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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叩谒邂逅唐玄奘 进奉弹劾玉真观

    话说女王更名“则天缘”,她觉得恰如其分,欣然接受,而后盘坐桑叶之上,轻声道:“走吧——”桑叶飘然而起,望西而去,从此离开了故土西梁女国,一去不返,俨然灵山路上的游子。

    则天缘坐乘的桑叶,似船非船,似云非云,亦似有非有,似无非无,上不入云霄,下不触地面,只是悬空在绿毯之上,越山峰时颠簸飘摇,渡江海时贴浪而行,难以驾驭的是心中的欲念,只要挺直昂头,心系灵山,全神贯注,心无杂念,就会风顺意随,风驰电掣。倘若是瞻前顾后,左顾右盼,心不在研,桑叶就会晃晃悠悠,摇摆荡漾,飘忽不前,摇摇欲坠。更甚是栖息寄生在桑叶上的蚕愈日俱增,不断地啃食着桑叶,要是把蚕扯掉,蚕神魔般复来,而且是以一变二,数量信增,让人心惊胆怯,后怕无穷。

    此刻,则天缘心里明白,她不再是女王,从前威仪天下,养尊处优,荣华富贵都已离她远去,过眼云烟,不覆再来。她履历百罹之难,方可赴灵山寻觅心仪之人,爱人的承诺在她面前即将兑现,她成算在心,满腹蜜甜,滋润了她的心境,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则天缘朝背曙光晚迎夕阳,披星戴月,风雨无阻,从不趑趄停滞,步履匆匆,不舍歇息,纵是倦怠疲乏,也不肯停歇憩息,为了不耽搁行程,则天缘记不得走了多少个昼夜,方才听到人声嘈杂,炮竹阵阵,鼓角喧天,锣笛悠扬,她情不自禁俯视,遥望到城堡上朱红大字:天竺都邑。尤然想到镇元大仙曾告诉她,天竺都邑到灵山已不远矣,她高兴之余,丢了念诀,桑叶落在地上,她惊悸之时,桑叶倾刻枯萎了,那些蚕纷纷化蝶,展翅飞散了。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对则天缘的现身不足为奇,没有人刻意审视,也没有人质疑,安适如常,挨肩并足,没有谁在意谁的容颜举止,往来的人们便汇成了热闹的都市。

    则天缘却审视起天竺国的人氏来,这与西梁国大相径庭,男子英俊魁梧,秀发束冠,长衣过膝,落款大方。女子仪容半遮,面纱朦胧,衣裙鲜艳,清纯靓丽,步履轻盈,举止优雅。

    则天缘问一路人,道:“这位妹妹,到灵山的玉真观还有多远?”

    “叫我幺妹便是。”幺妹热情道:“不远,一个脚日便到。”

    则天缘好奇地问道:“今天是舍节日?这般热闹,女子为甚掩脸,又为那般?”

    “你是外地来的吧,自是生俗呢。”幺妹详尽告诉则天缘,道:“掩脸的都是还没有配偶的佳丽,自是羞涩,胆怯就遮掩着脸。今晚是元宵节,府邑太守老爷爱民,年年岁岁都设灯会,供民欣赏,闹花灯也是最好寻缘觅偶的时候。瞧你面不掩容,可是有夫之妇了,是否是前些年闹花灯时寻上的?”

    则天缘连连摆手,道:“我也是来寻缘的,夫君就在灵山,说不准他也来看灯呢。”

    幺妹掏出一条粉玉色面纱,心灵手巧地给则天缘系上,道:“给他一个惊喜,有缘就投了,都说天赐之缘都是际遇上的,好生巧妙呢!”

