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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客须知,少年天下(上)

    白雪如羽,黧云铅垂,接近年关的白天本来就短,云层如此厚重,看来白灾不远啊。

    有住得远的商队立刻就开始整队开拔。

    向草原深处而去的,带着盐、五香粉、赵国各种华而不实但贵人们一定喜欢的货物北上。回大同张家口的,则大量采购马牛骆驼,背着羊皮狼皮肉干毛毯南下。

    手里的蒙元纸币全部花光,一张不留!能吸人精气神的哎,留在身边干嘛?

    由于业务量大增,财政部交易中心到各个商铺借了几十个出纳、会计、理货员、验货员、账薄管理员,疯狂开动出货、回收纸币流程,三天之内HHHT城内的人几乎少了一半。

    但是雪还没有停。城内天天有人(拿薪水)扫雪,你不觉得什么,偶尔去温泉山的舍得花一百元享受的大佬则感受颇深!

    野外的积雪深度已经超过膝盖,北风如刀,硺面如斧。要不是温泉山的特色狗拉雪橇能在雪地上飞奔,恐怕这些贵人只能在冰屋里过年了。

    其中包括宝音台吉的父母兄弟。这帮人排队,在冰屋里住了三天才轮到泡温泉。本来凭他EEDS大汗的身份插个队也没怎么样,但这冰屋之美,五香粉烤肉之香,奶酒之爽,红砖广场之阔,逛!

    玩不够啊!特别是,还碰到百部盟里头野心勃勃都想咬土默特一口的其他几位大汗台吉,拖家带口的,大家轮流请客,每日制定吞并土默特、瓜分青城这块肥肉的计划和路线图........温泉山下过的日子仿佛天堂一般。

    进了温泉山,连飞领着的数十个少年伺候着,大家共浴共饮,泛舟湖面(居然没有封冻!),大口喝南面来的米酒(蒙古奶酒已然断货,本来有几个台吉想闹上一闹,但喝过甜米酒或者特供之话梅煮黄酒后,便闭嘴了)。

    大把的时间可以在头顶漏光的石头大厅里吹牛……唱歌,跳舞不香吗(温泉少年们只唱不跳,真扫兴,只好贵人们自己跳)?

    大家又流连忘返泡了两天温泉,据说久泡未必好,大雪纷飞的,便相约一起坐上达达族楚伦搞出来的雪橇车去青城避寒,顺便展开吞并计划(比如分化瓦解天下会,收买张蓁童隰两位宰相之类)。

    天下有没有收买不了的人?笑话!收买不了,是价钱没到!或者给错了东西!人家喜欢金子,你送骆驼有屁用?

    终于风驰电掣般飞进了青城,咦,怎么进城费都免了?而且那么多人排队入城是怎么回事?大冬天的,不是都回老家了吗?大同张家口的马队是怎么回事?满载着草原硬货来青城卖?

    见到了宝音,大家才知道,原来那些个商队一见下雪就往家跑,结果雪下了十天不停,风大天冷,几乎寸步难行,于是只好又往回赶,终于在人马骆驼出现损失前回到青城。

    这可惨了,大雪封原,没三五个月怕是化不了。

    白灾果然降临。

    金荣立刻请求天下会议事员开大会,并请EEDS大汗、哈喇慎大汗、察哈尔几个非天下会台吉、清国驻张家口商务官回里保、朝鲜国王子李颀,维拉特台吉葛尔丹,山东孔府家奴孔大埔(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列席旁听。

    张蓁果然厉害,那么多隐姓埋名的贵人被翻出老底,躲都没处躲。大佬云集,连葛尔丹都来了,要不要晚上叫金虫干掉此人一了百了?

    天下会的议事会议风格独特,早已在过去的一年传遍天下。金荣内敛自抑的风格不知被多少人嘲笑过:如果不能一言而决,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大汗/国王?还要投票?七嘴八舌的能搞出来个鬼?明朝官员推举阁老的投票早已证明,党争误国,投票误国!

