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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拦路“老”虎

    赵宣武已经八九十岁了,即便他只是守着神石,但并不代表他不通世事。

    用什么理由才能说服这样的老顽固,这是个难题。

    “皇叔祖,我曾听过一个故事,同一块石头,一半做成佛,一半做成台阶。”

    “台阶不服气地问佛,我们本是同一块石头,凭甚么我只能被千万人踩踏,而你却受到顶礼膜拜?”

    “佛说,因你只挨了一刀,而我却经历了千刀万剐千锤万凿。”

    这只是后世网络上常见的小鸡汤,赵宁并不认为这些能打动赵宣武。

    但赵宁心里很清楚,打从赵宣武开口的那一刻,他已经妥协了。

    这个道理不是讲给赵宣武听的,而只是个台阶,是要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念及此处,赵宁昂首挺胸,腰杆挺直如枪,语气铿锵,目光坚定地说道:

    “这镇国神石虽然没有经过半点凿刻雕琢,但已经被当成石佛一样,成为了天下人的精神偶像。”

    赵宁转头看向了士卒们。

    “但守住扬州,守住我大夏最后的疆土,需要的是佛么?”

    士卒们沉默,李庭芝和姜才若有所思。

    “不!我们需要的不是佛,而是那千千万万的城砖和台阶!”

    “甚至射向贼军的一个箭头,士卒们果腹的树皮,城中小孩捡来的破烂,平日里只知道骂街的泼妇们拆下用来抬伤兵的门板,都要比这镇国神石有用千倍万倍!”

    这些都是守城军民的日常,为了保住这最后一块土地,他们已经榨干了所有的人生甚至人性。

    跟着过来的军士们,从刚才的战战兢兢,变成了现在的热泪盈眶。

    赵宁知道,自己戳中了他们的内心。

    只要人心可用,便是十个赵宣武,也抵挡不住他们搬走神石。

    果不其然,赵宣武听完之后,感受到了庞大的压迫感。

    更重要的是,他感受到了一股无穷的斗志,眼前这些人的骨头血肉,才是扬州城的城墙!

    “孤乃守圣王,不会离开神石百步。”

    赵宁心头大喜:“是!”

    “姜才,恭请皇叔祖与我等同行!”

    姜才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想要搀扶赵宣武,后者却只是笑了笑。

    “你叫姜才?这杨家枪可是杨再兴一脉的?”

    姜才面露讶色,抱拳道:“守圣王好眼力,杨再兴正是小人师祖。”

    赵宣武微微点头:“若非你身上有伤,孤真想与你好好再战一场。”

    虽然适才的战斗仓促短暂,姜才看起来不堪一击,但赵宣武这么一说,似乎在肯定姜才的战力了。

    姜才也不卑不亢:“虽然守圣王用的是尉迟敬德的古槊法,但姜某年轻力壮,若是切磋,你赢,若是拼命,我活。”

    赵宣武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有志气,是好事。”

    这位守圣王一笑,赵宁就吃了定心丸,赶忙让弟兄们上前去搬运神石。

    这镇国神石外形有点像玉玺,高约1.2米,3米长,2.5米宽,上面镌刻了历朝历代皇帝赐予的封号,用朱砂填涂,看着很是诡异。

    皇家为这神石制作了一个黑铁底座,底座精心雕琢,上面都是些祥云和神兽等等,倒也方便大家搬运,不至于像狗拿刺猬一般不知如何下手。

    赵宁还是低估了这些军役和民夫的力气和技巧,许是守城太久,他们又有大型器械的搬运和安装经验,毕竟城头上全都是大型抛石机,所以搬运起来居然不见吃力。

    虽然垫了滚木等装置,但动静也不小,毕竟在行宫里,众人只是压抑着喊号子,不多时就走出了泰神阁,来到了小太庙的出口。

    可就在此时,一声带着哭腔的呵斥还是震住了所有人。

    “尔等这是要做什么,这可是动摇国本!”

    谢太后满目含泪,颇有些悲愤,带着丁大全等一众奸佞,拦住了去路。

    “太后,贼军连夜搭建浮桥,若让他们得手,扬州城破,便在明日。”

    “孩儿并非不敬,只是需要用到镇国神石来守城。”

    赵宁往前去解释,然而谢太后却冷笑了起来。

    “赵宁啊赵宁,好你个赵宁,都说咬人的狗儿不露齿,你可是藏得好深!”

    谢太后的龙头拐笃笃顿地,对赵宁就是一通冷嘲热讽。

    “官家移驾之时都不敢带走神石,怎么?知道明日城破,要带走神石,好夺权篡位?”

    “老身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容不得你这逆子做出这等事来!”

    真理永远握在拳头里,谁拳头硬,谁就是道理。

    谢太后虽然纠集了一众奸佞,但他们都是皇帝的弃子,在扬州城中并没有武装力量,单凭一张嘴,现在要跟赵宁讲道理?

    “孩儿理解太后的担忧,也铭记太后的教诲,不过时间不等人,请恕孩儿无礼,等明日若守不住城,孩儿再向太后请罪。”

    言毕,赵宁又笑了一声道:“哦,也是,若是城破,是死是活尚且不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请罪了。”

    谢太后却没有让路,满目怒色:“这么说,你这逆子想要用强,连老身都不放在眼里了!”

