也发出了效果。大书库顿时陷入浓烟中，击倒咒的红光在烟幕中此起彼伏。
我的逃跑路线只有一条。图书库是建立在一座学院城堡的高塔上，而塔有窗户。
凭借着记忆，我一边念着咒语，一边在烟雾中跑向窗户口。击退了一路上的老师，终于来到了窗边。
“站住！”一声历喝，一道红光插肩而过，击碎了我身前近在咫尺的玻璃窗，窗外的强风吹拂着我的刘海，让它们都偏向了右侧，露出了其后我的双眼。”
从这里掉落，应当只会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
我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只见江村老师在我面前，用发着红光的手臂指对着我。魔法本该只是高雅的艺术，是创造奇迹的工具。可眼前的魔法却被用作武器，何其悲哀。
烟幕逐渐消散，其他人也赶到了我面前。
“收手吧，面对你刚刚犯下的罪行。”老师像往常一样严肃地对我说教，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我看着眼前的这群人，妹妹像是被我吓坏了，母亲依旧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相信，其他大部分人都厌恶地看着我，拿着手对准我，准备释放魔法。
对于眼前的这些人，我是多么滑稽啊。我从未恨过她们，但也没有喜欢过她们。我对她们无话可说。我也从未喜欢过魔法，但魔法是我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不能让她们把魔法从我手中夺走。
出乎她们的意料，我像木偶一样向后一倒，堕入身后的万丈深渊。那一刻，我仿佛听到有人对我的呼声。
坠落不是愉快的体验，失重感在掏空我的身体。身旁的空间不断变化着，空气中仿佛有无穷的魔力。这里还不是我的葬身之所，我凭尽所有的力气让魔力在体内运作，向身体下方开启了通向了秋水镇的临时短途传送门。
至于一位女孩从天而降砸坏了一堆可怜的苹果，那都是后话了。
06
“所以你杀害了一位你学院的一位大魔法使？”托克先生变得面色古怪，甚至带有一丝轻蔑。
“我没有，”我撒谎道，我不知道，也不在乎里克女士的死活，只有将刀捅入他人身体的刺激感还残存在我的脑海中，让我久久不能忘怀。“当时还有许多强大的魔法使在场，她们会救下她的。”
“但也不一定，对吗？”男人的双眼锐利的盯着我，而我也无言的盯着他。
“我当时没有选择。”我静静地说。
沉默在二人间蔓延，像是毒药压抑着两人的心。突然，男人哈哈大笑，打破了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你让我想起了一位老友。”男人笑着说，像是很怀恋的样子。“他总是对我说，他想要去做什么，可事情总是变成他必须去做什么，然后他必须做什么。他也总是说，我们别无选择，需要做的事就必须去做。但关键就在于，我们总是能有选择的。”
男人就这样擅自这样自说自话。但他根本不了解我，就像老成的大人想要说服我什么似的。
“我不需要你来评判我。”我冷言道，“我需要的是你能不能帮我，钱我虽然没有，但我姑且是一位大魔法使，讨好一位大魔法使对你来说没有坏处。”
“但比起大魔法使小姐的人情，我更喜欢钱呢。毕竟钱很单纯、简单且有用，人情什么的带却来更多是麻烦。”男人笑嘻嘻地说。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大叔笑起来很英俊，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
“所以你能帮我吗？”我尽量保持礼貌，但眼前的男人却很难让我这么做。
时间一转，夜色渐深。客房窗外黑色的街道不见人影，只剩下天空中皎洁的明月。我躺在房间的床上，看着已经在魔药店治好的双腿，不禁陷入不可违逆的沉思中。
最近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梦，昨天的自己还像往常一样在学院的床上醒来，今天却要在陌生的床上入睡。我几乎是惊讶的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想念在学院的日子，但学院是我唯一的家，我唯一熟悉的地方。小时候的我有时也会从窗边望向秋水镇，幻想素未谋面的父亲来接我去未知的远方。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明白我不过是我父母的累赘罢了。母亲养育了我，还赐予了我姓氏，这已经值得我感恩了。我早就明白，我所能拥有的恩泽，仅仅只有母亲遗传给我的魔法天赋。而明天，我就能取回我应得的人生。
我又回想着托克先生的话，一边反思被卷入这一切的自己有多么的愚昧。
“显而易见的，有人在说谎。”托克先生很努力的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不那么傲慢，却让我感觉更加讨厌，“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假设小姐你没有偷艾尔魔石，那么肯定那个图书馆里不应该只有你一人对吧？”
“你的意思是校长在撒谎，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书库的魔法，这些只是在诱导我交出石头的谎言？”那我还真是愚昧至极，用过激的行动反而证明了自己的罪行。
“不，应该不是这样的。”男人摇着头否定掉，“大书库既然将艾尔之石藏书于林，有那么些魔法的保护是合情合理的。你母亲所说的不完全是谎言，但也不完全是实话。她真正想表达的是，大书库中只有一位魔法大师。”
一瞬间，我明白了托克先生的用意。
“还有那位图书管理员！但甚至魔法使都不是的她，又是用什么方法打破了封印，盗取艾尔之石的？”
“她不需要盗出石头，”男人微微一笑。“我的推测是，大书库只能记录过往时间书库中的所在人数和大门的进出情况。所以只要一人进，一人出同时进行且不在大门，就能轻而易举地营造图书馆内无人进出且只有一位魔法使的假象。而做到这个，在我所知，只需要一个魔法。”
多么讽刺啊，让我逃出学院的传送门魔法，竟然也是让我蒙冤的罪魁祸首。只需要在图书馆内打开一扇临时的传送门，盗取艾尔之石的魔法使可以轻而易举的逃脱，留下那个图书管理员演戏就行了。如此简单的帽子戏法，却骗了在场包括我的所有魔法大师。
但是，她的计划有一个致命的失误，她没想到我能逃出学院。而我明天将会带着真相回到学校。即使母亲她们不相信我，只需要对那个图书管理员逼供就行了。魔法使们大都是秘密主义者，不会轻易暴露自己会使用的魔法，所以我不知道学校有哪些老师会传送魔法。但我相信图书管理员会说的，不会魔法的她没法使用艾尔之石，这一定另有隐情。我唯一剩下的麻烦，就是欠下了那个男人一万的债务。
王都的明月是多么绮丽啊。明天我就能让解决所有问题，一切都将照旧。可一切照旧又如何呢？空虚感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几乎喘不出气。
07
天还没亮，托克先生便来叫我起床，但我东想西想然后根本没有睡着。我尽力拖着我沉重的身体起身，然后与那个男人一起走向客厅。