    则天缘频频地点头,欣然从之。

    天竺都邑真乃天上人间,广厦万千庐,色彩琉璃瓦,迭迭玲珑,人口稠密,袅袅炊烟,飘夹着香喷喷的气息。

    陌巷商贾云集,货品千种万类,款式各异,交易合理公平,和气融洽,民风淳朴,客来留宿,款待如宾。

    初春的圆月披雾遮纱,月华掩映,朦胧之中情景怡人。三街六巷花灯齐明,色彩斓斑鲜亮,样色丰富多姿,十二生肖灯,嫦娥奔月灯,乘龙灯,走马灯,凤凰灯,仙鹤神龟灯,寿星奉桃灯,财星赐宝灯,禄星瑞祥灯,群童舞龙灯,新婚夫妻对拜灯,平安灯,月映灯辉耀四方,灯照月光怪陆离,千万家楼台灯火灿烂,数十里世界云烟迷茫。这边响索琅琅马鞍声传来,那边毂辘辘香车辇过,人捱人云鬓厮磨,眼对眼性情相悦,结对子手牵手,闹哄哄,笑呵呵,喜洋洋,更有酒不醉人人自醉,醺醺然,随处情投意合两相愿,悠悠畅,满城琴弦箫鼓,彻夜笙歌燕舞,不愧是灯明月皎的元宵夜。

    幺妹在灯坊间挑选出如意郎君,他名呼满乖郎,他俩并着肩,携着手,两情相悦,缘投意合。则天缘嘻笑着表示祝福,并紧随他俩,他俩告诉则天缘,他俩要向佛爷祈求: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原来天竺国历年以来形成了惯例,每逢开年元宵之夜,都邀请灵山圣僧临街搭台作法,祈祷今之岁华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人康物腴,更有善男信女,焚香叩求遂缘遂福,成就美满婚姻。自古迄今,习俗皆是这般年年岁岁地传承下来。

    他仨人逛街赏灯,乐此不疲。

    倏然间,传来钟鼓喧天的声音,街巷灯火愈来愈明亮,俱是街坊众信人等,奉灯献佛,祈福求谋。

    眼前可真是人山人海,祈求者手挑灯盏,列队挪步,缓缓走过法场,高僧念念有辞,只听出佛语呢喃,紊而不乱,然后遂个在善男信女的额上点上朱砂红,善男信女算是获取了保佑,个个甜滋滋的,人人笑嘻嘻,好不心意满足畅快喜悦。

    则天缘挤身在祈求的人流中,一步步走向圣僧,她抱拳贴胸,垂目俯首,挚诚地祈祷着,她想着若得到圣僧的呵护,就是多一份帮扶,多一份酬码,更是多一份希望。

    终于,则天缘临近圣僧,她连气息都感悟出那是多么的熟悉,她猛然抬头,果然是他一一唐玄奘!她惊喜得不知所措,只是泪流满面,磅沱如雨。她站在他的面前,她掩着脸的粉玉色面纱慢慢滑落半截,不象寻常人那样俯首而待,她而是仰着脸,注视着面前的圣僧:她的夫君——唐玄奘!可惜,噙着泪水的眼睛看得迷糊起来,也只有默默地深情地注视着唐玄奘,抑制着内心的喜悦,真是有缘千里能相会,无缘咫尺都难求。

    这圣僧还果真是唐玄奘!受如来遣派,参予这年的元宵盛会。他此刻聚精会神念过祈词,并在则天缘的额上印点上朱砂,则天缘情不自禁地捧住唐玄奘的手,道:“夫君,为妻的可见上你了!”

    唐僧但觉声音熟悉,隔着半截粉玉色面纱,自是不肯认出面前的是他曾经对她誓诺旦旦的西梁国女王,他不相信是她,也宁肯不是她!由于人头踊挤,后面挤走前面,则天缘被挤走了,唐僧情不由衷举目寻觅,但见刚才脸掩粉玉色面纱的妙龄女子举着手中佛珠,似乎是他从前的那窜佛珠!他心中忖量着:不可能是她,西梁国到天竺何止十万八千里,这其中路途他领悟了要经过几多艰难险恶,纵使能顺利走过来可要熬过几多辛艰酸楚,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女王绝不可能来到天竺,抑或是那个妖怪偷窥了他与女王的共处而从中作娇使诡,仿西梁女王的模样对他胡弄和引诱,借事生非,搅和场子而矣!

