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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雪夜

    “请你,不要伤害他,虽然他一直沉默,但他一直在劳作,他正在得到他的报应,他正在为自己的过错赎罪…就让他这样生不如死的为自己的罪孽赎罪吧,错的不仅仅是他啊,他不是发动这场战争的人啊,难道你们不应该去处置发动战争的人吗?”苏江说不出什么赫尔曼被杀死就曝光这里所有的事情的话,她知道自己太渺小,渺小到也许苏军会直接枪毙他们两个。

    “难道不是他们自己选择支持发动战争的人吗?”阿克毛冷声回复。

    “小姐,请你离我远一点”赫尔曼冷漠的推开她。

    “看样子,他似乎不领你的情”

    苏江知道他不想拖累自己,在这里她比谁都更想能活下去,她本以为战争结束,一切就都结束了,但战争结束,她却被发配来到这个浩渺寒冷荒芜的世界,她不知道明天,并且一直都在恐惧中,这种悲剧的时代。

    阿克毛的心底腾升起一种无名的怒火,这群**猪猡,德国鬼子有什么值得同情的,他望着跪在地上企图越狱却以失败告终的7342笑的诡异:“你是在要求我赦免他们吗?”

    赦免?赦免是正义一方对邪恶一方的用词,是神赦免人罪孽的用词,苏江愣在原地看着阿克毛,她忽然有些不认识面前的那个男人,寒冷似乎也无法遮盖他的疯狂。

    “今夜一定是要处理这场越狱事件的,一定要有人为此事付出代价,**猪猡需要尝到一些教训,这是他们经常对犹太人和战俘说的不是吗?”阿克毛道:“我们不是**,所以我们不会为杀而杀,为了彰显我们的仁义,你可以选择是留下这个人,还是他”

    苏江站在台上才看清双手被手铐铐在身后跪在地上的逃犯是一个14.5岁的少年,他本该天真的眼睛里写满了忧伤与恐惧,他的脸上有着一道深深的弹痕,花一般的年纪,不符合年纪的沧桑,符合年纪的恐惧。

    赫尔曼十分平静,对生死没有恐惧,作为成年人他有义务保护本国的孩童,这是他作为长官,作为长辈,作为德国公民应该做的,苏江对上他蓝色的眸子瞬间读懂了他眼里的一切。

    苏江:“这样的选择真的有意思吗?阿克毛?”

    “当然,至少我们赦免了一个人,他们也认可,对吧”说罢,阿克毛的靴子重重的踢在赫尔曼的身上:“或者苏医生,你来亲自动手吧,向我证明,你依然是我们的伙伴”

    苏江慌恐的摇头拒绝:“不,不行,我是个医生,我从没有开过枪,我做不到”

    阿克毛的表情发生变化:“苏医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简单的站在旁观者角度就能评头论足的,他们杀死我的姐姐,俘虏我的哥哥,我的姐姐尸体被丢在猪圈,我的哥哥死于他们的战俘营,天知道他们在死前都经历了什么,我们只是原封不动的将这一切还给他们”

    “可这么做和**有什么区别?”苏江问。

    “区别是我们是正义的,我们是在惩罚他们,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赎罪”

    “作为军人,他们忠于自己的国家,为保卫祖国,为生存而战,保护自己的同袍,他唯一的错误盲目的执行了领袖的命令,难道你会抗拒你的领袖所下达的命令吗?在这样糟糕的环境下是你会怎么选择?你会求饶说放过我,杀了这个孩子吗?看看这个孩子的脸,战争带来的苦厄还不够吗?**的出现难道不该受到警醒吗?你这么做与他们有什么区别?”

    “够了,我们是正义的,他们让我失去家人,他们让我被困在这里,他们让我的国家萧条,他们该死,为他们的盲目,他是他们国家的军人,我是我们国家的军人,你会原谅日本人吗?”