客厅的桌上是热气腾腾两份吐司，其中夹着一片培根和鸡蛋，还配着一杯热咖啡。看来托克先生为我也做了早餐。我想感谢他，但想到昨天才被这个男人敲诈了一万元，我就气不往一处来，然后打消了这个念头。托克先生貌似也还没睡醒，一直没精打采的沉默着喝着自己的咖啡，不像昨日一样喜欢夸夸其谈，在吃饭时也停不下嘴。两人在沉默中解决了早餐。
“我再确认下计划。”托克先生终于开口，咖啡似乎终于给了他一点活力。“我们清晨没人时偷偷溜到黑水镇，然后从你所说的密道中回到艾尔魔法学院中。最后悄悄在学院溜进那位图书管理员的卧室。对吧？”
“没错，简单且容易。”我回道到，享受着最后一口咖啡的余香。
“但我不能理解的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艾尔魔法学院是在一座岛上？怎么可能有密道连到黑水镇？你指的是像这房子里一样的传送门吗？”
“我再说一遍，这屋里的传送门才是不应该存在的。”我恼火的说，报复似地说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西方佬。”
吃完早饭稍微歇息一会后，我们便从那个神奇的传送门回到了秋水镇。不像还是一片漆黑的王都，时间刚过早上六点的秋水镇已经被清晨的第一丝曙光微微照亮了。我想起儿时偷偷溜到秋水镇的时光，当时是为了逃逸城堡里的压抑，也是在与现在差不多的清晨溜到了镇子上。可当时感受到的是解放与自由，但我在只觉得自己回到了一所监牢。
街上很宁静，大部分店铺都还没开门，只有几家面店的老板在店铺里烧着开水，准备给早上的顾客准备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面。我在几个小巷中不断地穿梭着，托克先生在陌生的城市被我拖着鼻子走，显然有一些不耐烦。二人就这样无言的走在秋水镇的街上，显然他也不想打扰这份宁静。最后，我们停在了小镇东边的一口老井前。
“地下吗？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大叔笑着对我说。
“跟我来就是了。”我拿起井边打水桶的绳子，便顺着绳子划向井底。托克先生也在后面有模有样地学着我。
“停。”我叫住男人，“你不用跟过来的其实，我一个人也能搞定。再往前走就要没有回头路了。”
“别，让一位小姑娘一个人直面那群学院里的凶虎，那我也太于心不忍了。更何况，我还要向你的老师们谈谈你欠的债务呢。”
我想后半句才是这个男人的真心话，但我居然还对最后的最后有人陪我感到有些许开心。但学院是不许男人进入的，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这个男人被那群老女人轰出去的场景了。
“是吗。”我面无表情地回答男人。“那我开始了。”
我在井地的半空中一边用手紧握着绳子，一边用手有规律的敲着井中岩壁上的石砖。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这些石砖上都刻有各式各样的符文，并随着我的敲击发出淡淡的紫光。托克先生在我上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做法，几乎有些入迷。
“好了。”我的话音刚落，井中的岩壁无声且整齐地滑向两边，露出其里面的通道。我一跃跨向通道，托克先生紧随其后。
通道深不见底，但在托克先生进来没多久，他身后的石墙就关上了。一时间，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但瞬息之间，通道两旁的岩壁上镶嵌的石头亮了起来，为我们指明了道路。
“令人印象深刻。”男人赞叹道。
但真正令他赞叹的还是后边。在通道走了一段时间后，我们来到的不是学院，而是海底。
“我的天哪！”托克先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眼下的他正身在海底，海面上的悠悠的蓝光照亮了他身边，他能看到身边五颜六色的珊瑚礁和无穷无尽的鱼群。而他身处的半圆形玻璃隧道则让他免受海水的冲洗。
“我在八岁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地方。”我淡淡地说，“我总能在这里找到一丝...宁静。”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城堡里的地方？”大叔诧异地问道，“艾尔之石，那座塔，还有这里，你是怎么发现这么多地方的？”
因为学院的设计往往有许多不合理或刻意的地方，而我的童年就是在这座城堡里转悠，去发现这些不合理处的秘密。这和魔法一样并不让人快乐，但至少给了我一个打法时间的方式。
我没有回答侦探的问题，只是孤身向前加速走去。男人看着我也没其他办法，只能叹口气加快脚步跟上我的步伐。
这通道就像是人生，你不知将通向何处。
终于，我们走到了隧道的尽头。我拉开头顶的暗门，来到了学校寒冷的酒窖。学校的酒窖有秋水镇都找不到的好酒，魔法将它们冷藏，理论上可以将它们保持百年之久。
从酒窖出来，阳光已经十分耀眼了。我们来到学院城堡外的花园里，花园里已经有着不少学生。我画了装且带着金色的假发，托克先生则穿着带兜帽的斗篷，掩饰自己男人的身份，伪装成平常来学院办公事的秋水镇官员。没人认出我们。一切都如我们预期的顺利，我们一路走进城堡，城堡还是和平常一样，大概没人会想到捅了执行部队长的逃犯会犯傻回到学校。
霎那间，我看见了我的妹妹。一日不见，她显得比我还憔悴，黑眼圈爬上了她的眼睛，一头漂亮红发因未经梳理而先得杂乱。她正一脸忧虑的在一间教室门口与和她关系一向很好的迈尔斯老师谈话。
见此，我赶紧拉住托克先生的斗篷，托克先生也很机灵的意识到前方有我的熟人，配合我的步伐改变我们前进的方向。就这样，我们伪装成给大人带路的学生和被学生带路的大人，一路回避着可能认出我的人。最后，我们终于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图书管理员王女士的房间前。
“终于到了么...”我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我正准备进入房间，托克先生拦住了我。
“等下进去，让我来对话好吗？我怕你冲动，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显然托克先生还不相信我捅里克女士是完全理性的行为。我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但我不想现在在这里解释。我向男人微微点了点头。
男人推开了门，刚往前两步，却又愣在了门口。
白天应该是王女士一般睡觉的时间，因为她负责的是大书库夜班的工作。而她现在也确实睡在床上。男人依旧愣在原地，仿佛在思考什么。空气中有种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的味道。我挤开他进入了屋中，明白了托克先生愣住的原因。
女人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我看见了她胸口上插着的小刀，看见了她床单上已经干涸的鲜血。但我不能理解看到了什么，心脏在疯狂地狂跳着，耳鸣声压过了思考。我不明白现在感觉到的是恶心感还是兴奋感，想呕吐却吐不出。我不知觉地走向床上女人的尸体。
