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两世殇 镐京行（十九）故人相见（下）
锦绣殿修建在锦绣园中。
虽然，此时是隆冬时节，镐京的天气也不算温暖，可这园子里却温暖似初夏，一路上翠竹青青，百花竞相绽放，尤其种植着成片的玉兰花树林，花满枝头，芬芳馥郁，沁人心脾。
我不记得霜儿喜欢玉兰花，想必，是那褒姒喜欢吧。
“可看出古怪来了？”君羽小声问。
“这个时节，能有这满园的鲜花盛开便是古怪。”我说。
“你仔细闻闻。”君羽说。
我仔细的嗅了嗅，只闻到浓郁的玉兰花香。
我摇摇头，“好像没有什么不妥，只有花香。”
君羽说，“花香之中有种淡淡的腥味，像是血腥，又不太像。不过，这里能如此温暖乃是用灵力滋养所致。”
我凝神体会，果然，这个园子里灵力虽稀薄，但也遍布整个空间。
“姑娘，前面便是娘娘寝殿。”内侍提醒，打断了我的暗中体察。
这处寝殿外观并不高大，反而因建在园林中透着秀气，但步入其中，才发觉雕梁画栋，陈金布银，及其奢华。
入内，一座大殿之上，金案之后，巨大的牡丹屏风之下，端坐着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我一眼便认出，这便是褒姒娘娘。当初在琴川曾见过两次，她的天人之姿让我终生难忘。
我和君羽施礼，“梵净山林寻、小青拜见娘娘。”
褒姒一挥手，屏退左右，才缓缓移动莲步走了下来，到我们面前，才说，“林寻，你们终究是找了来了。”
这声音，分明就是霜儿。
“霜儿，是你吗？”我问。
“是啊，也不是。”霜儿说。
君羽问，“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与褒姒娘娘共用一身？”
霜儿没有回答，而是将小青仔细打量一番，啧啧称赞，“几个月不见，小青出落的越发英气了。这通身气度，越来越贵气，哪里像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青蛇呢。”
一个人的形态可以变化，但难以模仿的便是气质。小青涉世未深，目光清澈而天真，而君羽不同，他久居上位，天然带着居高临下说一不二的气度。这样看下去，我真怕君羽露馅，便打断她，“霜儿，我千里迢迢来寻你，你倒是说说，是谁强迫了你吗……”
霜儿的目光这才从君羽身上移开，冲着我一摆手，“没有人强迫我，林寻，真的，都是我自愿的。”
我一抖手腕，一条小赤蛇落于地上，顷刻又化为一只双尾赤狐。
赤狐眨巴着眼睛望着霜儿。
霜儿先是一愣，继而蹲下身子爱惜的抚摸着自己的肉身。
她说，“林寻，你竟然将它带来了。”
“你真的不打算做回自己了吗？”我问。
君羽看清了霜儿的情况，说，“听闻，若是你甘愿离魂，寄居在褒姒身上，她身死，你便跟着身死，她的罪孽功德也是你的。而且，百年身死后，你们依旧以双魂存在不能分离。更为可怕的是，这样的双魂不能入轮回。”
原来，双魂会是这样的代价。我也劝她，“霜儿，你现在回头还不晚，咱们一起回梵净山，一起修炼，做个散仙岂不是更好。”
霜儿抬眼看着我俩，苦笑摇头，“太晚了，我回不了头了。我与玄天国师立下契约，寄居褒姒娘娘身上，助她获得大王宠幸，助她与大国师荣宠不衰，我也可享尽荣华。这个契约之期乃是人间五十年。”
君羽惋惜说，“世人七十古来稀，五十年，褒姒娘娘的阳寿恐怕都没有五十年。你就为了区区五十年要葬送自己的修真之路？”
霜儿起身，缓缓在奢华的大殿之中徘徊，她指着面前的奢华陈列说，“能过如今这样的生活，有个十年八年我已经觉得十分幸福了。守着梵净山清贫度日，就算活一千年一万年又有什么好呢？小青，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还没有化形，那年梵净山干旱，咱们没吃的，便跑去琴川找口吃食。琴川也遭了灾，咱俩在街上转了三天都没找到半口吃食。后来，城里开始饿死人，那些人饿死了就给拉到乱葬岗埋了。等到了半夜，咱俩便趁着夜幕掩映去刨死尸吃。可是啊，乱葬岗早就被豺狼和其他妖给占了，咱们不但没有抢到吃的，反而差点被捉住给咬死……那样的日子我这辈子再也不要过！”
