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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救援

    广播后她们蹬蹬蹬的跑去手术室,手术门口站着军校朝气的学员,看上去像是站了两排礼仪兵列队欢迎她们似的,苏江心想等会要是救不回手术室里的人,恐怕这列队欢迎就会变成列队扫射。

    由于伤者是枪伤,时间等不及,本着就近原则他们便直接送来了医校,但今天是周末,在学校的老师不多,所以用上了高年级在校的学生,苏江认真的听着主刀老师的吩咐。

    这是她第一次实际参与手术拿刀救人不是模拟,她的内心有点小激动,小澎湃,然后瞬间又冷却,因为她瞥到患者的脸,是那个疯子教官。

    近距离观察,她发现这个人很面熟,他们见过,是那个赫尔曼的朋友,这种情况下重逢,可不是什么老熟人见面两眼泪汪汪的好事。

    此时的德军分为国防军和党卫队,党卫队下面有武装党卫军,盖世太保,骷髅师,而那天那个阴阳怪气的赫尔曼,好像是盖世太保。

    这个受伤的人是国防军,还是个与盖世太保私交甚好的国防军,怎么想,她都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她还没攒够逃难去美国的钱。

    幸运的是那天他们把那位大佛被抢救回来了,虽然造成伤亡的是学员,造成学员受惊的人是玛丽,但他们都是自家人,她这个异国人会不会被背锅,谁知道呢?那些可怕的手段她略有耳闻。

    人救完后她就溜回家,避免在那些人面前晃悠,她刚进家里,就看见安娜将手里的信赶紧收起来,脸颊还有泪痕。

    苏江看她有些不对劲:“怎么了?”

    “我妈妈病重”

    “那你回去看看,你不是早就计划着要回波兰?”

    “是,但是…”

    “没有什么比和家里人在一起还要重要不是吗?而且我感觉最近好像加紧了整顿,他们之前为了奥运会还有面子工程呢”

    苏江不知道水晶之夜就要到来,她只察觉近期查犹太人勤快了很多,隐约觉得此刻对于犹太人来说德国已经不安全,所以这个时候还是让安娜离开德国,赶紧和家人相聚的好。

    她的差劲的二战史只知道nazi疯狂的排犹的手段,并不知道到了波兰会有更大的绝望,所以她认为,让安娜回波兰是个不错的主意。

    “你要一起吗?正好,你不是想看华沙?”安娜问。

    苏江不太想去,她现在正在攒钱,忽然去另一个国家,会影响她攒钱的速度:“不了,这次我就不去了,以后我去波兰看你”

    安娜低头:“其实我很怕我妈妈会有不好的消息,我们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如果你可以陪我一起,我想任何问题我都能接受”

    苏江看一眼这个同在异国他乡求学的女孩,想了想去波兰陪她看母亲,应该也不会有多长时间,而且学校里还有一尊刚下手术的大佛,要是被那个盖世太保查出来他宝贝朋友的枪伤和她有关系,说不定会把自己下狱,不知道他们的监狱怎么样,中营的生活她略有耳闻,虽然不知道这个时候集中营建没建起来,反正她都不想和这些人牵扯上任何关系。

    介于这一点她向学校提交请假申请,授课的老教授非常喜欢苏江,认为她有很多奇怪的想法,于是他十分爱才的帮她联系到波兰的朋友,让她去那里实习一段时间,不要虚度光阴。

    苏江本来还挺高兴的,没想到自己还能带薪去波兰,就在她一片期许的时候,她得知实习生的工资和住宿环境后再也乐呵不出来。

    好在是安娜要求她陪自己回波兰的,所以她也就登堂入室住进安娜的家。

    安娜的母亲并没有病重的多厉害,只是扁桃体发炎而已,在那个年代的解决方案都是切除扁桃体。但扁桃体在现代免疫学上被公认为免疫器官,有免疫病毒的转移因子与鼻腔后面的腺样体及咽后壁的淋巴组织组成一个淋巴网,对进入呼吸道的空气起到过滤作用,相当于一个强大的防护盾牌,切掉得不偿失。