“不要！”男人突然反应了过来，大声地朝我大吼。
但已经晚了。如果小时候我有过什么喜欢的东西，那一定就是锋利的刀刃。那种东西莫名其妙让我着迷，我自己也说不出理由。我曾经也送过妹妹匕首，但她不像我一样喜欢那种东西。现在的我也许明白了一点其中的原由，但我不想承认。
我拿起了插在尸体上漂亮的小刀，粘稠的血液还粘在刀刃上。恍惚之中，我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而在托克先生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扑通一声，我突然注意到了托克先生的身旁还有别人。
只见妹妹向后摔倒在地上，恐惧且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我没意识到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跪在地上的妹妹，嘴巴颤抖地说着什么。但我意识到那是念咒的时候，已经晚了。
巨大的爆炸响声，将我拖回了的现实。我意思到现在该是逃跑的时候了。
“跑起来，托克先生！”我向男人大吼一边冲向门外，但门外聚集了一群看热闹而来的学生。没办法，我开始念咒，尝试击退她们，开辟一条生路。
“不！”托克先生大吼着并冲向了我，尝试用手捂住我的嘴，阻止我的念咒。
男人比我强壮太多，我拼命想要挣脱，却挣脱不了。说那时快，一道道红色的光打向了扭打在一起的我们，男人率先中弹，身子瘫软地倒向地面。而我还没看清攻击者，一击魔法也击倒了我。
剩下的就只剩一片黑暗。
这是秋水镇幸运的一天，就像秋水镇是一座幸运的小镇。这是个喧哗吵闹的地方，从早上七点你就能在集市上听到小贩的吆喝声，报童也开始向路过的每一位行人推销“戴斯蒙王国每日邮报”和“秋水镇日报”，而镇民们购买的往往是后者。他们从不担心王国的琐事，甚至不在乎谁是他们的皇帝。他们的生活很富裕，尽管他们生活在海边，你在他们的碗里总能看见牛肉或者烤鸡，而不仅仅是鱼和虾。这都得益于艾尔岛上“尊贵的女士们”和她们惊人的大传送门。戴斯蒙王国的商人们从全国各地通过传送门赶到秋水镇这极东之地，连同食物，装饰和黄金。得幸于此，秋水镇是一个繁荣昌盛的小镇，秋水镇的居民也因此敬仰着艾尔岛上的女士们和她们的艾尔魔法学院，并庆幸他们生活在临近艾尔岛的秋水镇上。
而今天，即使对于秋水镇来说也是热闹的一天。八月十九，作为戴斯蒙帝国的建国日，大多数国民都会休假并庆祝这个国家建立的日子。秋水镇的镇民虽然大多不是什么爱国者，但他们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尽情舞蹈和畅饮美酒的日子。
可今天对于唐玲来说可不是什么幸运的日子。她突然在街上出现，以飞快的速度从空中砸向路旁水果店老板的水果摊，把木车上的苹果连同木车一起砸的稀碎，无数的苹果散落在大街上，又成了人们脚下的牺牲品。面对从天而降的女孩，水果店老板还没从失去苹果的悲伤中反应过来，女孩便以惊人的速度起身，尝试挤向人群中。可老板还是抢先一步反应过来拉住想要逃跑的女孩，
“你以为我会让你这样就跑…”，话还没说完，老板突然注意到自己拉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女孩低着头，黑色的长发在其身后飘逸，刘海几乎遮住了她的眼睛，但仍没能掩盖住她可爱的脸，其带着年轻女孩特有的天真无邪的美
但糟糕的是，他看见了女孩胸前的徽章。这该死的女孩可不是什么女孩，而是艾尔岛上尊贵的女士。男人连忙松开了他的手，还没来得及向女孩道歉，女孩就像一个幽灵消失在了人流中，仿佛她从没来过，只有地上破碎的苹果和坏掉的木车提醒着老板悲伤的事实。
唐玲不敢在街上久留，她知道学院执行部的人马上就会来到街头，比埃斯特国王喝完一整壶美酒还快。她也知道她们跟踪她的魔力易如反掌，如果她们想的话，整个秋水镇的每只带魔力的猫都能被她们抓到。
她唯一的希望是通过大传送门，可她对秋水镇以外的世界一无所知，就算她能偷渡或硬闯传送门，她也不知道能在外面的世界里逃多久。不管如何她现在都需要休息，开启一扇小型传送门将自己从学校传送到镇上，已经耗尽了唐玲所有的体力，而下坠时的撞击让她感觉好像把自己的脚都要摔断了，走路都变得越发的艰难。
“必须找个地方过夜。”唐玲心想，她从街上溜进了小巷，希望能逃脱学院的追捕。
幸亏今天是国庆日，否则她可能已经在学院的地牢里睡大觉了。街上庞大的人流冲淡了自己魔力的痕迹，但当夜幕降临，执行部的猎犬们找到她的概率将大幅度提升。
“必须休息…”女孩小声嘀咕着的。幽静的小巷无人回应女孩的低语。
过度使用魔法后的疲惫感和腿上的痛楚已经让唐玲有点神志不清，视线也变得模糊。突然间，随着一阵恶心的眩晕感，唐玲倒向了木质的墙壁，墙壁没能撑住女孩的重量，倒向了房间的里侧，唐玲则倒在房间的地上。
唐玲这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墙壁，而是一扇木门。奇怪的是木门似乎没锁，当唐玲站起身来走向房间里时，木门又像是被风吹动似的，不紧不慢的关上了。房子里的走廊意外的长，且布满灰尘，这正中唐玲下怀，她需要一个无人且能休息的地方，而这房子明显没人居住。
她缓缓地坐下，靠着满是灰尘的墙壁睡着了。
02
唐玲突然从梦中醒来，在梦里她好像在被谁追杀，又好像想要去杀掉谁，一切都显得混乱不堪，不过梦本来就是这样的东西。接着，她发现自己坐在空无一人的大教室中，只有讲台上坐着江村老师，她似乎正在制作某种手稿。幽蓝色的月光映照在老师严肃的脸上，使得空旷的教室显得空灵且虚幻。唐玲不由得看得有点出迷。
“早上好。”，江村老师讽刺地说道，眼睛并没有看向唐玲，而是继续盯着自己的手稿。
“看来我们的大魔法使终于起床了，告诉我，我的课就真的那么无聊吗？”
“当然不是，女士”我冷静地回答道，不想丢掉仅存地一丁点礼貌，但似乎当我在老师的课上睡着时，已经可以说是相当的失礼了。
昨夜的通宵让我实在太过于劳累，在晚上的课程中我终究还是没战胜睡意。悔意朝我袭来，但不是因为熬夜，而是没有翘掉白天无聊的课程去睡觉。我不想让江村老师生气，那个女人生起气来异常的可怕。八岁时我曾见识过老师的怒火，给我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老师终于抬起头，用她天蓝色的眼睛看向了我。我一直都很羡慕老师那宝石似的眼睛。我自己的眼睛是糟糕的灰色，很不讨人喜爱，所以我常留着黑色的刘海挡住它们，不过这貌似让我看着更加阴沉。
“我知道你是了不起的天才，但天才也不能在我的课上睡觉。”江村老师依旧没有看向我，但声音中的怒火让我不寒而栗。
“我很抱歉，江村老师。”我低声认错道，希望自己能免于责罚。
老师终于抬起头，开始对我进行了一顿说教，其无非就在于年轻人该诚诚恳恳，恪守己份。在我看来不过只是大人的傲慢罢了。
“时间已经很晚了，我想我该回寝了，祝老师您能有一个美好的夜晚。”待老师说完，我一心只想逃离此地。
“你呀…”江村老师无奈地着我，但也拿我没有办法。
“唐玲小姐，祝你也有一个美好的夜晚”。
我没有像向老师保证的一样回到我的房间，而是径直走向了学院的大书库。表上的星星指向了半夜十二时，看来已经过了凌晨时分。这块魔法表是妹妹在生日时送给我的礼物，作为回礼，我在她生日后的第二天送了她我亲自挑选的匕首。也因此我的母亲大人后来禁止我给妹妹唐雨送任何礼物。
