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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随波逐流的人们

    再一次从睡梦中醒来,何充华下意识地摸了下额头,皱皱巴巴的,不只是皱纹,还有他的焦虑。

    看了眼手机,在黑暗中手机屏幕的光亮格外刺眼,屏保是一个光头小孩和五六个学生穿着校服的图片的拼接版。

    屏幕上的时间正好来到“3:34”,他回忆了一下上次醒来的时候,应该是“1:54”。

    再上一次?

    没有再上一次,焦虑让他失眠,已经持续一周多了,这一周每天他睡觉时间不到3个小时,每次都是刚进入睡眠,没多久就又醒来了。

    他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起身来到阳台,看着被点缀的星空,他心里想着,我应该要请假了,这样下去带不好班,也是对学生的不负责任。

    何充华叹了口气,最近儿子的生活很不好过,D级公会亚人因为A级公会暴龙和B级公会盛世之间的争斗而被波及,盛世内的许多战斗成员因为在域外的狩猎场被剥夺,只能回到域内,抢夺弱小公会的蛋糕,也就是这些被划分为安全区域的禁区。

    亚人的主要资金来源地是星城外的一处地下城,那里的魔物普遍实力在15级左右,能够提供的资源和经验足以满足亚人的日常运作所需。

    但当这条路线被人截断,还抢不回来的时候,亚人就陷入了沼泽般的困境。

    亚人公会本就是天赋低下的职业者所构成的,天生就存在自卑感,以往因为公会的存在,这种自卑感被掩盖了,但如今当公会也遭遇打击时,这种自卑感不仅没有化为愤怒,反而变得更加浓重。

    当唯一的资金来源消失后,又没有其他地方需要他们,这群天赋低下的职业者为了生活就只能自主谋生了,也就是说,他们要退出亚人。

    作为副会长的何勇,自然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弃公会而去,他用自己的钱补贴着公会的空缺,但仅仅依靠这种方法持续不了多久。

    上次何充华见到儿子时,他已经颓废地不成模样了,满脸的胡茬,油腻的头发,深陷的眼窝和黑眼圈,独自一人在街头喝着酒,那时还是何充华上完晚自习回家路上偶然遇见的,因为昨天他前几天他才见过儿子,当时虽然感觉儿子很累,但好歹精神面貌极佳。

    当时,何充华不解且心疼地走向何勇,但何勇仅仅撇了他一眼,然后甩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地离去,走路摇摇晃晃的,手中还拿着仍有半瓶酒的玻璃瓶。

    后来不管何充华怎么要求去见儿子,亚人都不允许通过,他下班时跑到儿子家中,也是空无一人。

    见过儿子后,他就开始调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说也是高中老师,他第一时间便找到了个中原因,明白了这是无妄之灾,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他一个平凡的高中老师能够处理的。

    帮不上儿子,无能为力,给他带来的就是无尽的焦虑。

    从这一天开始,何充华暂停了长年的教师生涯,他开始干各种来钱快的工作,为了帮助儿子公会能够顺利渡过这一劫。

    ......

    昏暗的地下室,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尿骚味,角落的草铺上正躺着一个黑发小胖子,但肉眼可见的营养不良。

    董明正在家中睡觉,这里从6岁起,就是他的家了。

    在那之前他的确过着B级公会会长儿子应有的富裕生活。

    从文娜上大学后,他就从玛格丽特驻地出来了,因为期限到了,玛格丽特只会庇护他到那个时候。

    同时也随着暴龙对盛世的侵袭,董明也没有必要在玛格丽特待着了。

    于是董清风把他带了回来,囚禁在这个他生活了十来年的地下室里,但比原先更难过,因为他不被允许出去。

    对此董明没太大的感受,肉体苦难对他来说都算不得什么,死亡也不曾畏惧过,当然,这是在遇到苗苗之后,在那之前,他害怕世间的所有,因此常常寻找强大的人作为遮阳伞,他连太阳都害怕。

    再次醒来,董明迷茫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不是对现状的未知不解,而是在为梦境的中断而迷茫。

    这已经是他第二百来次梦见当初和苗苗相遇的情形了。

    当时才高考完,董清风没有为他谋划未来的道路,因此他只能自己选择,但董明害怕外界的一切,一直不敢出动去探寻。

    直到苗苗找上门来,苗苗征得董清风的同意后,来到董明的地下室,唯一的光源是烛火,映地苗苗青春动人的外表显得很是朦胧,这让董明很不适应,他很排斥这个陌生人。

    “我听说你的天赋很强,你要不要加入我的冒险团?”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由苗苗说出来,董明的心思浮动了。

    不是对苗苗动心了,而是对她的提议动心了。

    但董明没有直接答应,他婉拒了,世间总有这种人,向往美好却又拒绝美好。

    苗苗没有因为他的拒绝而放弃,而是每天都会来到这间狭小的地下室,这间像是蛴螬生活的地下空间。

    每天苗苗都会和董明分享日常琐事,这种尊重是董明从没感受过的,以往他也在老班身上感受过这种情绪,但那更像是一种同情,一种对孩童的关照。

    短短七天,董明就被苗苗改变了,那个一言不发的小胖子也能侃侃而谈,在苗苗面前不再低耸着肩膀耷拉着头。

    在他天赋的作用下,董明脱胎换骨了,这就是他的天赋,星城新生代中唯一的S级,天赋注定他不可能泯然众人,但他天赋的开启却相当困难。

    情种(S级天赋):越是深爱一个人,天赋越强大。

    因为董明天生患有情感缺陷障碍症,他不可能爱上任何人,但偏偏,苗苗出现了。

    那个宛若蝴蝶天仙的活力少女,那个最喜欢用拳头教训别人的教官,那个最喜欢甜食的可爱女生。

    董明开始日常跟着苗苗,跟着苗苗一起探索秘境,跟着苗苗一起锻炼,每当看到阳光下苗苗清澈的双眸,他都会不由自主地愣住,心神都被吸入那犹如褐色宝石般的瞳孔。

    想到这里,董明不由地笑了,同时,“越狱”的想法更加强烈,不仅仅是因为苗苗,更是董清风准备杀他了。

    董明能感受出来,父亲对他的杀意日益加重,从6岁那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