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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枯萎

    1955年9月5日,德意志联邦共和国首任总理康拉德·阿登纳应苏联政府邀请访问莫斯科。以赫鲁晓夫和布尔加宁为首的新领导层在“和平共处”口号下展开外交攻势。苏联的目标是建立对德友好关系以避免孤立

    德方的立场波恩不仅对两国关系正常化十分重要,释放苏联拘押的德国战俘也是关键议题,不实现这一点则“建立外交关系无从谈起”。

    两国之间艰难的外交谈判以苏方强硬要求签署建交文件及互设代办机构告终。赫鲁晓夫发出最后通牒:不建交不放人。

    谈判进行到第四天,阿登纳做出让步:以同意建交换取释放战俘的口头承诺。

    应总理要求,此项承诺由部长会议主席布尔加宁和党总书记赫鲁晓夫共同对媒体人士公布,苏联宣布承认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双方签署了建交文件及释放38000名德国战俘的文件。

    西伯利亚不再飘雪,阴雨天,第一批获得释放的战俘得到释放回国的名额,有人欢笑有人忧愁,苏江在一旁安慰赫尔曼:“没关系,还会有下一次的”

    “真的吗?”

    “真的,相信我”

    “如果,我~回德国,你呢?”

    “我?我不知道,我应该还会在这里吧”

    赫尔曼在想一件事,这件事他犹豫很久:“你愿意跟我回德国吗?”

    苏江:“我不能决定,如果我一直在这里,你会回德国吗?”

    赫尔曼:“我不知道我会不会被释放”

    苏江望着外面的雨低头笑笑:“下雨了,拿好雨衣,快走吧,好好表现,你一定可以回国”

    大雨一连下了三天,一批又一批的战俘被释放,卡车来来回回在门口运输,战俘们对这个地方深恶痛绝,但真正离开的时候却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们趴在卡车上注视着来送自己的战友。

    那些被留在原地的战友心情更是复杂,他们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人,他们既为离开的人高兴,又为自己的名字却从未出现在名单里感到绝望。

    医务室的窗角有一只蜘蛛正在织网,苏江看到远处的赫尔曼,他正在凝视天空,那是她也喜欢做的事情。

    “苏医生,中尉叫你,快去!”有人打断她的视线。

    “叫我?叫我做什么?”苏江回过神来。

    “不知道,你快去吧”那人催促道。

    苏江觉得奇怪,她捉摸不透中尉忽然叫她去办公室干嘛,她想了一路关于赫尔曼的事情,她在想怎么说服中尉释放他回国。

    等她敲响办公室门,中尉冲她笑的时候,她的心凉了半截。娜塔莉亚:“你的哥哥结婚,你该回国了”

    苏江迟疑的问:“我可以回国了吗?”

    娜塔莉亚:“是的”

    “为什么?”

    “你哥哥妻子的申请通过了,你可以回去了”

    “我哥哥的妻子?她申请什么?申请让我回国吗?”

    “对,按照你们那边的规定,你哥哥是不能为你提交申请的,但是他的新婚妻子可以,现在你可以回国了,你不高兴吗?”

    听到这个消息,苏江愣在原地:“什么时候?”

    娜塔莉亚:“下个星期会释放一批战俘,到时候你跟他们一起乘坐卡车去火车站,他们去德国,你去中国,一个向西,一个向东”

    苏江已经预料到回国后的所有可能性:“我能拒绝吗?”

    娜塔莉亚皱眉:“为什么?你不想回国吗?”

    苏江点头:“嗯,我害怕”

    “你怕什么?”

    “中尉,我不回国可以吗?”

    “这份申请我的上级已经同意,我们必须把你交出去,你恐怕不能再留在这里”

    “那赫尔曼呢?他在被释放的名单里吗?”