说到底，即使我们的母亲相同，私生女和正室的女儿地位是天差地别的，每次见到妹妹不对她行礼都应算是对贵族的大不敬。所以我现在每次见到妹妹都只能是毕恭毕敬的态度。妹妹继承了母亲一头标志的红发，这似乎更加提醒我我与她之间的不同。每到假期，母亲便会与妹妹回到她们在南方温暖的家中，而我也被独自留在学院的城堡中。我从未因此嫉恨过妹妹，作为一位私生女，我恪守着私生女的本分。我知道天下无数私生子甚至见不到父母就被扔进孤儿院或是教堂，连名与姓都没有。而作为艾尔魔法学院校长的母亲，不顾众人的反对让我在学院中长大，并给予了我她家族尊贵的姓氏，我想我应该知足了。但我往往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我是我母亲名正言顺的女儿，我的生活是否会有些变化，而我是不是也能被爱戴，作为天才被敬仰呢？
胡思乱想中，我已经来到了书库。门口的图书管理员已经是负责夜晚值班的王女士。王女士是学校中少有的不会魔法的佣人，我想正因如此她才能被信任看守书库的大门。
艾尔魔法学院的书库是任何魔法使都羡慕的宝库，无数失传的魔法都记载在其中。它对学院任何的老师和学生都公开，但我知道其狡猾的之处：书库中的记载文献多如天空中的繁星。若没有指导，你很难找到真正需要的文献。虽然艾尔魔法学院是王国三所魔法学院中唯一收取平民生的女子学院，但大多数学生和老师都是来自各地的贵族，因为魔法的潜能在贵族子弟中出现的概率更高，大多数的魔法潜能都来自遗传，突然出现的魔法天赋往往都稀少且弱小。这些贵族们大多数都看不起像我一样的私生子，自然不会告诉我高深的魔法书的位置。
但平民出生的丽尔•迈尔斯老师教个了我一个小窍门。有用的魔法书往往都留下了使用者的魔力。越多，越强大的魔法使留下的痕迹越深，那么其用过的魔法书也许就越好，那么只需追踪魔力痕迹就能找到好书。但这种方法也不一定奏效，我曾经阅读过一本魔力十分浓厚的黑皮魔法书，里面教的却是迷倒男人的二十三种魔药。
夜色渐深，书库里的人一位一位离开，而我也能更好地享受这个夜晚。我正在研究《微型传送的技法大全》，今晚我想将其研究透彻。
江村老师认为我作为天才过于傲慢，但我并不懒惰。我想我的一生也就是坐在这里撰写一份又一份手稿，为学院的收藏锦上添花。我热衷于研究魔法，并不是因为热爱，而是只有魔法能为我的人生带来仅有的价值。今年十六的我已经获得了大魔法使的称号，我的母亲也是在这个年龄成为的大魔法使，这是对于研究魔法的人的最高称号，整个王国也只有五十一人，而我是其第五十一位。虽然这份称号无法让我摆脱私生女的名号，但仍是对我人生最大的认同。
我本想在今晚做完研究，但困意过早的向我袭来，我不知不觉中就遁入了梦乡。
03
在陌生的地板上醒来着实不是什么愉快的体验，更别提带着饥饿和伤痛。我尝试站起身来，时间已经容不得我迟疑。我想要推开木门，却惊讶的发现门打不开了。
冷汗不禁流了下来。当时为什么会把门当作墙呢？会不会是墙的那一边根本没有，也不该有房。门后的最多应该也是街道的那头或者庭院什么的，可现在自己却身在一间屋子中，之前的记忆像是一场虚幻的梦。
“保持冷静…”我在脑中向自己念叨，慢慢让自己从睡意中清醒，集中思想，就像是平常练习魔法一样。
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情况，没有幻术是不可攻破的，现在最大的问题不在与这栋诡异的房子，而是房子外学院的执行部的追杀。而现在我还没被抓，就还有希望。我向大门使了几个简单的风魔法，风刃应我的咒语而出。若那真是普通的木门，现在应该已经变成满地的木块了。但木门纹丝不动，像是在嘲笑我的魔法。
某种魔力在保护木门，这是唯一的解释。我突然对这房子起了好奇心，一时间忘记了正在被追捕的事实。我情不自禁走向房子的深处。
推开通向房子内部的门扉，我不禁惊在了原地。和背后的走廊不同，这里明显不是无人居住的地方。眼前的客厅一尘不染，实木的沙发上雕刻着龙与凤的雕文，房顶上的西式魔法灯照亮着整个客厅和其中的各种装饰品，包括墙上巨大的油画。画中是一位黑头发的漂亮女孩，天真的笑容惹人怜爱。
我看向沙发前的茶几，惊讶地发现上面还有没吃完的披萨饼。我立马意思到也许房间的主人也许就在附近。
我拿出腰间隐藏的匕首，并用茶几上的纸巾将其擦拭干净。
“有人吗？”，我尝试向房子中喊道，但无人回应我的呼声。客厅的角落有登上二楼的旋梯，看来这是座独栋别墅，一座本不该存在的别墅。
“先是被追杀，又是进了鬼屋。真是幸运的一天、”我郁郁地想到。
这真还是栋够大的鬼屋，光二楼就有四个房间，而且还有通向三楼的楼梯。我在其中一个房间前停了下来，上面挂着一个不太搭调的褐色木牌，上面用黑墨水写着：理查德侦探事务所。
看着这上面文字，我毅然决然地推开了门。房间里的装饰很朴实，只有靠窗的一张书桌和毛皮的地毯，书桌上只有一本书和一个大理石做的骷髅头。我好奇地拿起了骷髅头，一条黑蛇突然从骷髅头的嘴中射出。黑蛇的速度的很快，但我的匕首更快。我本能地将手中的匕首砍向黑色的大蛇。但我没能砍中任何东西，黑蛇在碰到匕首的一瞬间便变成了一团黑雾，消散在房间明媚的阳光下。
“好反应”，门口不知道何时站了一个男人，我迅速的将手中的匕首指向了他。男人高大且英俊，身上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西装，像是刚从王都的宴会中回来。但男人的卷发却散乱得像个鸡窝，胡渣也未经修补，散漫地长在男人的下巴上。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住男人犀利的眼神和面孔。
“小姑娘冷静冷静”，男人带着微笑地向我说到，像是在安抚什么受伤的小动物。“大驾光临鄙人的寒舍，还拿着匕首指这我，我很难把你想象成客人啊。”
我缓缓收起我的匕首，刘海下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大叔。
“你是什么人，这是哪里？”我紧张地问道。
男人却从容地对我说：“喂喂喂，小姑娘闯入了我的家，却还要质问我，像我是什么诱拐犯一样，你是不是有什么其他该和我说说的吗？”
我对此一言不发，二人就这样僵持在这里，空气似乎都要凝固。
“固执的小姑娘。”男人终于郁闷地开口。“我可爱的小女士，和大多数人一样，我向来以乐于助人为荣。但要是你不说，我也不知道艾尔学院的小妹妹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我的事务所？”
我就知道身上的这身校服迟早会给我惹上麻烦，这在秋水镇这无人不识。
无视无言的我，男人依旧笑嘻嘻地继续说道：“那么，能不能告诉鄙人大小姐的尊姓大名呢？”
“玲，无姓的玲”我冷淡地回答男人，“我也不是什么贵族大小姐，只是一介私生子罢了。您就是‘理查德’吗？”
“对，鄙人就是理查德•托克，不过如果你愿意，可以叫我‘查叔’。”托克先生浮夸地说道，“那么我们可爱的私生女小姐今天远到而来登上贵府是有何贵干呢？”
我渐渐开始了解托克先生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浮夸的小丑。讽刺似乎长在他的嘴上，三句话不出挖苦。我的耐心也快因此消磨殆尽。