    则天缘喜忧参半,喜的是夫君确确实实在灵山,甚至近在咫尺,忧的是要与夫君结成连理,又要历尽多少磨难,她委实不得而知,但她深深明白,她姻缘成功与否全在如来掌控之中,在偌大的灵山,夫君也许无力把持命运,而今目睹了夫君的容颜,仿佛预见到捏合婚姻幸福的曙光,有盼头就有奔头。

    翌日黎明,则天缘辞别了幺妹和满乖郎,前往玉真观,幺妹所指的一个脚日工夫乃是壮夫走一天的路程,则天缘以纤细之躯足足跋涉了三天,她走的是宽敞的大道,途中但见瑶草遍野,绿油油的茂盛,琪花鲜艳,五颜六色,郁郁幽香,古柏黛绿苍翠,苍松年轮千载,宏碁挺拔,鳞片粗犷,鹤栖枝头,更有凤啼莺鸣,悠然自如。所经之处,民风清纯朴实,家家善慧,人人心良,耆耋好礼。她深感西梁国较之不能及矣,叹道:“好地方呀!”

    此时,则天缘身在美丽境界之中,竟不知玉真观在那?遂问一耆寿白发苍苍者,苟老挥手轻指碑坊,告之坊间便是玉真观!

    则天缘抬头仰观,惊叹道:“好气派,好雄观呵!”

    则天缘穿过碑坊,但听钟磬悠物,晃如娓娓天籁,徐声韵长,始知已置身在楼台殿阁之前,眼前是粼粼生辉的琉璃瓦,檐牙高啄,雕栏玉砌的廊道,粗大的廊柱,高耸门户,阔敞窗口,高端的门槛,俱是朱紫红光,蕴藏着瑞祥气息。

    则天缘随着善男信女迈过门首,但见大厅阔落,雕梁画栋,佛像悬盘,高耸俯瞰,法眼柔和,朱唇微启,浑身金缀银饰,仪态宇昂,款款善慧,落落慈祥,堂宇肃穆,香雾缭绕,祥光蔼蔼,面瞰此方情况,好让人清心脱俗,抬高了自身的境界。

    则天缘象众多信男善女一样挚诚,跪伏在锦垫薄团上,念叨着心中的祈求,此时则天缘心中嘀咕着:进来了就别出去,好不容易迈进这门槛,怎样才能见上主持,可不是件易事,就先赖着,我心里掂量的事佛祖不会知晓,而佛祖所想的事我可知道,万事始终是谋取施舍罢了,此间佛多佗众,五谷不种,工商不作,纺间不织,过得却很滋润,无不惹人倾羡,只不过是依赖谋取善男信女的施惠罢了,揭其之短,斥其之弊,道其之卑,其时必妒之?护之!主子必露面了!

    则天缘盘坐在蒲团上,耐心静待,闭目苦熬。一昼夜过去了,二昼夜又过去了,三昼夜复过去了......

    一位僧雏奉来斋饭,则天缘自是吃了,嘴一抹,上一轮香,依旧盘坐在锦垫蒲团上,默然无语,闭目静待,不管僧雏如何询问,她半辞不回,置之不理,就这样一昼夜过去了,二昼夜又过去了,三昼夜复过去了......

    这天来了一位年长的僧侣,盘坐在则天缘身侧的蒲团上,和霭地嘘寒问暖,甚是体贴入微。她依故闭目无辞,寂然不动,置若罔闻。这僧侣也问不出端倪,心生蹊跷,迷惑不解,面对这位怪异的香客,僧侣深感怪诞诡奇,一人传虚,万人传实,消息不胫而走。则天缘依旧目不窥园,心无旁骛,就这样接着一昼夜过去了,二昼夜又过去了,三昼夜复过去了......