    “我不会原谅这个时代的日本政府,我铭记他们带来的屈辱与绝望,但仇恨不能为我,为我的国家,我的民族带来什么,比起仇恨我更愿意参与祖国的建设,只有强大的祖国才会杜绝入侵,仇恨只会带来更深的仇恨,二战是一战的延续”

    “正如你所说他们正在接受他们的报应,报应很快就会落实,至于你,苏医生,战俘营里我能听你说这么多已经很仁慈…”

    “好,请你打死他以后,也打死我吧”

    阿克毛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后忽然意识到他们不是相识于西伯利亚,他们一定早就相熟:“他是你什么人?丈夫?”

    “不是”

    “未婚夫?还是男友?难道是情人?”

    “统统不是”

    “我想他就是那个让你被丢进来的那个军官吧”

    清脆而又熟悉的保险栓被拉开的声音,风雪里苏江抱着单薄的自己瑟瑟发抖,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是要多丑有多丑,赫尔曼正要说明撇清与她的关系时,阿克毛开口:“你可以最后说一次你的家乡话”

    雪染满头,那夜的雪景已经覆盖交代完她的一生,平凡,平静,却又汹涌澎湃,她的绝望终于要止与今夜,在西伯利亚这个吃人的魔窟,她实在太瘦弱豺狼或许会嫌弃她食之无味。

    “我想吃火锅,放很多羊肉卷,我想我爸妈,我甚至还有点想那个神经病前男友,其实仔细想想听金老奶的课也不错,这里是地狱”她深知这一次不会再有人来救自己,那个经常冒充天使来救自己的恶魔正要和她一起腐烂在这里,她努力平复下自己的情绪,抬起头对上阿克毛的眼睛,眉眼一弯笑意浅浅:“我说完了”

    阿克毛没有听懂苏江的一句话,一个字,但她半哭半笑的样子让他想起自己的哥哥,死于战俘营的哥哥,他在面对死亡的时候也是这样吗?德国人会放过他吗?

    不,德国人不能放过他,如果德国人放过哥哥,他就会成为苏维埃的叛徒,哥哥只能死亡,阿克毛不懂苏江最后对上的眼睛时微笑,他只看到空中纷扬的大雪,这是一个皑皑白雪的世界,但它并不洁白,也不干净。

    “会背共产主义宣言吗?”阿克毛问。

    苏江一愣,她沐浴共产主义的阳光已经很多年,共产主义宣言,一个耳熟能详的政治词汇,她不是学政治的,共产党宣言不会给她的考试加分,所以她从未研究背诵过。阿克毛冰冷下的脸仿佛如果她背不出来就不是一个坚实的党员。

    “一个幽灵….一个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大地上徘徊。为了对这个幽灵进行…神圣的围剿,旧欧洲的一切势力,教皇和沙皇、梅特涅和基佐、法国的激进派和德国的警察,都团结起来了…”

    苏江诧异的看着沉重背诵着宣言的赫尔曼,他每背诵出一个词,她便觉得,他的灵魂便死一分,风雪里听一场这样的朗诵不是令人愉快的事情。

    “无产阶级者失去的只是枷锁,得到的是整个世界”

    “你认可吗?”阿克毛中断他的背诵。

    “我不了解,所以我不能随意发表评价”赫尔曼回道。

    “他似乎比苏医生你还要合格”阿克毛道。

    “我还不是党员”苏江回道。

    “会不会背诵宣言不是评判是否为我方朋友的标准,有空好好学习什么是社会主义,苏医生,如果你不是共产党员,那么你是什么?”

    “团员”

    枪声响了,寂静的雪夜里枪声刺破天际,震穿耳膜,苏江早已准备好死亡,她忽然明白面对死亡,其实还会有平静的时候,她已经准备好忍受疼痛,她知道子弹钻进肉体的感觉,她体会过。

    枪响后很久她发觉自己的脑袋既没有开花,胸口也没有绞痛,她浑身上下一点破损都没有,赫尔曼和那个越狱少年也他没事。

    “我不会随意杀害战俘,不过累死冻死饿死,就怨不得我,至于你,我会报告给娜塔莉亚中尉”

    阿克毛最终下令释放了那个少年,那夜的血已经流够了,战争的记忆也足够悲伤,悲伤只会带来悲伤,仇恨也只会带来仇恨,当然爱也不只会带来爱,世界永远是残酷的,人性也是永远琢磨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