“这里是哪，这是什么地方，托克先生？”我用我最冰冷的声音平淡的说，极端的想法已经在脑海中滋生。魔力在体内涌动，随时准备攻击眼前的男人。”
“这里是我的家，也是我工作的地方。”男人温和地解释道，“理查德侦探工作室专为王国中有困难的金主提供最好的侦探服务。不过你知道这不会是免费的，对吧？”
“这不是我想问的。”我越发的焦躁，“这房子有猫腻，秋水镇的巷子里不该有这样一栋房子。你用什么办法把它隐藏起来了，你耍了什么花招？”
听完，男人开始在那里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顾我的感受。“你不会觉得这里还是黑水镇吧，自信的人总像你现在一样盲目。所以，为什么不往你身后看看呢。？”
男人的话不像是什么诡计，我有自信在男人动的一瞬间发动各式的魔法。于是我向身后看去，透过身后的窗户，我看见了难以置信的景色.。
今天是国庆日的第二天，即使下着朦胧的小雨，街上依旧人山人海。格式各样的小贩都在街边吆喝着，人们的脸上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但这不是我熟悉的街道，这不是我熟悉的城市。我虽然不清楚秋水镇的每一砖一瓦，但我知道秋水镇不是建在群山间的城市。
“我到底在哪？托克先生？”我声音颤抖地再一次向男人问道。
“欢迎来到王都洛奇。”理查德·托克欢快地回答道。
04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先不提那门的大小和魔力供给，传送门的被传送者不可能感受不到魔力波动，传送也不可能做到瞬间完成。这是理论上绝对不可能的。”我在王都洛奇最受好评的披萨店里一边向托奇拼命解释魔法基础理论，一边对火腿披萨狼吞虎咽。
“人不该觉得自己对事物了解一切，且理解一切，更何况你这样的年轻人。”托克先生反驳道，“对事实视而不见才是愚蠢和盲目。”
我不得不承认托克先生是正确的。我听着店外欢快的雨声，心想妹妹曾说过王都一年有一半时间都在下雨的传言也行不是空穴来风。逃离学院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心情逐渐放松了下来。连托克都好像变得和蔼亲切。只见他用着刀叉，优雅地吃着披萨。他的披萨上全是水果，芝士与果酱，我看着都觉得甜得发腻。
我已经记不得上次和别人一起吃饭是多久以前了。在学校没人愿意和一位私生女一起吃饭。妹妹唐雨倒邀请过我与她和母亲一起共进晚餐。但想在母亲的餐桌上我仅仅只能令母亲尴尬，便毅然决然地拒绝了。
“话说你手上有钱吗？”托克先生狡猾地说道。这大叔自说自话带我来这披萨店，现在不会还想让我付款吧。见我恶狠狠地盯着他，他似乎意思到了我误会了什么，便马上让服务员过来结了单。
“你说你现在正在逃离艾尔那帮人的追捕对吧，干这事没钱可不好做。”他轻松地说着，好像我不是在逃亡，而是在做年轻人的郊游。
“你干了什么好事啊，零小姐，炸了某个老师的教室吗？”
“我干了什么不重要。”我无视他的玩笑，“我现在仅仅只是想逃而已，这就足够了。”
“你这腿想跑远可能有一点点的难度。”他继续打趣道，“毕竟你骨折的左腿可不会自己把自己接上。”
托克先生说的是实话。即使从“鬼屋”到这都是托克先生扶我过来的。腿上的痛苦随时间不增反减，而我现在还身无分文。总而言之，我的未来全依靠于托克先生和他也许并不存在的同情心。想到这，心情又开始糟糕起来。
“其实街角前面就是一家魔药店，在其旁则是一家服装店。”托克先生温柔的对低着头看着空盘子的我说，这态度让我有点恶心。“但我也不是什么冤大头，没必要为莫名其妙迷路的女孩提供免费服务，你说这对吧？”
“你想要什么？”我开门见山地问这个见钱眼开的男人。
“你偷的东西，不需要所有，只需要一部分就行了。”男人狡猾地回答，犀利的灰色眼睛里终于掩饰不住对金钱的渴望，嘴角也忍不住上扬。该说是侦探的直觉吗，托克先生猜的相当准确。他大概看得出我并不是什么能犯下沉重罪行的人，盗窃这种罪行对我来说应该算是刚刚好吧。
“艾尔之石”我轻声低语道。托克先生脸上英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听到了魔鬼降临似的。我们相互无言，经过了一阵恐怖的沉默，最后他开口道。
“你知道那东西又多重要对吧。艾尔学院传说中的至宝，没有多少人知道那是真实存在的。你必须归还宝石，否则学院的执行部会将你追杀到世界尽头，你无路可逃。”
“我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那该死的石头不是我偷的。”
05
艾尔之石，艾尔学院创始人艾尔女士在五百年前所锻造的宝石。其蕴含魔力之高，据说其拥有者可以创造任何奇迹。传说，艾尔用艾尔之石施展了无人可想的魔法，让祸害世间的巨兽玄武长眠于极东之地的海底，并在其地建立了如今的艾尔魔法学院。
但学校的知情者知道，艾尔魔石在艾尔魔法学院只能有一个作用。那就是用作一台魔器的电池。那台魔器的唯一用处，便是能发现平民中突然出现的魔法天赋者。这就是学院每年都能能录取一小部分初代魔法天赋者的秘密。但魔法天赋多依靠于遗传，所以更多的学生依旧是贵族。
国庆日第一天的学院比平常还让人觉得空旷，大部分的老师和学生都久违地离开学院，去享受秋水镇白日里节日的喧嚣，然后在晚上喝到烂醉如泥。而我在学院东南角的塔顶吹着西风，眺望着远处的黑水镇。很少有学生和老师知道来塔顶的路，这里就像是我的一处秘密基地，我能在此难得的独享一份孤寂。但这份宁静并不长久，脚下的旋梯传来脚步声，显然来自一位不速之客。
来者是位美丽的女孩。红棕色的头发下是天使般的脸蛋，水旺旺的浅蓝色眼睛惹人怜爱。你几乎无法找到眼前的女孩和我有任何相似之处，很难想象她居然是我的妹妹。妹妹唐雨生来即是贵族，但为人却不高傲，对平民同学都能持友好的态度。即使对同父异母的我，她也能与我和睦相处。作为回报，我也常尽力的指导她魔法。但我知道我和她之间有厚厚一层屏障，她终有一天会成为某地的领主或领主的妻子，而我会死在学院的图书室中，直到最后都在拼命克服一个魔法上的难题。
我向着来者微微欠身行礼，这是平民对贵族应有的礼数，我也借此提醒自己与对方身份的不同。
“姐姐没必要对我行礼啦。”妹妹天真的笑着，十三岁的她也许还没能理解自己的姐姐是什么身份。也许我不该对她过于亲切。“我在学院到处都没找到姐，就想来这里试试运气啦，毕竟姐喜欢在这里发呆嘛。不过今天可是国庆日假期的第一天啊，在这发呆也太不解风情了。今天我和我的朋友要在镇上开个小茶会，大家都挺想见见姐，毕竟姐平时比较神秘嘛。姐姐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来参加下呢？”
茶会啊，还真是有贵族大小姐的风范啊。妹妹的朋友们应该也是一些各地的贵族，我想妹妹并没有向她们解释自己的姐姐是母亲和身份不明的男子的女儿。
“您能来邀请我我很高兴。”我礼貌地回答妹妹“但我等下还有一个和困难的魔法逻辑问题要解决，说实话，我现在在这里休息也是为了等下能解决那个难题，所以妹妹的茶会我还是恕难从命了。”
我虽然只是一介私生女，但对在贵族的茶会上扮演贵族或是遭受白眼之类的事情我还是敬谢不敏。像往常一样，我以学习魔法为由拒绝了妹妹，希望妹妹下次能意识到自己的姐姐是与自己地位不同的人。
“这，这样啊。”妹妹颤颤地说，“那就没办法了。毕竟姐姐那么喜欢魔法嘛。”