君羽自然没有这记忆，只好以沉默代替回答。
我去梵净山比较晚，对霜儿所说这些还真是没有印象。
她继续说，“你们都嫌弃我好色，可我为什么好色的？林寻不知道吧，青儿你也不知道吧？我今天就告诉你们。
在我情窦初开之时，遇到了一个经过梵净山要进京寻功名的书生，我与他一见钟情。他没钱，我便为别人家帮工赚钱供他读书，他生病，我彻夜不眠伺候左右，他饿了我去烧饭，他的衣衫脏了我便四季无阻拿去河边浆洗。我们的日子清贫而快乐。后来，他终于考取了功名，也带我回了他的家乡。可是，就在他要迎娶我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臭道士，看穿我身份，当场做法让我显了真身。
我原本以为，他会念在我多年全心全意照顾他，心无旁骛爱他的份上，会求道士放过我。可是，他什么都没做，自己吓的躲了起来，任凭道士将我装进伏妖袋。那一刻，我才知道，世间情爱，是多么的缥缈虚无，不如及时行乐来的实在。
在道士的小徒弟将我移送至镇妖塔的时候，我施展媚术迷惑了他，才逃出回了梵净山。林寻，小青，我也想好好喜欢一个人，可是，我的心早就死了，拿什么去喜欢呢……”
“霜儿……”原本以为霜儿是生性风流，没想到她遭受过如此情伤，我拉住她的手说，“霜儿，我不知道你经历过这些，可是你……”真的想好了吗？
这双手，现在带着红宝石的串珠镶嵌月光石的戒指，微微有些冰凉。
她拉着我的手说，“不经人苦莫劝人善。林寻，谢谢你，带着真身来寻我。现在，你知道了，没有人胁迫我，如今这一切，都是我愿意的。你们来京城一趟不容易，好好在宫中陪我过个年，然后，带着它回去吧。”
我看向君羽。
君羽叹息着说，“佛度有缘人，既然娘娘已经打定主意，我们也只好顺您意愿而为。”
“霜儿……”待要再劝解，君羽冲我摇摇头拦了下来。
虽然，此时是隆冬时节，镐京的天气也不算温暖，可这园子里却温暖似初夏，一路上翠竹青青，百花竞相绽放，尤其种植着成片的玉兰花树林，花满枝头，芬芳馥郁，沁人心脾。
我不记得霜儿喜欢玉兰花，想必，是那褒姒喜欢吧。
“可看出古怪来了？”君羽小声问。
“这个时节，能有这满园的鲜花盛开便是古怪。”我说。
“你仔细闻闻。”君羽说。
我仔细的嗅了嗅，只闻到浓郁的玉兰花香。
我摇摇头，“好像没有什么不妥，只有花香。”
君羽说，“花香之中有种淡淡的腥味，像是血腥，又不太像。不过，这里能如此温暖乃是用灵力滋养所致。”
我凝神体会，果然，这个园子里灵力虽稀薄，但也遍布整个空间。
“姑娘，前面便是娘娘寝殿。”内侍提醒，打断了我的暗中体察。
这处寝殿外观并不高大，反而因建在园林中透着秀气，但步入其中，才发觉雕梁画栋，陈金布银，及其奢华。
入内，一座大殿之上，金案之后，巨大的牡丹屏风之下，端坐着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我一眼便认出，这便是褒姒娘娘。当初在琴川曾见过两次，她的天人之姿让我终生难忘。
我和君羽施礼，“梵净山林寻、小青拜见娘娘。”
褒姒一挥手，屏退左右，才缓缓移动莲步走了下来，到我们面前，才说，“林寻，你们终究是找了来了。”
这声音，分明就是霜儿。
“霜儿，是你吗？”我问。
“是啊，也不是。”霜儿说。
君羽问，“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与褒姒娘娘共用一身？”
霜儿没有回答，而是将小青仔细打量一番，啧啧称赞，“几个月不见，小青出落的越发英气了。这通身气度，越来越贵气，哪里像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青蛇呢。”
