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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难民证

    苏江从来不知道一个帐篷可以住进68个人,无家可归的人瑟缩在一起取暖正好腾挪出空余的地方能够给苏江挪步,她穿过这些面容凝重而又绝望的人群看到另一头的莉莎正在给他们做检查。

    她也开始做检查的准备,分配给她的都是上年了年纪的老妇人,考虑到外面的风雪很大,她不希望因为做检查而让老妇人们生病,所以她尽可能的快速,人在投入的时候经常会忘记很多,比如伤口,比如自己的状态。

    她弯腰拿着听诊器听心音的时候,肌肉收缩胸腔传来一阵绞痛,她有些痛苦的咬下嘴唇按住自己的胸口,正在被检查的大妈见状连忙扶住她:“孩子,你怎么了?”

    苏江费力的抬头看着那个叫她孩子的苏联大妈,她的脸上刻满风霜留下的痕迹,她的眼里有着长辈对后辈的无言慈爱,苏江摇摇头表示没事。

    另一位在后面排队的大妈见状取来杯子,似是想到什么稍加清洗后接了一杯热水递给她,大妈的神情有些紧张,她不希望这么善良的孩子有事,可她说的俄语,那孩子听不明白,她不是苏联人。

    确实苏江没有学过俄语,虽然她被滞留在苏联,但她的语言环境大多是德语,她听不明白但看肢体语言她能猜,她能感受到大妈对孩子,对她的善良,她接过水杯捂在手里,太冷,她裸露在空气中的手指快要被冻掉。

    “喝…冷…水…凉苏联大妈见她没有喝的意思边动手比划边道。

    苏江能捕捉到一些简单的关键词,她看懂大妈比划喝水的动作,她猜这应该是提醒她天冷水凉的快,事实上就在她们说话间隙捂在苏江手中的杯子已经凉下温度,她仰头喝下半凉的温水,她感到胃瞬间暖和很多,小小的休息一会后,她抓紧时间检查这个递水给自己的大妈。

    “阿姨,您有点营养不良,没什么其他问题”苏江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感觉自己快要昏厥的时候吃一颗”

    苏联大妈也听不懂苏江的话一直推脱,她看着苏江比划着晕倒和吃糖的动作,像是想起什么,默默接过她手中的糖果:“我…小…诺卡…喜欢”

    苏江凭借着捕捉到的不完善的词汇,试着理解大概,她猜这位苏联大妈应该有个叫做诺卡的孩子,很喜欢吃糖果,看年龄,她猜应该是她的孙子。

    “那我下次来的时候再多带一些”

    “不…我的诺卡永远的沉睡在斯大林格勒”老妇人摇头笑的惨然。

    苏江听懂了这句话里的斯大林格勒,因为她被滞留在这里每天听到的最多城市名词就是斯大林格勒。

    这个地方对希特勒来说是一个关键的地方,而斯大林同志也下死命令决不允许以自己名义命名的城市被夺去。当权者的博弈是为本国谋得出路,却也是无数家庭的血泪,年轻人受到召唤决心为祖国奋力一战。

    苏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知道沉睡在苏联的除了老妇人的诺卡,还有比尔,她也不知道老妇人最终有没有见到诺卡最后一面,她所能做的只有安慰不去过多的追问,仿佛不提起悲伤,悲伤就不在悲伤。

    “阿姨,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我的诺卡再也不会回来”

    她看到老妇人历经风霜爬满沟壑的脸流下清晰地泪痕,原本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就很难沟通,再加上这一层,苏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种情况下她能做的只有语言安慰,可语言安慰在这里于此刻犹如北风吹过无足轻重。

    她解下自己的围巾想要给老妇人围上,但老妇人并没有等待她的回复和下一步的动作,老妇人所有的话都只是在说给自己听,她不奢望苏江能听明白,也不期待苏江的安慰,她只是转身离开。

    风雪里,只留下老妇人形单影只的影子,那身影给人留下的感觉难以遗忘。

    苏江的一天都泡在安全区的难民营里,这儿大多数都是老人和小孩,年轻人不论男女都少的可怜,尽管他们言语不通畅,但那里给的她感觉令她无法忘记。

    人长期处于的饥饿,会造成营养不良和贫血,严重者也许昏倒后人会直接油尽灯枯,所以她在准备回国前带了不少糖果预备,在见到这里的这么一群人后,一连好几天她都频繁的出现在这个难民营中,每次来都会带些糖果,这让她俘虏一众小孩子的芳心。

    莉莎由于技术一流所以长期被征用,医疗队对这个行为也无法抗议,所以她来安全区的次数远没有苏江多,苏江在德军眼里是个病秧子,尽管她有时候会参与救援工作,但这不能摆脱她病秧子的名号,不过这让她能一直替医疗队往返在安全区的难民营参与救助。

    威廉曾担心她的身体,可苏江喜欢检查结束后在那里坐上一段时间听故事,听乡愁,所以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不字,反正她的身体也正在按照预期恢复的不错,安全区需要有医生。

    一场大雪还没落完,天色还没黑下,她正在听一个小孩子说故事,一个人急慌慌的闯进来说隔壁帐篷里有个老人病重,她背着医药箱匆匆过去检查,老人已是风寒入骨。

    她带来的药物已经派发完,需要立刻回医疗队取,老人弥留之际一把拉住眼前年轻姑娘的手,强行塞给她两块破旧的布,上面写着俄文,苏江看不明白内容,她只觉得老人枯槁的手抓着她的手腕很紧。

    苏江猜老人在恐惧死亡,她知道死亡快要来临的感觉,她柔声的安慰:“您稍等,我回一趟医疗队,您会没事的”

    老人浑浊的眼睛迷糊的盯着苏江,一直持续的念叨着什么。

    “彼得…爱娃…彼得…爱娃”

    苏江凑近听好像是两个人的名字,她意识到老人恐惧的不是死亡:“您是不是想念您的孩子?”

    “彼得…爱娃…彼得…爱娃”

    “他们是您的孩子吗?”

    苏江想要扳开老人抓着自己的手,她得抓紧时间回去取药,但老人犹如回光返照一般另一只手忽然轻轻地拍上她的头:“爱娃…你…回来…”

    苏江僵硬在原地,那句话还没说完紧抓着她手腕紧的手松弛垂下去,她伸手探了老人的鼻息和颈动脉后将老人不瞑目的眼睛合上。

    严寒下没一会,老人就僵硬了,苏江将老人临死前递给自己的两块布放入口袋,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老人临死前一直念叨两个人的名字,她想这两块布一定是他放不下的东西,她要为老人保存好,看能不能战后凭借上面的信息找到老人的家人,把东西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