    “在”

    “这样啊,也好”很多东西是小人物无法抗拒的,苏江宁愿自己不知道未来的事情,那样现在的她欣喜一定大过悲哀。

    “我很早就告诉过你,雪地里的恋情不会有好的结果”娜塔莉亚不知道苏江在想些什么,以为她在为与赫尔曼的离别难过。

    “我没有跟他谈恋爱”

    “那么你爱他吗?他爱你吗?你不必回答我,你的心里有答案”

    “不,我的心里没有答案”

    娜塔莉亚中尉合上文件走到她的身边拍拍她的肩膀:“去吧,你离开的那天,我不会送你,愿你平安”

    苏江点点头,对于中尉和瓦茨洛夫的照顾,她无以回报,他们对她所做的早已超过她为他们所做的。她认真的冲中尉鞠下一躬,娜塔莉亚将她扶起,中尉的眼里有很多情愫,她们谁也没有开口说什么。

    下一批被释放的战俘排着队上不同的卡车,到处都是等待被安排的人,离别的气息很浓厚,苏江被送上卡车。由于车子还在清点人员所以没有发车,她有些后悔在最后的时候没有去找赫尔曼说清楚一些事情,她该去找他的,最起码该好好的道个别,也算是有个交代。

    她站在卡车上视线穿过人海搜寻着赫尔曼的身影,今天也是他被释放的日子,多么值得欣喜的日子,所以这里的人潮涌动,苏江根本找不到赫尔曼,不过一个站在卡车上张望的黑发女子非常的好找。

    人潮中挤进一个男人,是赫尔曼,他来送她最后一程。

    苏江做梦也没想到在这个欧洲大陆,送她离开欧洲的会是这个男人,太多的意外,太多的惊喜都偏离预期。

    周遭吵吵闹闹的,卡车正在发动,她看见赫尔曼张口但却没听到他的声音。苏江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有些问题再不问出口就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她趴在围栏俯身大声询问:“一颗石头嘲笑一朵野花永远不会开花,如果你是石头,你会嘲笑野花不会开花吗?

    嘈乱中赫尔曼听到她的问题,她的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在注视他们,他们这样子像极了诀别的情侣,他懂苏江没问出来的话,干净利落的回复:“会”

    收到这个回复不出苏江的意外,她要的就是一个答案,所以当问题被问出且收到回复,反而轻松,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给出的回答她有些失落,或者说有一种说不上,她不清楚的感觉。

    苏江感觉有一只躁动不安的小猫的正在抓挠着她的心绪,但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给了他一个临别前的微笑。

    赫尔曼知道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解释道:“谎言会让一个人松懈,我希望你是一朵能盛开的最艳丽的野花,如果你不能盛开也不必担忧,因为在你的假设中,我是一颗石头,石头是不会走路的,所以不管野花能不能开花,我都会在她身边,最后,如果我去中国,你可以做我的向导吗?”

    苏江诧异的望着他,完全忽略掉自己把自己比喻成了野花,她进一步追问:“可是你们的总理亲自来苏联要回你们,你能随我去中国吗?”

    赫尔曼饱经风霜的脸难得露出了一个微笑,似是满足,又似是安慰,更像一个保证:“我会去找你的”

    “好”苏江很少看到赫尔曼真正的微笑,她捂住脸跟着笑,泪水婆娑了她的视线,她发誓自己真的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她想要止住泪水,却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控制,就连她的声线也带着哽咽。

    “德国的恢复期很漫长吧”赫尔曼的声音平淡,他能猜到此刻的德国的境况。面对即将要回国面对狼藉的赫尔曼,苏江不打算再做隐瞒点头:“是的”

    人潮中雨后的微光照在赫尔曼的侧脸,他用他此生最坚定的目光注视着卡车上泣不成声的姑娘:“等我”

    “好”她知道赫尔曼不会留在苏联,自己也必须回国,有些事情早知道不如不知道,这一别,他们很可能不会再见。

    在卡车即将驶离得时候,她决定不要给他过多的希望,她抹干净脸上的泪珠,努力的挤出微笑:“如果1977年之后,我没有任何回信给你,你就该考虑换个向导,所以…想说的话很多,但,再见!”

    “再见,我的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