    赵宁朝身后的陈硕真道:“你带几个人,护送太后回去歇息。”

    陈硕真带着女信众,当即上前去,将谢太后众人都控制了起来。

    “你个逆子好胆!好胆啊!”

    “丁子万(丁大全表字)!拟旨,明日便昭告天下,虢夺赵宁太子之位,收回他监国的职权!胆敢追随他的,全都以逆贼论处!”

    丁大全大声领命,然而陈文龙却呵呵冷笑道:“太后虽是金枝玉叶,但也不可妄议朝政,朝廷有三省六部六部九卿五寺二监二院一府,太子是国储,这才是真正的国本,什么时候轮到太后来妄议废黜?”

    谢太后哈哈笑了起来:“太子素来懦弱,我说怎么就转性了,原来是你陈文龙这老贼在怂恿撺掇,你且看看这是甚么!”

    谢太后一招手,身后一名女官便上前来,竟是取出一方龙钮玉玺来!

    “这……这是官家的国玺!”

    “正是!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如今官家南巡,扬州等诸多事宜已交由老身来主持,尔等莫非连这个都不认了么!”

    陈文龙也是脸色大骇。

    正当此时,赵宁走到他身后来,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用力捏了捏。

    “陈尚书,礼部掌管五礼之仪制,本王且问你,太后虽然是后宫之主,但纠结奸佞,妄议朝政,该当何罪?”

    这就是赵宁的表态,即便太后拿着国玺,在他眼里也不顶用!

    所有的阴谋诡计勾心斗角,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只是个笑话。

    你手里没兵,名义上再如何大做文章,又有个卵用!

    陈文龙之所以不敢反驳,是担忧赵宁不敢顶撞太后,更不敢无视玉玺。

    但此时赵宁已经表态,陈文龙也就再没有顾忌了。

    “臣礼部尚书陈文龙,半年前得圣人旨意,着制置使李庭芝督抚镇道各官悉数整顿,毋得因循误事,着太子赵宁代署国事,着礼部议妥具奏。”

    “太子这监国之位是朝议所得,白纸黑字,彼时朝议有内外大夫文武百官五百六十七人,便是太后得了官家授意,要废黜太子,便请集合五百官员朝议,谁立的,谁便废,否则便不合法!”

    “好你个陈文龙!”谢太后身边奸佞也才多少人,零头都凑不齐,哪里能组建一个小朝廷啊。

    赵宁也不与她罗嗦,朝陈硕真道:“时候也宴了,恭送太后回宫吧。”

    谢太后知道事不可为,也不是个撒泼了人,阴冷地盯着赵宁,狠声道:“赵宁,是老身小觑了你,这镇国神石若是离了扬州,你便是千古罪人,需是遗臭万年!”

    赵宁呵呵一笑:“李庭芝,你为何不降?”

    李庭芝知道赵宁是明知故问,当即回答道:“臣只知道奉旨守城,没听说过奉旨投降!”

    此言一出,谢太后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一个投降了反贼的皇帝和太后,有什么资格职责宁死不屈的监国太子?

    赵宁完全没必要跟她罗嗦,但麾下的军民士卒需要理由来说服自己,所有这些,都是赵宁为这些士卒所做。

    谢太后气得面色赤紫,用龙头拐指着赵宁道:“你个不肖子孙,嘲讽皇帝,这是大不敬之罪,还不跟老身去太庙里跪下向列祖列宗请罪!”

    “嘲讽?本王只是说了真话,怎么就成了嘲讽?”

    谢太后顿时语塞,转头在人群中寻找了一番,如获至宝一般看向了赵宣武。

    “守圣王,你怎么也这般糊涂啊!你倒是说话呀,镇守神石,乃是你毕生宿命,如何让这些奸佞小辈在折腾,这可是要动摇国本,截毁我大夏气运龙脉了!”

    赵宣武照着辈分是谢太后的小叔子,老嫂嫂这么一说,更是对他的敲打。

    赵宣武走到前头来,朝太后道:“我只答应赵宁,给他一夜的时间,太后难道还看不明白么?”

    “大夏的存亡,便只在今夜,诚如赵宁所言,若守不住,贼军今夜入城,谁能幸免?亦或者说,太后有信心能幸免于难?还是说,太后能保住扬州城这几十万人不死?”

    赵宣武此言,也是在暗示太后与陈友谅的贼军有勾连,她自是性命无忧。

    可扬州城拼死抵抗,杀死了多少贼军,双方早已不死不休,扬州城破,贼军必然屠城,这扬州城几十万军民又当如何?

    “这……”太后微微一愕,顿时颓丧了下去。

    赵宁见她该是不再折腾了,便下令道:

    “继续前行吧。”

    一声令下,这些军士再无顾忌,推着镇国神石便离开了龙德殿。

    因为他们都已经知道,命是自己的,若是城破,或许太后等人能活下去,但他们这些普通人,只能成为贼军的刀下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