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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我们能回去了

    受到两个人决死一击的余波影响,烛吟本就接近油尽灯枯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然而意识到自己大限将至的烛吟,心中没有一点对于自己状态的担心。她现在所担心只有那个单方面承载了自己所有寄托之人现在的状况。

    默系悉德静静的躺在地上,法杖也已经不知道飞到了哪个地方,显然再也不能睁开眼睛。

    江云寒保持着收招的姿势,就像那天在一样地矗立着。

    看起来是江云寒最终取得了胜利。

    按照烛吟的设想,接下来的情节应该是他发现已经濒死的自己,而自己就可以将一些秘密和盘托出,换取他对于妹妹的保障,就像在那天晚上烛吟想做的交换一样。但是如果按照实力而言,江云寒是不可能保护好妹妹的。

    江云寒的实力和烛吟接近,而烛吟只能通过接下这种没人愿意的边缘艰苦的任务来保护妹妹不需要和自己一样出生入死。就更不用说江云寒从外闯入救人了。

    或许这是烛吟内心的真实想法,又或许是为了自己的某些行为找的借口,也可能两者都有,毕竟她也不能理解自己这些天来产生的那一些从来没有过的想法。

    烛吟修炼的功法本身就包含了抑制自己的秘法,一直以来她在绝大多数的时候都处于这种状态,只有面对妹妹和师父的时候才会突破桎梏。这也是为什么江云寒刚见到烛吟的时候是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

    但是自从烛吟毒发之后,那种秘术的运转受到了极大的阻滞,逐渐失去了效果。

    简单来说,烛吟的内心产生了懵懂的感情,这是本来应该在豆蔻年华就体验到的正常情感,只是由于功法的阻碍,烛吟一直到几乎双倍的年龄才第一次察觉。

    这些是此时此刻的烛吟所不了解的,当然也是不可能了解。

    就在烛吟的内心中天然交战的时候,江云寒的身体倒下了。他受的伤远比外表看起来的要重,最后一击没有考虑任何防御的部分,而在恐惧的加持下,默系悉德的最后一击释放出了超越以往的力量。

    即使最后的这一击并没有打到实处,江云寒的身体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尤其是兵器相交时受到的反震,将江云寒的五脏六腑搅了个天昏地暗。

    烛吟顾不得其他,赶忙上前查看,此时她也只能用双手拖着身体前进。

    两个人不断靠近,在触碰了江云寒的脉搏之后,烛吟笑了。她也不清楚自己这个时候为什么要笑,从发觉自己没办法完成任务之后,烛吟就一直在想方设法的通过江云寒来寄托自己的牵挂。包括讲述自己的过去来引出妹妹,得到初步的信任,简单的引出自己背后组织的情况,甚至是烛吟自己。一方面希望结束后他能有对自己负责的心理,另一方面烛吟想要给江云寒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记。

    作为组织培养的潜伏者,烛吟的感情在最开始就被秘法剥夺了。当然,能留下了对于妹妹和师父的情感这一点连组织中的人都不可思议。不过烛吟学习了很多关于他人情感的知识,同时因为没有自身情感的限制,他们这些潜伏者对于别人的情感把握往往会更加的准确。

    烛吟有十足的把握这个大男孩会有如同自己想象一般的反应。

    这也是烛吟一开始说服自己的理由,她相信这个看起来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大男孩是值得自己寄托的,并且自己也别无选择。

    但是此刻一切都落空了,两个人恐怕都没有机会离开死亡沙海。就如同千万年来被这片死亡之地吞没的那数不清的生命一样。

    于是,在自认为的最后时刻,烛吟不再思考乱七八糟的东西,她发觉在这种情况下和这个人一起葬身于此,正好触动了自己心中的某些柔软的部分。就如同之前自己在过去的任务中曾经听到的那些故事一般,虽然凄美,但是令人动容。

    就是不知道自己两个人的故事能不能被人带出这片死亡之地,值不值得被后世的说书人传唱。

    烛吟将自己的身体拖动到江云寒的身上,再把江云寒的手臂摆在自己身上。烛吟没有办法打开江云寒紧握着的手,不过长枪正好起到了一些保持这种姿势的作用。之后烛吟勉强地翻过自己的身体,鼓足了勇气,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随后轻轻的合上了双眼。

