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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争论

    苏江不想死在这个地方被风雪覆盖无人问津,她历经千辛万苦死在这里,实在是太搞笑了,命运已经跟她开了一个玩笑,难道还想她把命留在这里吗?

    她不愿意死在这里,可又能怎样,寒冷任在蔓延。

    “不要再说废话了,你想和我一起冻死在风雪里吗?”赫尔曼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虚弱。

    “醒了!你醒了?”苏江冰冷的手摸索着他的面庞,却不小心碰到他睫毛上的冰渣,她小心翼翼的清除,赫尔曼僵硬的回道:“还不走?”

    “走,但是你的状态?”苏江有些担心。

    “我死之前会给你指出出路”他听到了她刚刚的胡言乱语,他知道苏江希望自己活下去,无非是需要有人给她指路。

    情感上苏江愿意相信赫尔曼的保证,但现实永远比理想骨干,他会不会没有指完路就死在风雪里谁也不清楚,不过有希望比没有希望好,谎言有时候也是一种支撑,她选择相信赫尔曼的保证。

    “好,但是你别不说话,你不说话,我会慌,你要一直跟我说话,可以吗?”

    “聊苏联女兵的裙装?”赫尔曼的语气带着嘲讽。

    “你当时听见了?”这样的话题竟然被他给听见,苏江觉得有点尴尬。

    “嗯”

    “那你还听见别的了吗?”

    “我们无恶不作,奸淫掳掠,灭绝人性,残忍无道,无耻可恶”

    “这你也听见了?”

    “嗯”

    “那你…”

    “她已经死了,我不在意一个死人的评价”

    “你觉得她说的不对吗?”

    “你没有看到我们部队的军纪吗?”

    “我只看到一点点,并不是全面,我一直想问你,你觉得犹太人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不能算人,为什么他们应该被人杀死?你能解释给我听一下吗?”

    “我告诉过你”

    “没有”

    “那我再告诉你清楚些,当年欧洲遍地排犹是德意志收留了他们,但他们却在一战期间倒卖军火,大发国难财,导致我们战败,让我们受制于《凡尔赛条约》,经济危机爆发我们被庞大的战争赔款压得喘不过来气,尤其当牛奶已经供不应求的时候,他们宁愿选择倒掉牛奶,也不肯卖给贫民,他们以放高利贷出名,他们是出卖耶稣的人,是投机商人、是吸血鬼,是寄生虫,是不洁的人”

    “就算你说的这些确实存在,那也都是从政和从商的犹太人,那没有从政没有经商的犹太人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毁灭他们?”

    “我不知道,他们必须被处理”

    “你刚刚说凡尔赛条约压制你们,一战是谁挑起的?虽然这是帝国之间一通乱咬,但参战也是你们自己的选择,你当初在医院的时候说负责人要在关键时候负责,那么《凡尔赛条约》不应该是你们担负责任吗?”

    “所以你认为早早崛起的老牌帝国主义国家是正义的?

    苏江没说话,都是些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坐下来谈的人,她不觉得他们正义的到哪里去。

    “我们不过是用行动来要求世界重新洗牌,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什么所谓正义,立场不同而已”

    “忠于国家和忠于一个人是两码事,德国与希特勒并不是等号”苏江试图唤醒这个早已迷失方向的男人,但男人的态度非常肯定,他固执着自己的固执,坚信着自己的坚信:“如果不是元首,就不会有今天的德国”

    大雪下的寒冷不及苏江的心寒:“我为你感到悲哀,我为这个破烂时代感到无奈,真希望不会再有这样的时代出现,也许战争还没有教会你击退侵略者与侵略的区别,在这样的集权下你真的有自己的思考吗?人放弃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就会退化成工具,你有想过你们当前的政府代表的是人民吗?”

    “我们的元首是民选元首,我们的政权是德意志人民授权的合法政府,你觉得苏联极权统治,英国贵族统治,究竟哪一个代表人民?

    “你…你只是被骗了,你懂不懂”

    “欺骗?我们只是为了求生”

    “是吗?建立在杀戮中的生活,你会被后世唾弃”苏江不放弃劝导的一丝可能性,但她低估了赫尔曼所受的教育,他认为成为一个魔鬼,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来自心底只为惊醒少数人的呐喊:“我已经做出了选择”

    苏江的功力不够深厚,没有办法撼动他根深蒂固的思想叹息:“我一直知道你看不上我的怯懦,我也一直看不上你疯了”。

    “所以呢?”

    “你确实是个出色的男人,优秀的军人,可你真的觉得建立在死尸与痛苦上的荣耀,是荣耀吗?波兰人,法国人,犹太人他们做错了什么?”

    “那我们做错了什么?我们需要生存”

    “哪怕最终承担所有过错的是平民?”

    苏江说不通他,一个不在意自己生死,奔赴信仰与毁灭的人,她叫不醒索性沉默,不在充当什么教师牧师来惊醒他,她已经尽了全力。

    谁能阻止少年武士的赴死?他们听不见啊。

    幸好她同他不算特别熟,就放任他追随他的元首,一起走向毁灭吧。

    肠胃空空的跋涉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他们互相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再说一句话,没有方向,没有景色,四下黑暗,一路风雪,黑暗吞没着她的意志,酷寒蚕食着她的余温,风雪消耗着她的体力,她不知道时间,不知道已经蹒跚了多久。

    “还有多久?”冷风不绝如刀的刮在脸上,一张口脸上的冰渣被撕裂,新的撕裂式疼痛让她奔溃。

    “还早”这个回复是经过他对苏江行径速度精密计算得出的结果,他能为自己的这个回复负责,但女人对这个准确性很高的答案似乎有不满。

    “你听过善意的谎言吗?你就不能骗骗我?”苏江的语气里有着他不懂的情绪,他体谅她初为盲女的不安,没有在意她的指责,她想要谎言也可以,于是他回复:“快了”

    “你要骗,能不能走点心?”她已经知道结果,这样更改结果她会不知道哪句是欺骗吗?“在你眼中我难道蠢到这个地步了吗?”

    “那你到底想听什么?”赫尔曼认为自己给的回复对比从前要认真很多,可他的认真回复只换来苏江的闷声不发,他搞不懂这个女人的脑子里面都在想什么,她到底要什么答案,她要的到底是真实还是谎言。

    苏江被赫尔曼的话怼到语噎,自从视力看不见后,她脾气变得古怪很多,她感觉自己变得不像自己,可她控制不住自己脾气,她只有尽可能的少说话,甚至不说话,她的体力已经超出极限太多,能够继续行走完全是靠意识支撑。

    苏江步伐机械,她感到头重脚轻,一个猛子扎进雪地,积雪涌进她的领口袖口,冰冷刺骨。

    “苏江!”

    阿诺紧张的舔着她的脸,苏江听到赫尔曼在叫自己,声嘶力竭,很可惜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她摘下蒙在眼睛上的布条,睁开眼努力的想要看清楚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他们到底在哪里,可她的视野只有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清。

    苏江很清楚在雪地里倒下是真正的死亡,临了她用尽力气盲指方向下令给阿诺,她希望阿诺能带着赫尔曼离开,她没必要让他们两在这里为她陪葬,这是她能做的最后的善良,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