“那么失礼了，我就先行一步了。”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向向下的旋梯，留下妹妹一人独自享受塔顶的美景。在妹妹九岁生日时，我背着其他人悄悄地带着妹妹来到了这处塔顶，当时的我还像一个孩子，着急地向别人炫耀自己的宝贝。而现在的我开始为此有些许后悔。
和往常不同，今日大书库白日的管理员是本该负责夜间的王女士。我像平常一样向王女士问好，然后在记录名单上签上自己的名字。表上还是一片空白，看来今天上午只有我一人来过。艾尔魔法学院是所相对封闭的学院，对于其学生可以说是一所学习的监牢。艾尔岛离秋水镇有二十公里的水路，想要从岛上逃到秋水镇几乎不一样。但今天不同，国庆日假期学校会开放三天到小镇的传送门，学生们便都会去镇里好好释放平时学习的压力。
但对于我不同。我在学院的城堡中出生，我想我也将在城堡中死去。儿时的我喜欢去秋水镇游荡，但在只有需要购买生活用品时我才会前往秋水镇。国庆日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一般的日子。
我将杂念放到脑后，专心致志地感受身体内的魔力，尝试构筑魔法。魔力在身体中循环流动着，像是溪流中的水流入大海。人不是自带魔力的物种，但魔力存在于世间万物，尤其存在于空气，水流，土地和火焰中。而少部分能利用这些魔力施展奇迹的人，则是魔法使。
我专心地构筑魔法，直到魔法造成的警报声打断了我。紧接着地，是一位女士地尖叫。
尖叫来自图书馆的内部。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便快步走向尖叫声的来源。只见图书管理员瘫倒在图书馆一角的书柜上，眼神中尽是疯狂与绝望。在我印象中王女士是位亲切的人，不会魔法的她也能在学院还算受欢迎。但此刻她脸色苍白，活像断了线的木偶。
我尝试扶起这位地上瘫倒的女人。但眼前的书柜引起了我的注意。除了有几本书随意散乱的摆放在地上，书柜并不特别。但这个书柜是不同寻常的，这是少数人才知道的秘密。
大量的脚步声在图书馆中响起，显然王女士在崩溃时依旧尽职地用魔道具拉响了警告。一名暗金色头发的女性带领着一群黑袍人走近并来包围了我们。她看着柜子旁的我们，一言不语便推开我们走向我们身后的书柜。王女士的腿还在发抖，便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封闭学校，石头不见了。通知校长。”女人冷峻地告诉身旁的同伴。看着她严肃的脸，我不禁冒出冷汗。眼前的女人是学院执行部的队长莫斯·里克，专门逮捕离经叛道的魔法使。
我曾见过里克队长在学院里逮捕进行违法炼金术研究的老师。学院在王国并不具有执法权，但王国的权贵们对学院执行部的存在也采取欢迎的态度。学院从不参与任何王国的派系斗争，仅仅是抓捕危险魔法使。而对被抓捕的败类们，学院仅仅会破坏她们的魔法回路，然后让王国决定她们的去留。贵族往往就回到了她们温暖的家中，而平民则被丢往大牢。
正因如此，艾尔魔法学院总是培养出正直的学生。
“不是，不是我干的啊！”王女士突然恢复了神智，在地上对着里克队长哭诉道。
里克队长没有看向泪流满面的王女士，反而是盯着我，冷漠地回答道：“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不是吗？”
出于某种理由，里克队长心中的第一嫌疑人似乎是我。她冰冷的目光让我感到恐惧。我不敢与她对视，便低着头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用刘海遮住我的眼睛。
半个钟头过去了，我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像似一尊雕塑。期间只有王女士不断地抽泣着，里克队长则低声与其他进进出出的老师们交谈。
突然，大量脚步声响起。这次来者的领头是学院的校长唐啄，也就是我的母亲，她不像平时一样身穿工作的西装，而是随意的便服和墨镜，显然是今天准备去黑水镇享受一番。妹妹与其他一些老师则一声不吭紧她的身后，肃杀的气氛充斥着大书库。
母亲显然没想到我会在这里，她大概还以为我在秋水镇把酒言欢。但她没有向我提问，反而开始与里克队长窃窃私语。我是校长的私生女是学校里人尽皆知的事实，但看来母亲依然不想与我在人前表现得亲近。
终于，母亲与里克队长的对话结束了。我想现在就是盘问时间了吧。但没想到我大错特错。
“玲，请你现在交出石头。”母亲直直地看着我的的眼睛说道。“盗取艾尔之石对学院来说是重罪。但你是我的女儿，若你现在交出魔石，就当你是一时的鬼迷心窍。这件事也就只有当场的人知道。”
意料之外的定罪，像是一把棒槌敲打着我的脑袋。我赶紧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没有偷取艾尔之石，我甚至不知道它就在大书库中。”我辩解道，但这是一句谎言。我一直都知道大书库中藏有艾尔之石。我在这座城堡里生活了一辈子，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学院的秘密。
“你不清楚状况。”母亲冷冷地说。“大书库是初代校长艾尔女士创立的，其许多魔法只有少数人知道，其中之一便是记录在图书馆中的人数。萨尔顿女士今天在早上确认过宝石的安全，在此期间只有你进入了图书馆。宝石被施加了强力的保护咒，但一位大魔法使也许能解开。”
什么？她的意思是我是盗取艾尔之石的小偷吗？我只希望一辈子为学院提供我的才能，我以为我的母亲是知道的。
周围目光变得刺眼，我觉得我的一部份开始要变得疯狂了。
母亲突然单膝着地，蹲在我面前，仰视我的面孔。
“误入歧途并不可怕，重要的是纠正错误的决心...”校长像一位母亲劝导她误入歧途的孩子，我从未见过她如此温柔的模样。“...我保证会当作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误打误撞发现了藏在书库里的艾尔之石。”
“如果你执迷不悟，”母亲突然又严肃了起来，“学院会毁掉你的魔法回路，那时你也用不上艾尔之石了。”
突然间，世界仿佛安静了。本不应存在的疯狂支配了我。身体在思考前就行动了起来。最先意识到这一切的是里克队长，她尝试念咒阻止我，但最简单，最原始的暴力不需要咒语，只需要刀与血罢了。
没有任何前兆，我拿起匕首捅向母亲身旁的里克。我的刀快过了咒语。鲜红的血从队长的小腹中涌出，还溅到了单膝跪地的母亲的脸上。画面带有一丝滑稽，我居然有一瞬间想要发笑。
除了我没人理解发生的现状，这群埋头苦读的魔法使并不熟悉这种形式的暴力。母亲和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大约两秒后，尖叫声与咒语声同时响起，而我低声咏唱的烟幕的魔法也发出了效果。大书库顿时陷入浓烟中，击倒咒的红光在烟幕中此起彼伏。
我的逃跑路线只有一条。图书库是建立在一座学院城堡的高塔上，而塔有窗户。
凭借着记忆，我一边念着咒语，一边在烟雾中跑向窗户口。击退了一路上的老师，终于来到了窗边。
“站住！”一声历喝，一道红光插肩而过，击碎了我身前近在咫尺的玻璃窗，窗外的强风吹拂着我的刘海，让它们都偏向了右侧，露出了其后我的双眼。”
从这里掉落，应当只会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