一个人的形态可以变化，但难以模仿的便是气质。小青涉世未深，目光清澈而天真，而君羽不同，他久居上位，天然带着居高临下说一不二的气度。这样看下去，我真怕君羽露馅，便打断她，“霜儿，我千里迢迢来寻你，你倒是说说，是谁强迫了你吗……”
霜儿的目光这才从君羽身上移开，冲着我一摆手，“没有人强迫我，林寻，真的，都是我自愿的。”
我一抖手腕，一条小赤蛇落于地上，顷刻又化为一只双尾赤狐。
赤狐眨巴着眼睛望着霜儿。
霜儿先是一愣，继而蹲下身子爱惜的抚摸着自己的肉身。
她说，“林寻，你竟然将它带来了。”
“你真的不打算做回自己了吗？”我问。
君羽看清了霜儿的情况，说，“听闻，若是你甘愿离魂，寄居在褒姒身上，她身死，你便跟着身死，她的罪孽功德也是你的。而且，百年身死后，你们依旧以双魂存在不能分离。更为可怕的是，这样的双魂不能入轮回。”
原来，双魂会是这样的代价。我也劝她，“霜儿，你现在回头还不晚，咱们一起回梵净山，一起修炼，做个散仙岂不是更好。”
霜儿抬眼看着我俩，苦笑摇头，“太晚了，我回不了头了。我与玄天国师立下契约，寄居褒姒娘娘身上，助她获得大王宠幸，助她与大国师荣宠不衰，我也可享尽荣华。这个契约之期乃是人间五十年。”
君羽惋惜说，“世人七十古来稀，五十年，褒姒娘娘的阳寿恐怕都没有五十年。你就为了区区五十年要葬送自己的修真之路？”
霜儿起身，缓缓在奢华的大殿之中徘徊，她指着面前的奢华陈列说，“能过如今这样的生活，有个十年八年我已经觉得十分幸福了。守着梵净山清贫度日，就算活一千年一万年又有什么好呢？小青，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还没有化形，那年梵净山干旱，咱们没吃的，便跑去琴川找口吃食。琴川也遭了灾，咱俩在街上转了三天都没找到半口吃食。后来，城里开始饿死人，那些人饿死了就给拉到乱葬岗埋了。等到了半夜，咱俩便趁着夜幕掩映去刨死尸吃。可是啊，乱葬岗早就被豺狼和其他妖给占了，咱们不但没有抢到吃的，反而差点被捉住给咬死……那样的日子我这辈子再也不要过！”
君羽自然没有这记忆，只好以沉默代替回答。
我去梵净山比较晚，对霜儿所说这些还真是没有印象。
她继续说，“你们都嫌弃我好色，可我为什么好色的？林寻不知道吧，青儿你也不知道吧？我今天就告诉你们。
在我情窦初开之时，遇到了一个经过梵净山要进京寻功名的书生，我与他一见钟情。他没钱，我便为别人家帮工赚钱供他读书，他生病，我彻夜不眠伺候左右，他饿了我去烧饭，他的衣衫脏了我便四季无阻拿去河边浆洗。我们的日子清贫而快乐。后来，他终于考取了功名，也带我回了他的家乡。可是，就在他要迎娶我的时候，家里来了一个臭道士，看穿我身份，当场做法让我显了真身。
我原本以为，他会念在我多年全心全意照顾他，心无旁骛爱他的份上，会求道士放过我。可是，他什么都没做，自己吓的躲了起来，任凭道士将我装进伏妖袋。那一刻，我才知道，世间情爱，是多么的缥缈虚无，不如及时行乐来的实在。
在道士的小徒弟将我移送至镇妖塔的时候，我施展媚术迷惑了他，才逃出回了梵净山。林寻，小青，我也想好好喜欢一个人，可是，我的心早就死了，拿什么去喜欢呢……”
“霜儿……”原本以为霜儿是生性风流，没想到她遭受过如此情伤，我拉住她的手说，“霜儿，我不知道你经历过这些，可是你……”真的想好了吗？
这双手，现在带着红宝石的串珠镶嵌月光石的戒指，微微有些冰凉。
她拉着我的手说，“不经人苦莫劝人善。林寻，谢谢你，带着真身来寻我。现在，你知道了，没有人胁迫我，如今这一切，都是我愿意的。你们来京城一趟不容易，好好在宫中陪我过个年，然后，带着它回去吧。”
我看向君羽。
君羽叹息着说，“佛度有缘人，既然娘娘已经打定主意，我们也只好顺您意愿而为。”
“霜儿……”待要再劝解，君羽冲我摇摇头拦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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