    苏江试图说服安娜建议她不要切除,安娜自己也是个医学生,她迟疑苏江的论据,最后还是坚持按照那个时代的主流思想,让医生给母亲切了。苏江没再说什么,她已经给出她能给出的最好建议,只是这个建议没有被采纳。

    安娜的家在波兰的边境,他们一家都是犹太人,她有个嫁去法国的姐姐,她的母亲是个有点胖胖的农村妇人,她头上总是绑着头巾,苏江不知道为什么,她想应该是御寒吧,她的奶奶也很喜欢在头上围个绿色的头巾。

    刚来波兰的时候,她一句波兰语也不会,现在磕磕盼盼的能说一些平常话,语法和口音时常会惹得安娜一家哈哈大笑,安娜一家对这位中国姑娘也很不错。

    安娜的母亲汉娜婶婶甚至还为她留意过精壮的小伙子,这可吓到了苏江,她是个攒够了钱随时要逃跑的人。

    1938年11月12日,苏江刚从医院回来,就看到安娜急匆匆的出门,两人撞了个满怀。

    苏江揉揉自己的头:“安娜?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

    “我的姐姐一家回来了”

    “那是好事,一家团聚”

    “不,他们被堵在了边境”

    “边境?我们这儿不就差不多到边境了吗?你是要去接她们?”

    “该死的士兵将他们隔绝在边境不让他们过来”安娜诅咒着那些士兵。

    苏江诧异边境怎么会不让人过境,于是问道:“为什么?”

    “11月8号nz开始清理犹太人,好多人都逃往波兰,波兰政府拒绝接受,其他国家也不接受犹太人”

    反犹确实不是**的专利,欧洲很多国家都有反犹情节,只是没有哪个国家做到像**如此决绝,那么的惨无人道。苏江这才意识到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顺利带着安娜逃过了可怕的水晶之夜。

    “那你现在去做什么?”苏江问。

    安娜的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我要去边境送点吃的给他们”

    “我陪你一起吧”苏江有些不太放心安娜一个人去偷送食物。

    安娜点头,两个人便相伴左右的往边境方向去了。

    她一直觉得边境是一个很纠结的地方,因为边境面临的是两国的军队和枪口,那踏错一步很有可能就会被打成筛子。

    一路她不断的给自己打气,她觉得还没有开战,只要她们没有什么不当的行为,不会招来子弹。

    当她真正到达边境的时候,才停止了脑海中的大片桥段,11月的天气有些凉,在这里围城里的人和围城外的人让她晃神。

    她看到很多人往外面扔吃的和穿的,如果士兵要扫射的话估计要死一片,被困在外面的人用囚徒似的目光看着里面,她们大多是妇女和儿童,男人都在水晶之夜那几天被抓走了。

    士兵面对妇孺的枪口冰冷而又坚硬。

    安娜艰难的找到她姐姐一家,将篮子里的食物递过去的时候,两姐妹泪水婆娑,外面还有一个小孩子不断的叫着安娜,是她可爱的小侄子皮诺。

    他小小的身影向她招手,见到亲人的欢愉,让他兴奋,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能他们再进入波兰。

    孩子的欢愉和大人的哭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苏江摸了摸口袋,还有些奶糖,本来是想给医院里的小孩的,见到这样的情景,一把全部给了安娜的小侄子。

    汉娜婶婶听说了这件事情,从农田里赶来见上了自己大女儿的一家子。

    她可爱的小侄子,伸着手要抱抱:“奶奶,我好想你,你为什么不过来抱抱我呢?我没有变很重哦,皮诺都瘦了呢”