我举起双手，缓缓转过身。只见江村老师在我面前，用发着红光的手臂指对着我。魔法本该只是高雅的艺术，是创造奇迹的工具。可眼前的魔法却被用作武器，何其悲哀。
烟幕逐渐消散，其他人也赶到了我面前。
“收手吧，面对你刚刚犯下的罪行。”老师像往常一样严肃地对我说教，眼神复杂的看着我。
我看着眼前的这群人，妹妹像是被我吓坏了，母亲依旧一脸的震惊和不敢相信，其他大部分人都厌恶地看着我，拿着手对准我，准备释放魔法。
对于眼前的这些人，我是多么滑稽啊。我从未恨过她们，但也没有喜欢过她们。我对她们无话可说。我也从未喜欢过魔法，但魔法是我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情。我不能让她们把魔法从我手中夺走。
出乎她们的意料，我像木偶一样向后一倒，堕入身后的万丈深渊。那一刻，我仿佛听到有人对我的呼声。
坠落不是愉快的体验，失重感在掏空我的身体。身旁的空间不断变化着，空气中仿佛有无穷的魔力。这里还不是我的葬身之所，我凭尽所有的力气让魔力在体内运作，向身体下方开启了通向了秋水镇的临时短途传送门。
至于一位女孩从天而降砸坏了一堆可怜的苹果，那都是后话了。
06
“所以你杀害了一位你学院的一位大魔法使？”托克先生变得面色古怪，甚至带有一丝轻蔑。
“我没有，”我撒谎道，我不知道，也不在乎里克女士的死活，只有将刀捅入他人身体的刺激感还残存在我的脑海中，让我久久不能忘怀。“当时还有许多强大的魔法使在场，她们会救下她的。”
“但也不一定，对吗？”男人的双眼锐利的盯着我，而我也无言的盯着他。
“我当时没有选择。”我静静地说。
沉默在二人间蔓延，像是毒药压抑着两人的心。突然，男人哈哈大笑，打破了这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
“你让我想起了一位老友。”男人笑着说，像是很怀恋的样子。“他总是对我说，他想要去做什么，可事情总是变成他必须去做什么，然后他必须做什么。他也总是说，我们别无选择，需要做的事就必须去做。但关键就在于，我们总是能有选择的。”
男人就这样擅自这样自说自话。但他根本不了解我，就像老成的大人想要说服我什么似的。
“我不需要你来评判我。”我冷言道，“我需要的是你能不能帮我，钱我虽然没有，但我姑且是一位大魔法使，讨好一位大魔法使对你来说没有坏处。”
“但比起大魔法使小姐的人情，我更喜欢钱呢。毕竟钱很单纯、简单且有用，人情什么的带却来更多是麻烦。”男人笑嘻嘻地说。不得不承认眼前的大叔笑起来很英俊，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
“所以你能帮我吗？”我尽量保持礼貌，但眼前的男人却很难让我这么做。
时间一转，夜色渐深。客房窗外黑色的街道不见人影，只剩下天空中皎洁的明月。我躺在房间的床上，看着已经在魔药店治好的双腿，不禁陷入不可违逆的沉思中。
最近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梦，昨天的自己还像往常一样在学院的床上醒来，今天却要在陌生的床上入睡。我几乎是惊讶的发现自己没有那么想念在学院的日子，但学院是我唯一的家，我唯一熟悉的地方。小时候的我有时也会从窗边望向秋水镇，幻想素未谋面的父亲来接我去未知的远方。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才明白我不过是我父母的累赘罢了。母亲养育了我，还赐予了我姓氏，这已经值得我感恩了。我早就明白，我所能拥有的恩泽，仅仅只有母亲遗传给我的魔法天赋。而明天，我就能取回我应得的人生。
我又回想着托克先生的话，一边反思被卷入这一切的自己有多么的愚昧。
“显而易见的，有人在说谎。”托克先生很努力的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不那么傲慢，却让我感觉更加讨厌，“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假设小姐你没有偷艾尔魔石，那么肯定那个图书馆里不应该只有你一人对吧？”
“你的意思是校长在撒谎，其实根本没什么大书库的魔法，这些只是在诱导我交出石头的谎言？”那我还真是愚昧至极，用过激的行动反而证明了自己的罪行。
“不，应该不是这样的。”男人摇着头否定掉，“大书库既然将艾尔之石藏书于林，有那么些魔法的保护是合情合理的。你母亲所说的不完全是谎言，但也不完全是实话。她真正想表达的是，大书库中只有一位魔法大师。”
一瞬间，我明白了托克先生的用意。
“还有那位图书管理员！但甚至魔法使都不是的她，又是用什么方法打破了封印，盗取艾尔之石的？”
“她不需要盗出石头，”男人微微一笑。“我的推测是，大书库只能记录过往时间书库中的所在人数和大门的进出情况。所以只要一人进，一人出同时进行且不在大门，就能轻而易举地营造图书馆内无人进出且只有一位魔法使的假象。而做到这个，在我所知，只需要一个魔法。”
多么讽刺啊，让我逃出学院的传送门魔法，竟然也是让我蒙冤的罪魁祸首。只需要在图书馆内打开一扇临时的传送门，盗取艾尔之石的魔法使可以轻而易举的逃脱，留下那个图书管理员演戏就行了。如此简单的帽子戏法，却骗了在场包括我的所有魔法大师。
但是，她的计划有一个致命的失误，她没想到我能逃出学院。而我明天将会带着真相回到学校。即使母亲她们不相信我，只需要对那个图书管理员逼供就行了。魔法使们大都是秘密主义者，不会轻易暴露自己会使用的魔法，所以我不知道学校有哪些老师会传送魔法。但我相信图书管理员会说的，不会魔法的她没法使用艾尔之石，这一定另有隐情。我唯一剩下的麻烦，就是欠下了那个男人一万的债务。
王都的明月是多么绮丽啊。明天我就能让解决所有问题，一切都将照旧。可一切照旧又如何呢？空虚感压在我的心头，让我几乎喘不出气。
07
天还没亮，托克先生便来叫我起床，但我东想西想然后根本没有睡着。我尽力拖着我沉重的身体起身，然后与那个男人一起走向客厅。
客厅的桌上是热气腾腾两份吐司，其中夹着一片培根和鸡蛋，还配着一杯热咖啡。看来托克先生为我也做了早餐。我想感谢他，但想到昨天才被这个男人敲诈了一万元，我就气不往一处来，然后打消了这个念头。托克先生貌似也还没睡醒，一直没精打采的沉默着喝着自己的咖啡，不像昨日一样喜欢夸夸其谈，在吃饭时也停不下嘴。两人在沉默中解决了早餐。
“我再确认下计划。”托克先生终于开口，咖啡似乎终于给了他一点活力。“我们清晨没人时偷偷溜到黑水镇，然后从你所说的密道中回到艾尔魔法学院中。最后悄悄在学院溜进那位图书管理员的卧室。对吧？”
“没错，简单且容易。”我回道到，享受着最后一口咖啡的余香。
“但我不能理解的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艾尔魔法学院是在一座岛上？怎么可能有密道连到黑水镇？你指的是像这房子里一样的传送门吗？”
“我再说一遍，这屋里的传送门才是不应该存在的。”我恼火的说，报复似地说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西方佬。”