    江云寒感觉到自己的身上的重量,他刚刚是因为本身体内的脏腑就受到了冲击,再加上气息流转不畅暂时晕了过去,此时身上的重量加剧了脏腑的痛苦,不过这种痛苦使得江云寒从昏迷中恢复了一些意识,他下意识的翻身,希望能摆脱将身上的重物。

    接着江云寒就听到了一声闷哼,声音很小,但是好像有些熟悉。他勉强的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了怀中那张自己这段时间来非常熟悉的脸。

    自己和烛吟两人现在是一路上他们在休整时最常采用的姿势,这个景象在那些天里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都能看到。随后体内传来的痛苦,将他的心神拉回到了沙漠之中。

    江云寒用放在烛吟背上的手,检查了一下她体内的情况。

    在对于自己两个人此时的处境这个问题上江云寒和烛吟达成了一致,他们的感受也达成了一致,他也笑了。

    终归是功亏一篑。

    江云寒的年龄尚小,对于很多事情没有经验,在两个人刚刚走出雪谷决定往哪个方向前进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出烛吟的理由有什么问题。不过后来,尤其是那天晚上之后,江云寒也已经察觉到了那个脸上没有表情的烛吟在做事的时候考虑的是效率和自己任务的完成。

    而经过那天晚上令自己面红耳赤的情景和话语,江云寒也在之后的路途上想通了一些事情,他明白了那天晚上烛吟的行为之间的关联。一开始心中是产生了一些负面的想法,但是随后江云寒也想到了实力的问题,以及有表情和没有表情的烛吟是交替出现的状态。他大概能够理解烛吟对于妹妹的那种感情,同为心中重要的人,如果是二师姐,江云寒也会尽自己所有的努力,不管付出了怎样的代价都要护得周全。

    虽然到目前为止,江云寒还没有能够站在保护二师姐的立场上,不过感情总是相通的。

    更重要的是,江云寒察觉到了烛吟话语里那一丝令人生寒的含义。即使是他已经对于死的含义有了新高度的理解,也还是不能接受这样一个并肩战斗过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在烛吟毒发之后,他一路上不间断的照顾也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至于有没有其他的原因,江云寒自己也没有理清。

    目光又回到了怀中,他看向了娇小的人儿。

    在意识到两个人恐怕不能全身而退之后,其实江云寒当时也思考过要不要自己逃生。

    江云寒自认为也受到了那个面无表情的烛吟影响。他经过了“冷酷”的计算,发现自己一个人走不出去,于是他做出了选择。

    他无法确定在走出沙漠之后,烛吟会不会帮自己传递那个口信,但这已经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做法了。

    于是江云寒留下了几乎全部的物资,自己孤身一人来到了最后的战场。

    随后当烛吟加入到战斗的时候,江云寒感觉到了一丝无奈,但是心中又升起了一些喜悦,当然这些作为杂念很快的都被清除出了心境。

    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了一起,旋即脱离了接触。

    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亲了上去。

    烛吟的眼睛慢慢的睁开,仿佛被吻醒一样,江云寒很庆幸她没有在刚刚醒来。

    “结束了。”

    烛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是的。”

    “那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嗯。”

    “如果出去之后还能再见的话,我希望让你见一见我的妹妹,还有…”

    烛吟停顿了一下。

    “之前的事情要一直作数”

    “我答应你,我也想让你到青云山上看看。”

    四目相对,两人脸上此时都是温柔的笑颜。

    “我想再休息一下,一会儿出发记得叫醒我。”

    烛吟像是睡到一半被叫醒一般。

    “那你可能休息不了太久,一会儿就出发了。”

    烛吟轻轻的又闭上了眼。

    “好的。”

    两个人共同用语言编织出了一场美丽的谎言,他们都知晓谎言的存在,也都愿意成为被骗的一方。

    温暖从两人的心间流出,包裹住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