    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赵国官员们引经据典痛批这种无父无君之制,将缺席的金荣辩驳得体无完肤,将从未眼前见过的议事流程斥为菜鸡互啄.......哄堂大笑后大佬们一哄而散。

    也有人暗自想,这金荣的议政治国之道莫非脱胎于三代之治,庶民之议事?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莫非金荣行的是“公天下”之道?

    他是想做圣人吗?

    看看周围大佬们躲躲闪闪的眼神,鬼鬼祟祟对某些事情避而不谈.......这些个想得太多的人便闭上嘴巴。

    实际上全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在青城,否则孔府家臣潜伏于此做什么?傻白甜的朝鲜王子来做什么?王子腾把韦承嘉扔在这里,还跻身议员做什么?至于葛尔丹和回里堡不在清国庆祝建国一百周年,泡在青城想干啥?

    刺杀金荣?别逗了,几乎没有人知道金荣人在哪儿,他也从不出现在公开场所!更别说他身边打手如云,连宗师级高手都有。

    那么葛尔丹大摇大摆亮出身份.....这事儿本身,就很有些嚼头了。你搞死了前土默特大汗全家,现在又围着新任大汗转.....良心不会痛吗?

    指望着金荣谢谢你?你得多不要脸!

    议论纷纷,也有人想到,或许葛尔丹是来打探金荣虚实,准备再杀一次……

    EEDS大汗恩和以前走到哪里都是全场中心,排场惊人,这次得到的只是普通待遇,这让恩和很不爽。宝音领着他静悄悄地进了城主府,默默坐在议事厅里。这是一个椭圆形大厅,被一圈圈水波纹一般的座位挤得满满的,一头留着开放的通道,另一头空着,有个小台子。

    穿着统一颜色长袍的议员们老的老,小的小。但大部分都是少年,好多二十岁不到的样子,也有个别胡子老长,头发苍白,满脸风霜的角色。

    这些人随随便便找相熟的人坐下,扯开嗓子就开始讲话。好在厅大人少,恩和本也是个大嗓门儿,所以并未嫌他们聒噪,只觉得少年们一本正经的模样颇为有趣。

    朝克图和宫布也来了,看见恩和,翻了个白眼坐到圆圈对面。达达族的楚伦也来了,他的马车生意大赚,腰里早多了一条肉边。

    巴图老婆齐齐格跟在哥哥楚伦身后,估计是巴图或者巴特尔派来的耳朵。

    连女人都能自由与会?!恩和震惊。宝音早就溜走去找朝鲁说话去了,一时找不到听牢骚的人,恩和放眼搜索,百部南狩盟那几个老家伙也陆陆续续出现,大家对了几个眼神,便将目光转开。

    咦,察哈尔的僧格怎么回事?跟在一个汉人少年身后,这个少年居然不是议员!僧格正和另一个汉人老头指手画脚地讲话,手舞足蹈的。你不是反赵立场最坚定的吗?

    汉人少年大约是金荣吧?果然好皮囊。那汉人老头不是童隰就是张蓁了。这两人是金荣老师,都身居高位,据说朝克图好几次都被脾气最臭的童隰喷得满脸坑,还只能乖乖听话,最后搞得连青城都拱手相让。

    哼,他们再厉害也只是外来人,我是不会买账的,等会儿看我打他们脸。

    几个少年满场乱飞,手里抱个大筐,里面是著名的红牌蓝牌。连恩和也被塞了一对牌子在手里,那少年小声道:“请贵人记得,想发言请先举牌儿,非请勿言。否则被请出议事厅,面上难看。”

    恩和想发怒,吼个诸如“老子从来都想说就说,凭什么要用牌子请求允许”之类。

    那少年极有经验的,忙补充道:“连金荣大汗和童先生张老师都得遵守规则的。因为腾格里规定,鸟飞鱼游,冬冷夏热,就是万物规矩!不守规矩的花草羊马会被腾格里厌弃,结局难言。”

    恩和悚然而惊,这是大道理。本来草原上就规矩大,敬天地敬神佛更是草原贵族的立身之本!谁犟谁死!

    那我且观察观察,大不了不说话......那么多人看着,得要多大的勇气才敢站起来当众被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