    玉真观伊始至今乃是清静之所,不容碎话诌言,以讹传讹,以至损了名声,因此德高望重的圣僧务必也是坐不住了。

    “施主别来无姜?瞧施主心智弥深,冰雪聪慧,非寻常香客的心扉,有甚纠结道与佛知!”此番来者红光欢颜,春风满脸,步履稳健,举手投足,超凡脱俗。纵使粗略视之,亦觉与诸僧大相径庭,但见他身披锦衣,左手仰掌拾佛珠,右手俯掌轻握玉麈,促袖肘见悬藏的仙簿,纳履稳健,踵事增华,真知卓约,尘俗脱颖,高世灵犀。

    则天缘跪挺身板,叩首点头,道:“佛光瑞耀,普世惠顾,弘济兆庶,此亦份内职责,俗女信使,甚有一事困扰,百思不解其意,欲讨个解疑释惑罢了。”

    一小童插嘴告知,道:“佛老乃主寺金顶大仙,有甚纠结,莫塞心窍,但问无妨。”

    金顶大仙爽笑着点点头,满脸慈祥。

    则天缘匆急审视一眼金顶大仙的神情,道:“俗女言恐有过,伤之雅儒,但恐不便,憋在腔腹,尤以揭人之短,更甚坦然。倘若不下问大仙,自是旦古不明。”

    金顶大仙“哈哈”大笑,道:“不敲钟磐,安有响应?言藏腹中岂知剑蜜?道来我知!”

    则天缘从袖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到功德盆中,又掏出一锭金子,依旧放到功德盆中,复掏出一赞珍珠翡翠玛瑙放到功德盆中,然后抬头看着高悬禅坐的佛像,一言不发。

    金顶大仙也顺着则天缘的目光,浏达上尊佛像,但见寻常如故。

    则天缘每掏出一份金银,每掏出一份珍珠翡翠玛瑙,重新仰视高悬禅坐的佛像,不发一言。

    半天光景,供案上放满了金银财宝,珍珠翡翠玛瑙,则天缘依旧漫不经心地掏出来,这神奇的袖兜自然是镇元大仙给她准备的,能装山套海不在话下。

    金顶大仙给弄愣了,别说他宝阁瑶此常作客,见地广博,预知精准,这回世事难料,捉摸不到施主意欲何求?他心里嘀咕起来:俗人凡胎,与别的香容没舍两样,别人谋求的她已有,别人有的她已全,别人全有她已足够,到底为哪般?

    “施主暂歇歇,但听我言!”金顶大仙道,“本寺院并不是贪婪之处,施主权当明白,普天之下,万般谋略,未必是金钱就能囊括,施主此举,雅俗难辨,告白予众,磊落光明,为天下所钦瞩。”

    则天缘启口,道:“俗女欲知见利不谄,无利不渎,境界此处方有,未想笑藏索取,欲壑难填。”

    “哈哈”金顶大仙舒坦得朗朗大笑,指着高悬盘踞的佛像,道:“你瞧,我佛伸手为哪般?”

    则天缘道:“俗女实为不明,菩萨伸手之意?”

    金顶大仙道:“那是布施天下之手,以施为乐,怡笑大方!”

    则天缘道:“收受之手,右手展掌待拾,左掌俯合,显然左手拾后收在囊中!”

    金顶大仙闻言,久仰沉吟,琢磨良久——愕然,茫然不知所答。

    则天缘道:“收受时甜笑,笑如春风;施舍之时酣笑,笑如秋风。笑纳天下利,溢于其表。”

    金顶大仙赔笑道:“天下之作,博大弥深,前承后继,委实难详先师巧造之臆,待我告禀佛祖,方可明谕施主。”

    则天缘知其语成火候,方才狠戳其脊梁道:“转徒于眉蹩之下几千年,虽不知其意,尚不如让俗女亲自问知佛祖,必详悉其佑!”

    金顶大仙觉得眼前施主的话委实是纶音佛语,他倒是个爽快的,秘不深究,故不作推诿,道:“施主所言甚是,你可赴灵山问知佛祖,便知晓菩萨掌中玄机。”

    金顶大仙遂吩咐僧尼看茶摆斋,并嘱托小尼儿烧香汤与则天缘沐浴洗涤,以待登灵山,进沙门见佛祖。

    则天缘是否顺利登上灵山,道途乃是层层设防,处处乃阽危之域,步步乃履薄临深,面临无数津关险塞,能否意随人愿,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