吃完早饭稍微歇息一会后，我们便从那个神奇的传送门回到了秋水镇。不像还是一片漆黑的王都，时间刚过早上六点的秋水镇已经被清晨的第一丝曙光微微照亮了。我想起儿时偷偷溜到秋水镇的时光，当时是为了逃逸城堡里的压抑，也是在与现在差不多的清晨溜到了镇子上。可当时感受到的是解放与自由，但我在只觉得自己回到了一所监牢。
街上很宁静，大部分店铺都还没开门，只有几家面店的老板在店铺里烧着开水，准备给早上的顾客准备一碗热气腾腾的小面。我在几个小巷中不断地穿梭着，托克先生在陌生的城市被我拖着鼻子走，显然有一些不耐烦。二人就这样无言的走在秋水镇的街上，显然他也不想打扰这份宁静。最后，我们停在了小镇东边的一口老井前。
“地下吗？不不不，这绝对不可能。”大叔笑着对我说。
“跟我来就是了。”我拿起井边打水桶的绳子，便顺着绳子划向井底。托克先生也在后面有模有样地学着我。
“停。”我叫住男人，“你不用跟过来的其实，我一个人也能搞定。再往前走就要没有回头路了。”
“别，让一位小姑娘一个人直面那群学院里的凶虎，那我也太于心不忍了。更何况，我还要向你的老师们谈谈你欠的债务呢。”
我想后半句才是这个男人的真心话，但我居然还对最后的最后有人陪我感到有些许开心。但学院是不许男人进入的，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这个男人被那群老女人轰出去的场景了。
“是吗。”我面无表情地回答男人。“那我开始了。”
我在井地的半空中一边用手紧握着绳子，一边用手有规律的敲着井中岩壁上的石砖。如果你仔细看，会发现这些石砖上都刻有各式各样的符文，并随着我的敲击发出淡淡的紫光。托克先生在我上方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的做法，几乎有些入迷。
“好了。”我的话音刚落，井中的岩壁无声且整齐地滑向两边，露出其里面的通道。我一跃跨向通道，托克先生紧随其后。
通道深不见底，但在托克先生进来没多久，他身后的石墙就关上了。一时间，通道里伸手不见五指，但瞬息之间，通道两旁的岩壁上镶嵌的石头亮了起来，为我们指明了道路。
“令人印象深刻。”男人赞叹道。
但真正令他赞叹的还是后边。在通道走了一段时间后，我们来到的不是学院，而是海底。
“我的天哪！”托克先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眼下的他正身在海底，海面上的悠悠的蓝光照亮了他身边，他能看到身边五颜六色的珊瑚礁和无穷无尽的鱼群。而他身处的半圆形玻璃隧道则让他免受海水的冲洗。
“我在八岁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地方。”我淡淡地说，“我总能在这里找到一丝...宁静。”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城堡里的地方？”大叔诧异地问道，“艾尔之石，那座塔，还有这里，你是怎么发现这么多地方的？”
因为学院的设计往往有许多不合理或刻意的地方，而我的童年就是在这座城堡里转悠，去发现这些不合理处的秘密。这和魔法一样并不让人快乐，但至少给了我一个打法时间的方式。
我没有回答侦探的问题，只是孤身向前加速走去。男人看着我也没其他办法，只能叹口气加快脚步跟上我的步伐。
这通道就像是人生，你不知将通向何处。
终于，我们走到了隧道的尽头。我拉开头顶的暗门，来到了学校寒冷的酒窖。学校的酒窖有秋水镇都找不到的好酒，魔法将它们冷藏，理论上可以将它们保持百年之久。
从酒窖出来，阳光已经十分耀眼了。我们来到学院城堡外的花园里，花园里已经有着不少学生。我画了装且带着金色的假发，托克先生则穿着带兜帽的斗篷，掩饰自己男人的身份，伪装成平常来学院办公事的秋水镇官员。没人认出我们。一切都如我们预期的顺利，我们一路走进城堡，城堡还是和平常一样，大概没人会想到捅了执行部队长的逃犯会犯傻回到学校。
霎那间，我看见了我的妹妹。一日不见，她显得比我还憔悴，黑眼圈爬上了她的眼睛，一头漂亮红发因未经梳理而先得杂乱。她正一脸忧虑的在一间教室门口与和她关系一向很好的迈尔斯老师谈话。
见此，我赶紧拉住托克先生的斗篷，托克先生也很机灵的意识到前方有我的熟人，配合我的步伐改变我们前进的方向。就这样，我们伪装成给大人带路的学生和被学生带路的大人，一路回避着可能认出我的人。最后，我们终于有惊无险地来到了图书管理员王女士的房间前。
“终于到了么...”我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我正准备进入房间，托克先生拦住了我。
“等下进去，让我来对话好吗？我怕你冲动，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事情。”
显然托克先生还不相信我捅里克女士是完全理性的行为。我不是一个情绪化的人，但我不想现在在这里解释。我向男人微微点了点头。
男人推开了门，刚往前两步，却又愣在了门口。
白天应该是王女士一般睡觉的时间，因为她负责的是大书库夜班的工作。而她现在也确实睡在床上。男人依旧愣在原地，仿佛在思考什么。空气中有种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的味道。我挤开他进入了屋中，明白了托克先生愣住的原因。
女人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我看见了她胸口上插着的小刀，看见了她床单上已经干涸的鲜血。但我不能理解看到了什么，心脏在疯狂地狂跳着，耳鸣声压过了思考。我不明白现在感觉到的是恶心感还是兴奋感，想呕吐却吐不出。我不知觉地走向床上女人的尸体。
“不要！”男人突然反应了过来，大声地朝我大吼。
但已经晚了。如果小时候我有过什么喜欢的东西，那一定就是锋利的刀刃。那种东西莫名其妙让我着迷，我自己也说不出理由。我曾经也送过妹妹匕首，但她不像我一样喜欢那种东西。现在的我也许明白了一点其中的原由，但我不想承认。
我拿起了插在尸体上漂亮的小刀，粘稠的血液还粘在刀刃上。恍惚之中，我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而在托克先生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扑通一声，我突然注意到了托克先生的身旁还有别人。
只见妹妹向后摔倒在地上，恐惧且不敢相信地看着我。我没意识到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跪在地上的妹妹，嘴巴颤抖地说着什么。但我意识到那是念咒的时候，已经晚了。
巨大的爆炸响声，将我拖回了的现实。我意思到现在该是逃跑的时候了。
“跑起来，托克先生！”我向男人大吼一边冲向门外，但门外聚集了一群看热闹而来的学生。没办法，我开始念咒，尝试击退她们，开辟一条生路。
“不！”托克先生大吼着并冲向了我，尝试用手捂住我的嘴，阻止我的念咒。
男人比我强壮太多，我拼命想要挣脱，却挣脱不了。说那时快，一道道红色的光打向了扭打在一起的我们，男人率先中弹，身子瘫软地倒向地面。而我还没看清攻击者，一击魔法也击倒了我。
剩下的就只剩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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