    “奶奶去法国的时候一定会抱你举高高,你可一定要吃很多,小皮诺吃再多,奶奶都能抱的动”汉娜婶婶抹了脸上的泪痕。

    安娜姐姐的一家不是被驱赶出来的,他们是法国国籍,只是回来见亲人,没想到却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原以为温馨的家庭重逢,却是以这样的形式,在这个冰冷的地方相见。

    他们彼此说了很多互相激励的话,相约法国再见。

    苏江庆幸自己感觉到不对劲,提前让安娜回了波兰,不然今天在这里的也许就是安娜和汉娜婶婶痛哭流涕。

    那么多家庭,那么近的距离,却不能拥抱。

    苏江跟着安娜一家步履沉重的回到家,才来波兰一个月左右,便见证了这一家的不幸。

    回程的途中她又看了一眼那些寒风中瑟缩在一起取暖的人,她很庆幸自己凭借着破碎的知识和感觉,阻止了这个家庭可能会发生的大不幸。

    可苏江不知道当自己踏上波兰土地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拉入了地狱,又或许应该说,不论在哪里,只要有战火,那里就是地狱。

    苏江在波兰的日子过得还可以,一晃大半年又要过去,无争无扰的小日子总是令她不安,她合计着自己的小金库,她隐约知道水晶之夜后,时局会很不安定。

    她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她想不起来,冥冥之中觉得是很重要的事情。

    最近一段时间医院开始送来一些军人,有的是坠马受的伤,有的是被刀划伤,这些都不是苏江的病人,不是战时逮到医生就让缝,这些伤员被送去对应的医生那里治疗,她面也见不上更不要说打听消息。

    而且即使是她医治,恐怕那些人也不会轻易告诉一个异国人任何消息,她要是问了,反而像从事间谍活动。

    安娜和隔壁的小伙子2月份的时候确认了恋人关系,总是你侬我侬,后来那个小伙子应征入伍,苏江又一次敏锐的察觉到,必须要要赶紧跑,可是钱不够,往哪跑?

    苏江心里的苦闷找不到人诉说。

    1939年8月31日,苏江躺在医院值班,她再一次数了数自己的小金库,快要攒够钱逃跑了。

    她满足的靠在椅子上,快乐的撕下桌子上的日历,要是自己在现代的话,明天一定应该是中小学开学的日子,史诗级灾难片,莘莘学子含泪倾情加盟演绎。

    她抱着小金库快乐的打着盹,忽然的巨响惊醒了她。

    怀里的小金库还在,她赶紧朝窗外望去,远处冲天的火光,猩红一片,连续的炮击声震得大地不稳。

    她意识到打仗了,开火了,可她还没来得及跑出去,医院开始躁乱起来,她将小金库藏进自己的内衣里面贴身收着,咯是咯了点,总比丢了强。

    院里的病人都被转移到防空洞,外面源源不断的送来伤兵,起初都只是轻伤,稍加治疗一下,他们便又冲出去加入战斗。

    情形越来越不好,大片大片的重伤员被送来占据大面积的空地,护士在医院外面分拣伤员,苏江看见有被炸的只剩半截奄奄一息的伤员,有断了腿骨头露在外面的伤员。

    医院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前方的战场上弥漫着浓浓的硝烟味。

    护士推着她进手术室给她安排伤员,她从来没有做过主刀,以她的年纪成为主刀还远着,可是人手不够,穿着白大褂的就是希望。

    她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几台手术,总之出了一场,马上有下一场等着她,她的鼻子里永远是一股血腥味,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说明德军越来越近。

    他们大后方将要不保,她很清楚自己现在面临的是什么?

    说起来实在是三生有幸,走了多大的狗屎运她才能亲身经历传说中的波兰闪击战。

    她站在手术台上,无数次的想要逃下手术台,她只想躲进防空洞,可她根本不能停下来,因为手术台上没有人有要撤离的迹象,他们都坚定的站在手术台上,拼尽全力挽救为他们抗击着侵略者们战士的生命,直到院落里炸开了炮弹,他们才辗转躲进防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